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館的祭司 - 22

黃昏來臨。

在一樓圖書室內，迪羅、克諾、莎敏、優華和薇里，躲在這個地方休息。

當他們從四樓回到書房時，克諾還在夏謬屍體旁，還沒從幻視中回來。

他們並不知道，四樓的時間比其他房間還要快。雖然迪羅他們覺得上去至少有十分鐘，但對克諾來說，只有幾秒鐘而已。

迪羅趕緊帶優華去圖書室處理傷口，而莎敏則帶著薇里去浴室洗淨身體，找來衣服給她穿。所以當克諾結束幻視回來時，在場只剩下他一個人，害他慌張了一下。

等到優華的傷口消毒包紮完畢，莎敏也帶著換洗完，穿著浴袍的薇里過來後，克諾才回到這裡。

當他看到薇里被救回來時，非常的驚訝。

但是薇里似乎承受太大的精神衝擊，整個人格完全退化到兩歲兒童的程度。不只遺忘了在場所有人，連對話的能力也失去了。只能像嬰兒一樣發出簡單的音節。

迪羅向克諾解釋在四樓發生的事。

「是嗎……荷亞死了。」

「在那個情況下，我只能答應她……」

迪羅沒有繼續說下去，是他親手結束她的生命。

「別難過了，迪羅。如果是我，也會提出相同的要求。」克諾試著安慰他。「沒有人會責怪你，所以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迪羅只是點點頭，但是他不可能不會放在心上的。

「話說回來，你有什麼發現嗎？」莎敏一邊照顧薇里，一邊對克諾說。因為克諾沒有上去一同拯救薇里，讓她有點不滿。

「當然也有發現啊。」明白莎敏不高興的克諾，趕緊把自己幻視到的東西說出來。

「我知道夏謬為什麼要把我們獻祭給邪神了。」

「喔，為什麼？」

「新神計畫。」

在克諾所看到的幻象當中，夏謬已經被黑色珠子控制得相當深刻，除了擁有許多禁忌知識以外，只剩下實行新神計畫的願望。

其中部分的禁忌知識流入克諾的腦中。包括《黑蓮蟲聲經》和負責生下新神的「那個」的來歷。

從夏謬對新神計畫的想法中，克諾才曉得她的目的，竟然是要拯救人類。

因為龐大的毀滅物種朝地球逼近，必須創造出願意保護人類的神祇，所以要生出「那個」與人類之間的子嗣，也就是新神。

換句話說，如果他們不被獻祭的話，新神就不會誕生，人類將會滅亡。

這讓在場的人都覺得難以接受。看似殘忍瘋狂的儀式，竟是為了要拯救人類？這對他們很不公平，憑什麼要他們犧牲？

克諾也知道他們的不滿，只說夏謬已經死了，新神計畫大概也就這麼告吹了。就算人類即將滅亡，他們也無能為力。

而且克諾認為，困住他們離不開森林的力量，也許也隨著夏謬的死而消失也說不定。

他們決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

確實大家都經歷過太多事，覺得累了。尤其是夏謬死後，安心感一出現，人就開始鬆懈。他們已經不願再去思考邪神的事，只想吃飽睡覺，趕快離開這裡。

但是只有克諾並沒有忘記，有人開槍打死夏謬，還躲在黑羊館的某處。

夜晚，黑羊館雖然座落在森林中，卻聽不見任何蟲鳴鳥叫聲。

莎敏和薇里睡在昨晚的房間內。

晚餐他們還是只能吃罐頭與麵包。退化成孩童的薇里，連吃東西都還要莎敏餵，實在無法放她一個人。

迪羅則是找來許多床單，在黑羊館四處遊盪，尋找同班同學的遺體，替他們蓋上床單，並致上哀悼之意。

客廳裡的瑟洛、凱多與麗西。

二樓走廊上的達格與裘莫。

他們後來也找到妮瑞，她就站在客廳窗戶外面。她整個人變得像木頭一樣堅硬，腳底甚至長出根，深入泥土中，一動也不動地仰望天空。從雙眼中長出好多像金針菇的紫色小眼球，向上延伸約有十幾公分長。

雖然不知道她這樣到底算不算活著，但是現在的他們根本拿她沒辦法。迪羅還是試著對妮瑞說：

「如果我們能夠出去，一定會找人回來救妳的。」

他們也試圖尋找失蹤的蘇萊，但幾乎找遍黑羊館所有房間，仍是找不到。

迪羅來到書房，也替夏謬蓋上床單。在聽過克諾說的新神計畫後，迪羅也不想去譴責這個人了。

接著他走上四樓，靠著手電筒的光源，一邊提防可能殘存的怪物，一邊尋找荷亞的遺體。

找到之後，他發現荷亞的屍體腐爛得相當快。他並不知道四樓的時間過得較快。

替她蓋上床單之後，默哀了一會兒。也哀悼屍骨不存的蓋明與傑本。

結束後，他走了下來，剛好遇見克諾。

「你在幹嘛？」

「哀悼死去的同學。」

「喔。」

此時的他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還要用手電筒嗎？」

「你要用嗎？」

「嗯，我也想上去看看。」

迪羅把手電筒交給克諾，便回到房間去了。

這一晚，迪羅和優華住在同一間房間，也就是前一晚，瑟洛與優華住的房間。

優華的傷口發炎，晚餐過後就開始發燒，不久便倒下了。

迪羅決定今晚由他照顧優華，才跟她住同一間。當然，優華也是希望如此。

迪羅看著掛在這房間裡，那幅克林姆的《吻》。

雖然迪羅不是熟悉藝術的人，也覺得這幅畫相當美。

一整晚，優華一直高燒不退，迪羅頻頻幫她換頭上的濕毛巾。

「迪羅，你不累嗎？你可以去睡覺，我沒事的。」

「我不累，等你睡了，我就去睡。」

優華雖然不舒服，但仍若有所思地看著迪羅。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坐起身來。

「迪羅，你會在意我少一支眼睛嗎？」

迪羅本來想要她躺下，但突然聽她這麼問，也就知道優華心中的不安。

「優華，妳是個可愛的女孩，不會因為少一支眼睛而失去魅力的。」

「我是在問你的想法。」

看著優華那認真又不安的表情，迪羅也知道自己實在很不乾脆。可是迪羅是打從內心覺得優華很可愛。

「妳真傻，我們認識多久了？還這麼不了解我。」迪羅摸著優華的臉頰說：「我怎麼可能會嫌棄妳。不是已經說好，妳可以永遠留在我身邊。」

「嗯。」優華這才露出安心的表情。

可是優華又抓住迪羅的手說。

「那你可以吻我嗎？」

這一次，迪羅不再猶豫。他直接親吻了優華的嘴唇，也是迪羅第一次親吻女性。

優華高興落淚。

「可以再一次嗎？」

迪羅回應她的期待。這次環抱住優華的肩膀，一次又一次親吻在優華的臉上。就像是上天愛惜著世上最美麗的花朵，降下雨滴滋潤著。優華幸福得像開花一樣，沉浸在人生最快樂的時刻。

兩人就像是那幅名叫《吻》的畫中男女。

迪羅內心想著，雖然他愛著自己死去的男導師，但如果要讓他在世上選一個女孩跟他結婚的話，那個女孩就是優華。

克諾拿著手電筒登上四樓。

當他來到那坨白色觸手糾結物面前，心中充滿萬分感嘆。

這就是新神計畫關鍵的「那個」。沒有名字的小神，黑山羊的子嗣兼分身。

自從來到黑羊館之後，克諾幻視的頻率與時間都增加了。他推測，也許這裡有什麼東西在強化他的幻視能力。

雖然不是絕對，但他發現，用手去接觸某些東西，比毫無目的地亂走，更能觸發幻視的發生。所以晚餐結束之後，他就一直在黑羊館內觸摸，尋找散落在房子內的影像碎片。

克諾幾乎已經確定開槍打死夏謬的，就是失蹤的蘇萊。但是沒有絕對的證據，實在很難講。

他並沒找到夏謬看見蘇萊打死自己的影像。要觸發幻視比預料中還困難。

雖然他後來又摸了夏謬的屍體，但幻視還是沒有發生。

所以他來到四樓，希望能發現些什麼。

他把手伸向「那個」。

溫溫的、濕濕的、軟軟的。雖然微弱，但祂確實有脈動。

「那個」還活著，大概是進入休眠的狀態。可是就算直接觸摸「那個」，克諾還是沒有發生幻視。

就在克諾想離開時，他發現荷亞的屍體有點不同。正確來說是左手的部份。原本像大王烏賊一樣長的觸手，全都不見了。

克諾掀起床單，看到荷亞的左手，縮小到剩下一個球狀，約一顆排球大小。

也許是克諾掀開床單，給了牠某種刺激反應。只見球體上方開始發芽，長出一株青莖。

嫩芽繼續成長，就像電視上，植物生長的快轉影片一樣，很快地結出花苞來。

克諾屏息繼續觀看，終於看到花開了。

那是朵巨大又美麗的白色花朵，如同曇花一樣，許多放射狀的花瓣與細長的蕊心。

克諾不禁看得入迷，這是他從未看過的植物，美得像是要把人眼睛吸進去。

寄生在荷亞手上的異物到了牠生長週期的開花期，剛好讓克諾看到這一瞬間。

他忍不住伸手摸向那朵花。就在接觸的一瞬間，幻視出現了！

那是「偉大的使者」的四棋子的視點。

僅僅只是短短的幾秒，卻讓克諾發現新神計畫背後的陰謀。

「難道說……」

克諾趕緊走向「那個」，用手電筒在觸手間探照，終於找到他要找的東西。

他撥開觸手，仔細看清楚那位被埋在「那個」裡面的人，克諾覺得自己連骨頭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新神誕生了！」

克諾趕緊跑向樓梯，想趕告訴所有人。

「哇啊！」

沒想到一個腳踩空，他從樓梯上滾下來，不慎撞到頭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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