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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龐丞秩並不甚叫人意外的指謫，李葭吟雖然慍怒，但礙於場合，仍沒有立即表示抗議。
「雷走並不是一個股票上市公司，靠著與『老朋友』維持良性的互動、創造值得信賴的實績，這才獲得了眾多企業夥伴的資本挹注！這麼多年的耕耘，才有了全國最大的安全顧問公司，這就是妳和眾多員工的容身之處！因為妳的輕率赴約，讓我們被輿論打得措手不及，我就看這爛攤子要怎麼善了！」
「不好意思，龐總你可以不要這麼激動嗎？」財務長韓湘吟冷冷地望了望那張因為過度生氣而晃動不休的胖臉，「你從剛剛開始就在檢討被害人，李科長是被嚴直欺負的當事者，你知道嗎？同樣身為女性，我可不能對這樣的態度視而不見。還有，你講話可以不要一直晃嗎，眼睛的餘光一直掃到你的肥肉，真的很礙眼。」
「嚴直是怎樣的人，全公司都知道吧？！李科長明知有那樣的風險還執意赴約，本來就是她自己應該要負最大的責任！」
韓湘吟看來十分冷漠的眼神聞聲驟然一變，像是在看髒東西似的望著龐丞秩。
「……渣男，單身一輩子吧你。」
「都住口。」
李決印嚴厲但並不大聲的喝斥，立刻讓玻璃帷幕裡陷入一陣沉靜的風暴。
「說到底，連嚴直的背景都沒能查清楚，堂而皇之的任命主管職，難道不是丞秩你底下的人事室搞出的問題？私德問題本該建立在不影響公務的前提上，但對於私德方面的瑕疵過度縱容，也是這次事件的遠因。丞秩，在這件事情上，不管是你還是湘吟，甚至是我和葭吟，誰都不能置身事外。」
「唔……」龐丞秩的臉上青一陣綠一陣，卻是怎樣都吐不出一個字來辯駁。
「湘吟，請報告一下現在投資夥伴的反應。」
「好的，執行長。」
韓湘吟微微起身，將手上的資料給李決印與李葭吟各發了一份，最後一份則是狠狠地甩在龐丞秩的臉上。
「妳……！」
「丞秩。」李決印微微皺起了眉頭，吃了記悶棍的龐丞秩只得悻悻然瞪了她一眼。
「各位看手上的資料，這是週六的事件發生以後，我請本室的同仁，以及『可靠的伙伴』針對各主要網路討論區、投資夥伴公司，所歸納出來的輿論迴響，也在一定程度上發揮部分止血功能。沒搞錯的話，這本來是執行長您的秘書室公關部該做好的事，另一部份是龐總該去找人資經理查清楚的背景資料。說實話，我不知道你們都在幹什麼。」
「唔嗯……」李決印和龐丞秩兩人發出了微弱的沈吟。
接下來的事情可說是讓李葭吟大開眼界，看著財務長韓湘吟一面做出專業而縝密的報告，甚至不忘細數父親和龐總的失誤，在這個實力至上主義的菁英企業裡，李決印的沈吟正說明了她的工作熱誠與專業實力毋庸置疑。
那樣的身姿，正是自己所追求的菁英女性樣貌。
「從輿論發起的源頭與流動脈絡觀察，可發現本次事件的負面論述，部分進入了投資夥伴的決策層。無論看得多樂觀，『安全顧問公司與黑道掛勾』是公司核心本質發生質變的重大問題。恐怕在我們動用公關力量去漂白之前，可以預期的『危機成本』會是這樣。」
只見她「唰唰唰」地在自己手上的那份資料撇了幾筆，隨後整疊推向李決印，雙手盤胸不發一語。
從李決印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變得更為凝重這點看來，那數字就算不親眼看見也是非常驚人。
「執行長，Ｑ３的財報很快就要綜整好，這表示董事會下個月就要召開。我相信合夥人在董事會上，針對這起事件的提問肯定不會手軟，你得要有所準備才行。」韓湘吟如自問自答一般，說著必然要發生的困局。
「謝謝妳，湘吟。」李決印將視線重新移回眾人的身上，面色沉重，「針對網路言論的部分，我想這必須要有夠專業的合作對象才能夠解決這個公關危機。丞秩，你有什麼想法嗎？」
「李兄，要我講，這次的事情真的太大條。嚴直的人馬直接在鬧區和萬塔伊刑警隊發生衝突，圍觀的人哪，那可是多的囉！連刑警隊都不知道嚴直的身份是怎麼走漏給媒體的。」龐丞秩咬牙切齒地說：「幸好目前的風向看起來，還只限於他本身的黑道背景。如果讓媒體知道這個人對公司內部的女性同仁出過手，那恐怕影響層面就不止現在這樣了。」
聽見龐丞秩的話，韓湘吟冷淡的態度又變得更為深沉，但她靜靜地不再評價，像是看著他們表演似的，有著置身事外的飄忽感。
李葭吟和財務長一樣不發一語，但心境上可有天大的不同。無論李決印與龐丞秩討論得再熱烈，這宛如審問室的玻璃帷幕裡，依舊是冷若冰宮。
紛然雜沓的心緒，一方面是氣惱，一方面是憂慮。
氣的是龐丞秩不顧她的安危，一味指責她的那份霸道。惱的是自己沒能審度時勢，確實赴了一場鴻門宴。而她更大的憂心，是這些年來全心全意的努力，會不會在這次的事件裡付之一炬。
「葭吟。」
李決印低沉、冷酷的聲音，將李葭吟從紛亂的思緒當中拉回現實。
「是……執行長。」
聽見她不帶情感、公私分明的稱謂，李決印銳如利箭的眼神裡，忽地混入了一絲絲陰霾。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的時間並不長，僅有數秒的時間，但在李葭吟的視線裡，那嚴峻而遙遠的父親彷彿在伸手不能觸及的彼岸，那從小就沒變過的肅穆臉龐，一如古董雕像般陳舊而斑駁。
曾和龐丞秩一樣做過傭兵，在國外經驗過戰爭的李決印，他的腦子裡都想些什麼，李葭吟覺得自己窮一生之力都不能看清。
但只有一件事情，是率直的她能夠確定的——李決印向來不輕起承諾，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所以和她之間約法三章的事情，絕對是會實現的諾言。
他說過，只要李葭吟能夠憑實力進入管理階層，就不再以工作為理由，執意將家庭作為犧牲品，投身母親的擁抱。因此無論現況再如何嚴峻，女孩都不願意退讓任何一步。
李決印望著面色堅毅的李葭吟，嘴角抿起了沉重的弧度，「如妳所見，這次的事情對公司的傷害很大。妳在刑事上是受害者，相信司法會為妳討回公道，但話說回來，妳的行動讓公司陷入危機也是事實，這一個面向上，不給妳適當的處分也是說不過去。」
「李決印執行長，這不合理。」韓湘吟不由地出聲抗議，「李葭吟在這次的事件裡，是徹頭徹尾的被動角色，她應該是嚴直不正當慾望之下的受害者，更是公司應酬文化下的犧牲者。你這麼做，是把她推上十字架，用來遏制日漸張揚的跨部門應酬吧？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的？」
「這是公司的事，不要把我們的關係扯進來。」李決印木然地望著韓湘吟，那一眼能夠望穿的瞳孔深處，黝黑深邃，彷彿虛無。
「哼。」再一次，韓湘吟雙手盤胸，悶悶不樂地把身子埋回了沙發。
「我以執行長的身份，去權衡事情的輕重，有我的角度和想法，這一點就算是湘吟妳有所不滿，我也不會退讓。葭吟，我給妳的處分內容是這樣——請妳去把一個久攻不下的重要客戶拿到手，這應該算是業務科的分內事。如果妳能夠做到，那麼這個事件的內部處分，就一筆勾銷。」
「是，執行長。」李葭吟點了點頭，接過龐總臭著臉遞過來的文件，看著上頭的客戶名稱，不禁心頭一懍。
「『淵行』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聽見李葭吟唸出的公司名稱，韓湘吟瞪大了眼睛，望向了李決印。
「執行長！！」
「我知道了，這個挑戰，我不會迴避。」
沒等話接下去，李葭吟已帶著堅定的態度，回應了她的父親。
「嗯，我等妳的好消息。」李決印定定地望了望他的女兒，再看向表現出極度不滿態度的韓湘吟，「散會。」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2Gur08x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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