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 - 25. 一面銅鏡

　　南門當家的前夫人一直在主家裡等候子女歸來。

　　大門打開後，她第一時間上前抱住女兒，哭著說道︰「唐詩，媽對不起你……」

　　南門唐詩在回程時，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左右兩旁的人就算和她說話，她亦沒有反應，臉色蒼白默不作聲，只管默默地思考到底為何她會離家出走，若要說因為氣憤自己的存在，只不過是一場金錢的交易，從這件事上來看，父親就跟「初嫁」的她們面對著相同的命運。

　　她的父親跟南門長千金又有何分別？

　　為了要誕生繼承人，為了主家的未來，他必須要向自己的姓氏，身為南門家的名字屈服，說起來大家都是可憐人。

　　如果當時他沒有這麼多的身分枷鎖，是否代表他會和白蛇王雙棲雙宿？

　　南門唐詩覺得自己的愚昧傷害了不少人，當中犬狛是受到最嚴重的傷害。

　　「媽……如果我做錯了事，我該如何作出補救？」南門唐詩覺得她不能一走了之。

　　「如果你覺得很錯，你先要誠懇地向對方請求原諒。」女人溫和地一笑，再抱了抱她說︰「我做錯了，不該為了那些錢便離開你們。」

　　「媽……你是應該離開的，這個家早就被那條蛇王佔據。」南門唐詩感到不服氣，但又明白錯不在於那條蛇，她無奈地嘆氣，「這個家從一開始便不屬於我們。」

　　「那你和阿權搬回來，和我一起住吧。」母親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現欠缺對兒子的關愛，於是她四處張望，在沙發上看見南門權在讀書喝茶。

　　女人嘴角抽了抽，覺得兒子可能不想親近自己，心中難免穿了一個小洞，悲嘆著身為母親缺乏關愛孩子後自食其果。

　　南門權一向較獨立，對父母的依戀不大，察覺到負氣場的一雙眼睛，他終於把視線放到母親身上。

　　少年合上書本，嘴唇抿了下，盡量帶上暖意的說︰「媽，我會留在這裡，讓姐姐跟你回去吧。」

　　母親也沒有期望兒子會親近自己，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決定留在這個家。

　　「阿權，這好嗎？」

　　南門唐詩想了想，在母親跟父親分開了這麼久，那名蛇精男肯定亦偷偷住進來，一向沒聽到任何可恥的聲音，她絕對不相信他們會禁欲十多年，肯定是夜夜笙歌。

　　「果然是用了法術……」

　　南門唐詩發覺留下來居住，才是教訓他們的一個好辦法。

　　南門權才沒有姐姐般的壞心思，他只是準備趁勢獨立掌權，待父親被大家剝奪權力後，南門家將會陷入混亂的局面。他不能讓貪婪者拿著長千金來跟神妖攤牌，再讓神妖佔回上風，強取豪奪人類女子。

　　南門家的「初嫁」確是要廢除，當中跟神妖的斡旋，決不能讓其他南門旁支來攪和。

　　南門權是想利用南門主家少當家的身分掌控一切，金錢如果能夠解決那班人的胃口，那便全部拿去吧。

　　為此，他不能離開主家。

　　父親已經把所有的污名攬上身，當兒子的他更不能逃避。

　　「媽，暫時我不搬回去和你住……」唐詩亦適時表態自己的想法，她乖順地靠在母親懷內，小聲說道︰「我那名夫婿為了我受傷了，至少我要照料到祂康復，就如媽媽剛才說，我需要補救回，我所犯上的錯事。」

　　母親含淚接受女兒和兒子的決定，臨離開前又再抱一抱女兒。

　　兒子依然站在一旁，向她揮手道別。

　　男孩子不想被人看到親近母親，表現出媽寶的個性。何況他又真的天生清冷，個性非常像白蛇王。

　　另一方面，南門珠淚非常羨慕唐詩有母親呵護，剛才進門一刻見到前當家夫人抱住女兒，她便心中隱隱作痛，垂下臉走回房間躲避。

　　她不想看到這種幸福的畫面，內心滿是妒忌，為何自己沒有像樣的母親獲得呵護備至？

　　窗戶「噹」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丟中玻璃窗。

　　南門珠淚靠過去打開窗戶，樓下的余習揮手，做了一個口形。

　　（晚安，祝好夢。）

　　少女被很有心的妖魚打動，她亦揮手回應對方，給與一個「謝謝」的笑容。

　　余習被少女電暈了。

　　祂慌忙捂住紅起來的臉，跌跌碰碰往大門方向跑。

　　南門珠淚沒有回到房中間，她依然靠在窗戶前，看著不遠處的樹林枝葉被涼風吹拂得「沙沙」作響。

　　她思考著自己的人生。

　　對於南門主家的情況，在歸途中的南門苗自然不清楚。

　　她在返家的山路上，遇上了一名男人。

　　對方在還有亮光的林子裡遠遠地截停了她問路，南門苗沒法看清對方的臉容，不禁讓少女冒出一個想法，「逃」。她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高中夜校生，雖然擁有神妖的血統，卻不幸地她只是平凡人類一名。如果遇上了危險，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男人沒有向前邁進，只是佇立在南門苗發現他的位置不動。

　　夜間的樹林又被風吹刮起「沙沙」，發出陰森可怖的聲響。

　　「請問……」

　　「哇呀——！媽呀——！」

　　「……」

　　男人看著少女好像遇上鬼魅般末日狂奔，他無奈地繼續佇立在那裡，嘆出了一口氣。

　　可能真的是角度的關係，男人向某個光源的位置移動了步伐，終於都能夠看清楚他的模樣。頭髮是灰白色，梳理整齊，架上眼鏡的男人，面容可以看出已有一定的閱歷，還有幾分像江霄廷。

　　他苦惱的捏住下巴，惆悵地喃喃︰「如何可以走到南門堂山書院……？」

　　至於疑似撞鬼的南門苗，在奔逃了十多分鐘後，扭頭一看後面，發現那名好像鬼怪的男人，並沒有追上來。

　　她放下心頭大石，停下了腳步，喘噓噓地撫著胸口，再環視四周的風景，發現了自己因為剛才慌張亂跑，竟然走到一處她沒有印象的地方。

　　「這裡是哪裡呀？」

　　南門苗驚惶地看著剛才跑過來的方向，頭上冒著黑線，懷疑自己到底如何可以踏過還算是路的樹林，跑到來這裡。她在心底想到，今次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如果自己是一條龍或一條蛇，她或者有可能離開這裡，可惜她現在沒有自信能夠走出樹林。

　　南門苗拿出手機，打算叫阿媽過來接自己。腦袋裡浮現出來的是一名伏在檯上喝得爛醉，不修邊幅的女人。她猛然晃動腦袋，認為沒有希望。手指滑到陳雪子的電話號碼，南門長千金裡只有她可以請求幫助，其實小舅父也能夠，可惜對方跟不成材的阿媽一樣，早就當南門堂山書院是可有可無的地方。

　　「蛤！你迷路了？」陳雪子驚訝問道，「你能夠說出可辨別的景物嗎？」

　　「就只有樹……」南門苗嘴角抽了抽，覺得表達出來的答案有些沒用。

　　「哦……你試著向南方走一走，如果找到一間木屋，我便過去接你吧。」

　　陳雪子的答案很古怪，但早就失去方寸的少女，在唯一可以信賴的人裡獲得一個希望，在那刻裡她自然缺乏了該有的思考能力。

　　南門苗掛掉電話後，打開手機指南針的功能，開始朝南的方向前進。

　　不遠處戴著手套安靜地看著一切的男人，從手中的電話屏幕裡看見一個閃亮的點，往某個方向移動，男人低笑了兩聲後，安撫原本準備放出去嚇唬少女的猛獸，然後跟著GPS踏出腳步。

　　（為何要相信陳雪子？）

　　南門苗在心中一直有一把聲音反問自己。其實她不是沒有察覺出來，手不斷撥開雜草，往前的步伐跟腦袋同步思考。

　　（留在原地亦沒有辦法，唯有去看一看。）

　　眼前出現了小木屋，南門苗頓時用手摸了一遍自己全身，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沒有追蹤器……難不成是……」

　　她看著手機，又轉身往回盯著幽暗的樹林大後方，沒有任何閃動的東西出現。

　　「應該都沒有監視器……」

　　南門苗在心底想到，為何陳雪子會知道自己的大約方位，又能夠提供該走的方向？這就是南門苗感到怪異的地方，陳雪子好像在她的背後長有眼睛似的。

　　接著，她意識到多想也無幫助。

　　於是南門苗走到木屋前推開門。

　　小木屋的門沒有上鎖，她逕自進去再開燈，準備在室內再次致電陳雪子。

　　屋裡很乾淨，南門苗第一時間想到這間木屋，有如墓地附近那間避風雨的小地方，檯上放有一塊銅鏡，東西雖有些年代，但依然能夠從鏡面上看到倒影。

　　電話在「嘟嘟」響了兩聲後，她聽到陳雪子在另一邊喊喂了。同一時間，南門苗聽到身後有人發出了疑問，嚇得南門苗立即轉身看向屋門處，發現對方竟然是程老師。

　　「誰在這裡？」

　　「老師……」

　　「喂喂！！小苗？」

　　南門苗的嘴巴應付著陳雪子電話裡的倉皇︰「沒事……我在小木屋了，你喊來的程老師剛好也來到。」

　　程老師溫和一笑，說︰「南門同學，這麼晚為何還在後山裡四處走？」

　　南門苗答道︰「我迷路了。」

　　她耳朵夾住手機，勉強聽到陳雪子說出來的話。

　　「程老師……我通知的……」

　　南門苗立即意會到，程老師果然是由陳雪子通知來找自己的。

　　「知道了，謝謝吶。」

　　她掛掉了跟陳雪子的通話，跟隨著程老師一起離去。

　　由於有程老師的帶領，南門苗很快離開了未見過的樹林。

　　他們邊走邊聊天。

　　忽然間，程老師好奇地問她道︰「你手裡握住的是什麼東西？」

　　南門苗被對方一言驚醒，立即看著手裡的那塊銅鏡，不知何時她一直握在手中。

　　「這是……」

　　她往回望，老早走遠了的樹林，心想走回去太不切實際了，加上夜已深，她不能不回家，想到銅鏡既然是在陳雪子提及的木屋內，那麼木屋的主人極有可能是陳家。

　　南門苗決定明天將銅鏡交還陳雪子。

　　「咿？這好像是傳聞能夠時光倒流的銅鏡……」

　　程老師仔細端詳銅鏡的花紋，如獲珍寶地興奮說出︰「可惜只能是神妖混血兒中的凡人才能夠發動。」

　　南門苗好奇問道︰「發動的意思是指能夠返回過去嗎？」

　　她來了心動。

　　如果真能夠返回過去，只要南門芒和金光凌不再是帶著那種想法認識，那就可以改變現狀。

　　女兒就算平日經常被母親氣壞，但她依然心疼母親的人生。

　　程老師交還銅鏡給南門苗，月色下他的頭髮竟然泛起詭異的紅色光芒。

　　在不遠處，那名先前拿著手機，利用GPS追蹤少女的男人，看著獵物竟然被他人捷足先登，但他並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臉陰險的笑容︰「你終於現身了……吾的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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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一面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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