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之春 - Scene 10-所有問題的答案

一

事情還得回到一個月前，黃清河跟張君琪還在吵架的時間說起。

有一日，黃清河低落地說她一整天在班房不斷聽到同學對她私下寫的小說評頭品足，甚至朗讀內容取樂。

因為小學的經歷，令她不敢在陌生人面對公開自己的作品，朗讀她的文章更是迫這傢伙去死。

她說，要是她刺穿耳膜就不用聽到同學對她的作品指指點點了。

「這群人真是離譜，明明是她們叫我寫一篇作文諷刺張君琪的，現在又反過來說我欺負人，太不講理了！」

黃清河憤慨地說，要是她跟張君琪可以和好她一定會把所有的黑幕全部抖出來。

事情的原委是有同學向張君琪表白，然後毫不意外地被回絕。那個人有一大群追隨者，看見偶像求愛不逐便暗地裡打算抹黑張君琪的形象，說她是裝高檔的賤貨。

於是，她們收賣黃清河，作一篇故事描述有女學生搭上了老師，以肉體換成績，東窗事發後兩人依依不捨地告別。

雖說文章沒有指名道姓，不過那群人故意在那時候放出謠言說張君琪跟已婚老師有染，讓那篇文章看起來就像描述張君琪那件事一樣。

至於黃清河為甚麼要接受她們的收賣，很顯然是她怕事，不敢反抗。可是，她也害怕這件事被張君琪發現，故意把事情寫得比交待的內容更誇張，讓同學不會認為女主角是影穿張君琪。

理想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張君琪一次次拒絕男生的告白使部份人認為她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幼稚的同輩男生。反而相信她會為事業有成的教師獻身。

黃清河的弄巧反拙反過來為她的作文增加了可信性，那個老師因此被迫休假，而張君琪則被欺凌。

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她發現有人寫文章記述了這個流言，被憤怒壓垮理智的她逕自找黃清河吵架。她們從此決裂，誰也不原諒對方。

我昨天才問過張君琪想不想跟她和好，她的回應不是很理想。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讓她平復情緒才能討論和好的事宜。

我當刻曾經想過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完整地告訴她，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張君琪曾經說過誰捅出來的窩要他自己來修補，旁人可以訴說己見但不能插手。

她應該也希望黃清河主動認錯，然後雙方和解。

不過，機會很快就到了。張君琪終究還是支撐不住進了醫院療養。我想，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碰一下運氣看看可不可以讓張君琪原諒黃清河。

可是黃清河不太想去。這也難怪，早幾個星期才被張君琪罵得狗血淋頭，換作是我也不想去。

雖然有點冒險，透過探望張君琪換取她的原諒的確是可行的方法，這是一個可以打動她的缺口。

經過稍微的勸說，黃清河也決心不再退縮，要修補她們的關係。

二

張君琪的父親當時正好在家休息，聽到我們會探望張君琪喜笑顏出，笑著說自己可以多休息一會了。

兩個女兒都進了醫院，也難怪他這樣想。要是其中一個女兒可以由朋友代為探望定必為他減少煩惱。

於是，我們進張君琪的房間看看有甚麼東西可以帶給她。思來想去，反正她只是住個一兩天就出院，帶幾件衣服給她算了。

黃清河看見我從張君琪衣櫃下方的抽屜拿出內衣褲時，瞬間漲紅了臉。

「要不妳來選？」我故意問她，她使勁搖頭拒絕。

張君琪曾經說過黃清河害羞的樣子很可愛，在我看來並沒有可愛得那裡去。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黃清河不好意思地說，「內衣褲那種事……還是妳來選比較好吧……我想。」她小聲地嘀咕，「畢竟妳跟孫禮和會做嘛。」

原來她覺得我跟孫禮和會做愛，所以選內衣褲會比較有要求。其實我第一次跟他做之前已經告訴他不要期待我會穿甚麼情趣內衣。我對內衣褲一直沒有甚麼特別的要求，能穿就行。

反而是黃清河她自己的要求很多，甚麼類型風格也有，在這方面幾乎是專家。有時候會想她是不是常常弄髒內褲所以那麼有要求。

我笑笑指向她說，這方面可能還不夠她了解得多。也許是害怕話題朝著糟糕的方向發展，黃清河環顧四周嘗試開展其他話題。

「那個，說起來，」她問我，「妳有多久沒來過張君琪的家了？」

「昨天吧。」我理所當然地回答，「我不是說探病，是說上一次作客的時間。」她說。

原來她是問這個。說起來以前有一段時間張君琪不讓朋友去她的家玩耍。

「十月尾左右……大概是三個星期前？」我解釋說，張君琪說自己那陣子心情極度不好，所以想狠狠地買買買，讓自己開心一下。

我心想，這段時間周末還外出就是找死，而且她絕對不是那種可以無視緊繃氣氛開心購物的港豬。

於是我放學後就直接拉她去商場逛，因為平日氣氛相對平靜。

買了一堆東西後，我們上了張君琪的家放下戰利品。

「陳雅和，妳還把我當朋友嗎？」到張君琪的房間後，倒在床上的她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妳覺得我做錯了嗎？」

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她也不敢迫我回應，生怕會聽出殘酷的真心話；或是虛假的關懷。

也許是覺得我的答案無論如何也不會有最優解，她又說當她沒問，要我留在這兒直到她睡去為止。

「要是我可以像黃清河般輕輕鬆鬆就放下就好了……」她低吟道。

於是我一直留在張君琪的房間直到她的妹妹回來。

「是這樣嗎……」聽完我的話，黃清河低頭沉思，「她覺得我是個甚麼事也沒所謂的人嗎……感覺也不意外，也許是當年發生妳的事令她有這種想法。」

她看著我說，我好奇地問她實際的想法是如何。

隨著時間的過去，我不再去想黃清河當初因為甚麼原因而原諒我。不過，既然她主動提起這件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要帶去的東西整理好了嗎？」她問，「那我們走吧，邊走邊聊吧。」

三

我們沿著河邊步行到醫院，雖然有點距離，但不會太疲累。而且最近的天氣變清涼起來，吹著涼風散步的感覺好不舒服。

「妳想知道我為甚麼當時會原諒妳嗎？」黃清河從鼻子裡噴氣說，「其實是因為張君琪。」

「那孩子竟然為了我跟孫禮和吵架，我不想她為我出這種頭，於是就選擇了原諒妳。」她解釋道，「這是我跟妳之間的矛盾，即使是張君琪我也不想她介入。可她不但跟孫禮和吵架，還迫你跟我認錯，她都做到這個份上我還能反對麼？」

「所以妳當時是被迫和好嗎？」我問她，「算是吧……而且後來你男朋友迫我一定要跟他劃定分配時間的協議，說甚麼分配清楚從此河水不犯井水，大家也不會有被冷落的情況，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她進一步解釋說。

這個原因的確很符合黃清河的人設。我也沒有太大驚喜。不過這還是解釋不了為甚麼我們和好後可以繼續做如此親密的朋友。

「至於為甚麼我們可以做回朋友……」她有點害羞地說，「因為妳之後沒有冷落我，一直陪伴我，這樣我就足夠了……」

她這句話的感覺怪嘔心的。也許我對她沒有戀愛的感覺，聽到她這樣說沒有任何溫暖的感覺，反倒有點不適。不過解釋了一切的疑問內心也舒暢了一點。

這個回應看似十分隨便，不過這就是她的作風產生的答案。因為我們相處那麼久，才能對彼此有著如此深入的瞭解。

「以前的事真的對不起，」我伸出手說，「以後的路還請妳陪我走下去啦。」

我無法想像我竟然對一個朋友說出這樣肉麻的話，可是這一刻的內心竟然毫無害羞的感覺，反倒是有點了結一個心結，開啟一個新階段的滿足感。

四

之後，我們走到醫院旁邊的商場買送給張君琪的零食，忽然她撥了通電話過來，問我是不是今天來探望她。

「老爸剛告訴我妳和黃清河會探望我，其實我沒有大礙可以不用特意過來的說……」張君琪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然後她壓下聲線，認真地問我，「黃清河現在有沒有跟著妳？」

我回答，那當然。「那妳把要帶給我的東西給她，我有點事想跟她單獨談。」電話另一邊的張君琪冰冷地說。

反正張君琪現在的狀態不可能跟黃清河吵大架，我就放心讓黃清河當代表探望她了。

可是，黃清河可不是這樣想。她聽到我說張君琪要她單獨上去見面的時候，嚇得臉色發青。

經過一輪擾攘，等她上個十分鐘廁所又陪她深呼吸，還要為她打氣壯膽，為她打氣比我們走路過來還久。

終於，她鼓起勇氣自己走進病房。

她臨行前說，自己犯的錯必須自己去擺平。

看著黃清河的背影，有種看著孩子長大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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