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 - 10. 掃墓

　　孫空游沒想到南門苗會等他，心裡不期然感受到絲絲的溫暖。

　　他接過了仍然微溫的三文治，想到以前在叔叔家裡寄居的半年時日，空肚子的時間其實亦不少，大家也不會等他吃飯，更加不會留飯菜給他。每次總愛在飯點前，支開他出去辦事，結果回來後只能喝白開水。幸而猴少年在外面仍能找到一些野果充饑，不致於影響成長。

　　三文治很快被孫空游兩、三口吃完，還因為太心急而嗆了一下。

　　南門苗見狀，慌忙拿出自己的暖水瓶讓他喝兩口水，叮嚀說道︰「又沒有人跟你搶，急什麼？」

　　孫空游搖搖頭︰「真的會有人搶走我的飯，所以能見到吃的東西時，我都會第一時間先吃，怕會沒有機會再見到吃的咧……」

　　南門苗刹那間怔住，終於明白到當日為何他會主動拿走那包難吃得要命的蔬菜片。可惜就算如何沒飯吃，但味覺還是最先作出選擇，難道如泥巴一樣的味道都要忍下來吃進肚？然後她懷疑對方究竟在神妖界裡的半年生活是如何度過，肯定過得不好吧？

　　女生在心裡隱隱作痛，感覺之後要多點關心對方。

　　孫空游吃過早餐後，發現屋內只留下南門苗，於是問道︰「你的家人呢？」

　　南門苗凝望住對方片刻，然後幽幽地回答︰「掃墓。」

　　孫空游將暖水瓶交回她，說道︰「你還不快點去追他們。」

　　南門苗似笑非笑說︰「阿媽吩咐空游也要跟過去。」

　　「蛤——？為什麼？」

　　孫空游一直不情願地叫喊著，但依然被南門苗拖出了家門。

　　南門家的公墓當然也建於這座山裡面。

　　由於專車已經被阿爸阿媽使用了的關係，南門苗便要做她一直討厭的事情——爬山。

　　對於家務的苦力，南門苗一向習慣了，她亦不覺得辛苦，但爬山呢……她看著長長的大坡路，心想為什麼墓園要建在深入的地方，風水寶地嗎？

　　南門家也不用風水增運吧？只要順利奉獻長千金，那就能風山水起。

　　孫空游老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知道方向嗎？走得這樣快……哈哈……沒氣了……」

　　南門苗終於都忍不住在路中央停下來，打算好好地喘息夠了後才再起步。遠方的猴少年奔跑回來，逆光中的他，紅髮閃亮跳躍，令少女茫然看入神，那一點始料不及的微妙，在內心裡落下了一顆種子，有些微疼，有些微甜，那名叫「好感」。

　　她摸了摸胸口，認為剛才的奇妙可能只是因為對他同情引發起的心疼。至於甜，就是因為猴少年沒有一去不復返丟下她。

　　孫空游跑回來，開聲問道︰「你沒事吧？我走了走，發覺你竟然不在我的後面……」

　　南門苗洩氣地擺了手說道︰「我爬山真的不行呀！你見到他們嗎？」

　　孫空游正想張口說話時，突然眼睛瞪大看著女生的背後，如發現了剋星一樣，使他全身打顫，不敢輕舉妄動，自然也沒有回答南門苗。

　　一種類似巨大生物在地上爬行的聲音，從南門苗的身後出現。

　　「嘶……」

　　「沙喇……沙喇……」

　　南門苗對於這種聲音早就聽麻木，她扭頭看到一條巨大的白蛇，正向他們的方向有規律地爬行，蛇身上坐有一名中年男人。

　　南門家當家南門昆陽，低頭向南門苗問候︰「小苗，你要上來坐嗎？」

　　南門昆陽是南門苗的外舅公，他跟南門苗的外婆南門菊相差了十多歲。南門芒出世時，他才只有四歲左右，故此「公」就真的不適合來稱呼對方，於是他們慣常都會稱呼他為當家。

　　「哎呀……不用了，感謝你。」南門苗如實作答，問大舅父白憐霜︰「大舅父又這麼湊巧跟當家在一起？」

　　大蛇其實就是南門苗的大舅父，前任的白蛇王。

　　祂說︰「吾每天都會跟昆陽在一起，從來沒有所謂的湊巧。」

　　南門昆陽猛然地咳出一聲，阻止了大蛇的無謂發言。

　　「那我們先走一步，稍後見。」

　　孫空游看見大蛇終於爬走後，想像到山上一堆爬蟲類，便心有餘悸。他拍了拍胸口，問她︰「你為何不坐便車上山？」

　　南門苗無奈的回答︰「你喜歡坐蛇嗎？我不喜歡吶，況且大舅父心情如天氣，我免得麻煩。」

　　待南門苗終於到達時，他們已經在墓地上鋪出一塊很大的野餐枱布在草地上，正在進行野餐活動。

　　孫空游︰「……」

　　南門苗拽著呆愣的他過去坐，說道︰「掃墓是家族的活動，我們一向是這樣子過的喇……」

　　孫空游看了四周林立的墓碑，然後無言以對，乖乖地跟隨南門苗找了一處空位坐下來。

　　「今年多了人來探望外公外婆，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往常多數只有南門家的人前往拜祭。外公那邊的親人基本就只有兩名兒子，前妻早就改嫁了。當南門苗看到連外公的親兒都在這裡時，她有少許的觸動。

　　白尋當年年幼，對於自己的父親竟然想跟人類女子一起一事，多少存在著不滿意，不過仍無阻祂和南門芒的相處，雖然多數是無良的以大欺小，但時日漸過後，內心那些彎繞總會過去，不會為了上一輩的家人再針鋒相對。

　　大人的問題，不能把小孩一併拿來討論。

　　南門芒看見家主南門昆陽到來，她點了點頭，問道︰「依然只有你來做代表嗎？」

　　南門昆陽苦笑道︰「雅志姐，人不在國內……」

　　南門芒抬起了下巴，「哦」出一聲冷淡︰「她不是經常不在國內嗎？把女兒丟下，便風花雪月地享受人生、享受愛情，真令人羨慕不已呢……」

　　南門昆陽笑而不語。

　　白憐霜上前攬緊南門昆陽，神色不友善地瞥向南門芒。

　　南門芒對於白憐霜又敬又怕，自然不想跟祂敵對，畢竟是前任的白蛇王，她當年也受到對方不少的關照，於是她唯有訥訥地退回金光凌的身旁。

　　白尋靜靜地吃東西，閒來跟南門小小玩一下。至於南門一興為了應付大學的課業，自然是在讀書了。

　　微妙的是白憐霜和南門昆陽的互動，讓孫空游感到很好奇，他們的親暱竟然和南門苗的父母相差無幾。

　　南門苗發現猴少年的不安和侷促，主動說明︰「他們兩人的關係一向很好。」

　　孫空游緊盯著這對男男，之後發問︰「關係好的行為是可以吃掉對方手裡的東西嗎？」

　　南門苗一直沒有注意看白憐霜他們，所以也意會不出孫空游為何突然會這樣問，以為當家拿食物給大舅父之類的親切行為，及至她被孫空游用嘴巴叼走自己手上已經咬了半口的肉丸時，她才意識到對方說的親暱究竟是指什麼事！？

　　猴少年一直以為自己和南門苗的關係不錯，所以才會大膽地吃下對方手裡未吃盡的食物。

　　少年沒有任何的羞愧，可南門苗瞬間被對方惹紅了臉，支吾其詞說︰「不是這種哎……」

　　金光凌的金瞳向場內的不檢點男男表示出不滿意。

　　祂先向孫空游凌厲一瞪，再向教壞孩子的男男兩人投以指責的目光。

　　「公眾場合，行為檢點一些不行嗎？」

　　白憐霜根本不懼怕金光凌，反唇相譏道︰「若論說在小孩子面前不檢點，你不是好應該先教訓你老婆嗎？在家裡至少戴胸罩吧！兒子不是男人嗎？」

　　無端躺槍的南門芒，咂咂嘴狡辯說︰「我覺得你們也沒有資格批評我們，你們在家裡不是沒日沒夜都在交配，可憐同情一下當家的小孩，真的要公開你們兩人的關係嗎？我覺得不好咧。」

　　白憐霜非常自負地說︰「吾會下禁制，昆陽被我的陰莖『嗶嗶嗶嗶』插『嗶』，肉穴『嗶嗶』時，怎可以讓人看。」

　　當中的「嗶」只針對現場的未成年發送。

　　孫空游只聽到「昆陽被我嗶嗶嗶嗶嗶……」，「嗶」到沒有尾後整段說話，都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又究竟在「嗶」什麼？

　　他望向南門苗求解答。

　　南門苗自然不知道猴少年被現場心累的阿爸，施加了阻隔色情語音的法術。

　　南門小小小聲問哥哥︰「『嗶』都沒有後續，是『嗶』什麼呢？哥哥。」

　　南門一興臉紅紅不回答小小，因為覺得太尷尬。

　　孫空游無奈求助最愛生事的女人身上。

　　南門苗早已風聞當家和大舅父的情事，亦加入望向阿媽求內情。

　　最愛揭人瘡疤的偉大阿媽，獲得想聽故事的兩名聽眾，非常高興地打算把舅父跟大哥的曖昧揭開。

　　「我告訴你們，你阿媽還是少女的時候，當家就被白蛇王看中了，當年因為南門家的家主，即我的外公，為了雅志的任性，把你的外婆送出去，代替了雅志嫁那時的白蛇王……」

　　南門芒唏噓地說︰「幸好當年的白蛇王是位不錯的老男人，祂沒有嫌棄你外婆傷殘，並愛護有加，可惜當年的舊制太過苛刻死板，再加上……」

　　她小心翼翼地瞥向自己的兩位兄長。

　　白憐霜主動說道︰「我們蛇族心腸就是不好，如何呢？」

　　白尋生氣說︰「阿芒，比著你，你會如何做？」

　　南門芒二話不說︰「砍死這一對姦夫淫婦。」

　　金光凌身子縮了縮，感受到老婆的不純粹玩笑，祂絕對會潔身自愛。

　　白憐霜說︰「其實亦只是氣上心頭，沒料到會一發不可收拾，況且天雷這種程度又怎可能把爹傷成這樣……」

　　南門芒心裡不忿氣，說道︰「你們直至現在仍然懷疑是我阿媽動了手腳，才會弄到大家的爸殞落？沒有這種可能性，我阿媽不知多愛我阿爸……」

　　金光凌忙安撫老婆，低聲說道︰「沒有這回事，祂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奇怪罷了……」

　　現場的氣氛因為剛才的談話內容出現了僵持。

　　南門昆陽唯有試圖出來打圓場︰「都過去了……再追究亦沒有目擊者，最重要的是大家現在應該要和氣地生活。」

　　南門昆陽一直將那場意外的罪責攬上身。

　　終究雅志是他的親姐姐，在昆陽成長的過程裡，他一直跟雅志感情很好，直至不久後當他知悉真相，他才發現有另一位同父異母的姐姐，原來一直都做了親姐姐的替死鬼。

　　他決心要把南門家的腐敗制度改過來，獲得新繼任的白蛇王支持，雖然他們私底下有不可告人的糾葛，至少在最初的時候，白憐霜只想在南門昆陽身上洩憤，及後演變出夫夫關係，也只能說是緣分到來，不可抗拒的命運。

　　南門一興老早就知道這個故事。

　　南門小小只是小孩子一名，對吃瓜沒興趣。

　　南門苗又拿著一個丸子在發愣，原來自己的一家可真不簡單，三代都有故事。孫空游盯著對方手裡的丸子，考慮了半秒，他又再次用嘴巴直接叼走，依然覺得自己和老婆的關係很不錯。

　　金光凌又目擊到猴少年向女兒出手撩撥。

　　龍吟正想出口，天色突然地轉變，看似將會來一場突發的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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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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