*本作品皆不代表任何政治言論、種族立場!本作品純屬虛構,如與現實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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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德國少女4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E9fMf7KAY
1.1寄人籬下
我是莫蘭嬇,現在我要說一個故事。
關於我的故事……
還記得1950當年我才十九歲,和二哥正站在台北航空站前等來接我們的人。兩天前傍晚我們搭上從柏林-泰格爾機場出發的美國航班到達紐約,在當地旅館休息不到十小時後,我們又搭乘飛機輾轉前往台北,一連串的旅程使我疲憊。
我從未來過這座小島,長期住在柏林使我不習慣這裡悶熱的濕氣,何況我是北平人,實在無法適應這南海氣候。
好想回柏林。
我心中有這種想法,可是兩年前我大哥在一次動亂中意外被蘇聯軍槍殺,他當時只是想從工作的地方回家……我父親也在三年前病逝,我一個女孩子住在異國十分危險,何況現在的柏林又這樣。
二哥在台灣的生活穩定下來之後,請求我們父親生前的好友──曾言大伯幫忙。取得通關證以前我住在家教家裡,一拿到證件二哥馬上到柏林接我來台。
來台途中二哥發現我的中文退步不少有些懊惱,但我還是聽得懂的,只是書寫和口語方面有些困難,畢竟當初我大哥為了治好父親的病帶著我一同去了德國,沒想到我會在那裡一待就待了快十年。
初到柏林時,大哥幫我請了一位德籍女教師──莎柔萳教我德文,雖然也會閱讀中文書籍,但大哥忙於工作三天兩頭不回家,而父親終日在醫院養病,我與莎柔萳相處的時間比他們還多許多,久而久之中文忘了不少。
莎柔萳在我連絡上瑞士的中國軍事代表團之後供我吃住,但某一天開始她不曾再出現過。過沒多久我在經常光顧的雜貨店老闆口中得知有一位波蘭鋼琴家試圖拯救被蘇聯軍抓進戰俘營勞改;名為*Hosenfeld的納粹上尉,這個人和莎柔萳同姓。一直到二哥來到柏林接走我之前,我始終沒再見到莎柔萳,但房東要我放心,她會一直保存莎柔萳的東西。
我們當下真心希望他們是碰巧同姓,但現在有些憤怒的民眾很不講理……
等了大約半小時後,二哥的朋友開著一輛車來了,他介紹這位是他的學弟。我點頭問好,對方也回我微笑,馬上幫我提行李到後車廂。
一路上我沒聽他們在聊什麼,雙眼不停望向車窗外的風景,這裡的建設與之前納粹帶領的德國相比有些落後,但因為同盟國的侵入加上蘇俄設立的邊界,其實現在也沒差多少了。
接近我們租的房子時,二哥突然提議去趟照相館。
我納悶地下車,在二哥的帶領下走入昏暗的騎樓,我站在玻璃櫥窗前看到一幅金框的新人婚紗照,淡淡的甜蜜滋味飄入我的心房。
「蘭嬇,怎麼了?」發現我還沒進入店內,二哥從裡面探出頭輕聲喚我。
「Schön......」
二哥的朋友聞言一臉納悶地望著我,他連忙解釋我說的是德文,老闆聽到也來湊熱鬧。
「懷書,她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啊?」老闆好奇地望著我。
我思索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說:「美......麗......」我記得中文是這麼說的。
「在德國住太久,養成開口說德語的習慣了。」二哥笑笑解釋。「老闆,這是我妹妹•蘭嬇。好不容易和家人團圓,我想拍張照留作紀念。」
「喔,好啊、好啊!進來裡面。」老闆招呼我們到裡面的攝影棚。
剛進到房間就聽到:「假古錐唉!兜未來ㄟ查某囝仔?(真可愛!哪裡來的女孩?)」
啥?
我乾瞪著雙眼看著眼前的中年婦女,不懂她說的方言。
「懷書ㄟ妹妹啦!(懷書的妹妹啦!)」老闆對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我老婆。」
老闆娘前來握了握我的手,仔細上下打量我。「唉啊!不好意思,妳跟妳哥哥一樣聽不懂台語齁?」
我點點頭,二哥向我介紹,「這是晴嫂,我們的房東。」又轉頭對晴嫂說:「拍謝(抱歉),我妹妹在國外住太久,現在還不太會說中文。」
「喔~沒關係啦!這裡大家都很好、都會互相照顧,以後有問題都來找晴嫂。」
「賣顧講話,緊作代至(不要只顧說話,快做事)。」老闆一邊操作相機一邊說道。
「好啦好啦!」老闆娘隨便敷衍自己丈夫,「你們兩個要合拍一張嗎?」
二哥看了眼學弟,「機會難得,你也來一起拍一張吧!留作紀念也好,平常很少能拍照呢!」
「那個人」沒有拒絕。
「妹妹坐著好不好?」老闆娘搬來一張富有古典韻味的西洋單人椅,還在原有的茶几上擺一盆蘭花。
我坐下稍微整理頭髮重新帶好貝雷帽,二哥和「那個人」脫下帽子,分別左右站在我身後,只是二哥站在蘭花旁,沒拿帽子的手放在我椅背上;而「那個人」離我有些距離,雙手交疊於背後。
「肖年ㄟ(年輕人),站靠近一點啦!人家長這麼漂亮又不會吃了你。」老闆沒好氣地說道。
「那個人」稍微往前站一點點。
「好,一、二……」
咻蹦!
刺眼的閃光燈將此刻的畫面凝結作永恆且奪走我一瞬間的視覺,一直到去櫃檯結帳雙眼才看清楚些。
「要幾張?」
「嗯……四張好了。」
老闆在簿子上記錄,「算你三塊。」
二哥掏出皮夾付帳,突然看到櫃檯玻璃下有許多雕刻精美的古銅相框,扭頭問我:「蘭嬇,我們挑幾個好不好?」
我低頭看著琳瑯滿目的相框,選了有貝殼紋路和有長春藤的各一個。
二哥點點頭,付完所有的帳。「等照片洗好再一起拿就好。」
「那兩天後記得來拿。」老闆囑咐道。
「好,麻煩了。」
老闆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喫茶潤喉,突然開口:「對了,曾少爺今天有來過。」
「曾城嗎?」二哥問。
總覺得這名字很耳熟。
「是啊!他說你之前幫妹妹訂的那些傢俱他幫你付了錢,也請人搬上樓了。」
二哥蹙起眉頭,「我也才買一組床而已,哪來的『那些』。」
「不只床啊!」老闆娘搓搓因天冷而僵硬的手指,「書桌、椅子、衣櫃、棉被和枕頭都有,說你的屋子太空了會讓妹妹吃苦。」
二哥聞言激動起來,「什麼!!??」
我們連忙坐車來到一條街外的小公寓,「那個人」說還得回學校寫實驗記錄便走了,我和二哥手提行李上樓梯到二樓,他拿出鑰匙打開門鎖,門推開的景象令他膛目結舌。
「那小子瘋了……」二哥很是無奈,對我說:「先進來吧!」
簡樸的房間裡大門進去便是客廳,一套皮革沙發和木製矮桌位於客廳中央,左邊窗台撒落金色的陽光,旁邊有一只大書櫃堆砌一疊又一疊的厚書和資料,書櫃對面是一只古色古香的玻璃櫥櫃和這裡很不搭調。
進入客廳右轉有條小走廊,右邊是二哥的房間,而對面是我的。
「我原本住宿舍,但既然要接妳來就在外頭租了房間。沙發是學校會客室想換新的我就撿來了,這裡原本只有書櫃、沙發和我房間的床、衣櫥跟書桌。」
「你的…朋友、給的?」我指著「其他」他沒說的傢俱。
「看來是如此。我原本只有幫妳買床,因為手頭有點緊想說妳忍著些,我過段時間再給妳買書桌。」
他打開我房間的門,門的對面放了一組書桌和書櫃,裡面靠窗有張歐式的床,床單是我喜歡的淡藍色綴有大小白色圓點圖案,枕頭套和棉被也是相同的布料;床的對面是衣櫃。窗簾是米白色的布料。所有木製傢俱都刻有細紋,明顯有用過的痕跡,但我覺得都很漂亮、舒適。
二哥喃喃唸道:「他一定敲詐了曾雅,把她的東西都搬來了。」見我疑惑地看他,便說:「我們去吃飯吧!快中午了,我們邊吃邊解釋。」
我們把各自的行李放在房間,二哥帶我到他學校附近街上的小吃店,我們各點一碗牛肉麵和一盤滷味,好久沒吃中式餐點令我感到懷念,台灣的麵比家鄉的吃起來有嚼勁,滷味的醬汁卻沒有比較香。
「好吃嗎?」二哥問我,我點頭。「在柏林那邊待那麼久,那裡的人沒欺負妳吧?」
我搖搖頭,「很好。」相對的,我開始思念起柏林的種種。
1941年大哥剛帶我到柏林沒多久德國就和國民政府*斷交了,大使館也立刻閉館,中國軍事代表團則移往瑞士,大哥為了給爸爸治病,向長官表示自願留守柏林以維持德國與國民政府之間的關係,這也是他經常來往瑞士與柏林的原因,至於詳細的工作是什麼他不願多談。
他鬆口氣,「我接到大哥同事寄來的消息時好幾天睡不著,爸走了,連大哥也發生這種事,妳一個人在國外我實在不放心。我當時也想立刻飛到柏林,但誰知道*二二八激起的浪花遲遲未平息,加上去年又實施*戒嚴令……唉――究竟,誰才是寄人籬下……」他嘆口氣,眼中是複雜的情緒,最後那句話說得我幾乎聽不見。
「戒嚴?」
「喔、是現任行政院長陳誠先生頒布的法令,不得有三人以上集會,晚上九點必須準時熄燈,否則軍人會上前關心。」二哥露出令我安心的笑容,「放心,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而言,不過是早些睡覺罷了。」
我點點頭。
「但有時實驗實在做不完,政府准許我們在實驗室內待較晚。」他夾幾塊豆乾放在我碗裡。「最近情勢比較緊張,我不放心你一人待在家裡,所以妳以後每天跟我到台大去,我再請文學院的人教你國語,現在*規定得說,違規國語者被抓到會被處罰,但政府還沒有強制執行,台灣人私底下還是會說方言。」
「晴嫂。」
「對,像早上晴嫂那樣。」
「回家……」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呢?
「回家我會陪妳的,如果實驗室有事實在走不開我再託人。」
我蹙起眉頭,搖搖頭。「北平!」
二哥聞言難掩傷心的眼神,伸手摸摸我的頭,「我也想回去,但情勢所逼,我們『暫時』回不了北平了。」
望著台北街頭,我和二哥的心頓時被陰霾攏罩。
究竟,誰才是寄人籬下?
*威廉·阿達爾貝特·霍森菲爾德(Wilhelm Adalbert Hosenfeld;1895/5/2~1952/8/13):德國國防軍上尉軍官,納粹黨員。他在華沙廢墟中救了瀕臨死亡的波蘭猶太裔鋼琴家及作曲家華迪史洛·斯皮爾曼(Władysław Szpilman)--摘自維基百科。如有興趣可欣賞《The Pianist》此片,台譯:戰地琴人、港譯:鋼琴戰曲。
*當年德國在日本政府施行的壓力下承認了汪精衛政權,因此與國民政府斷交,但國民政府方面仍不停示好與派出外交官和德國政府激辯,試圖讓駐德代表處恢復運作。(此處參考陳郴,民國100年3月。《檔案季刊》十卷一期;戰後德國與中華民國外交關係的演變1945-1955)
*二二八:臺灣於1947年2月27日至5月16日發生的事件。1947年2月27日,因專賣局查緝員在臺北市查緝私菸時不當使用公權力造成民眾死傷,引起28(次)日的陳抗傷亡,更擴及後續臺灣民眾大規模反抗政府與攻佔官署。事件中,臺灣民眾大規模反抗政府與攻擊官署,當地人對外省人的報復攻擊,國民政府派遣軍隊逮捕與鎮壓殺害臺灣民眾,事件造成民眾大量的傷亡,然而傷亡數字眾說紛紜,由數百人至數萬人不等。(摘自維基百科)
*《臺灣省戒嚴令》:正式名稱為《臺灣省政府、臺灣省警備總司令部布告戒字第壹號》,是中華民國臺灣省政府主席兼臺灣省警備總司令陳誠於1949年5月19日頒布的戒嚴令,宣告自同年5月20日零時(中原標準時間)起在臺灣省全境實施戒嚴,至1987年由總統蔣經國宣布同年7月15日解嚴為止,共持續38年又56天。(摘自維基百科,如有興趣可上網參考各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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