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我燦如夏花的死亡（來吧來吧獎金還不少的啦~）(⁎⁍̴̛ᴗ⁍̴̛⁎) - 枳梗與罌粟

風吹過一處曠野，擾起一波色彩紛雜的漣漪。

這裡是一處不為人知的山坡，旁邊傍著一潭冷湖，靜得好像真的是一片鏡子，美的令人屏息。

站在這片山坡上，每天都能夠看到壯闊的銀河和日出日落，躺在其上就會有一陣陣微風拂過，就算下雨了也是宜人的。

山坡上長著一棵苦楝，樹根下埋著一副破舊不堪的盔甲和一柄折斷的大劍。

這裡是天使的埋骨之地，連上帝都不忍有人打擾。縱然降下震怒也無可奈何，最後只是輕嘆了一口氣，照著那位主天使的遺願，把他隕落後的屍骨與一人埋在這裡，讓山坡上長滿了罌粟，又在水邊開著一片永不凋零的枳梗。

藍紫色的花株在風中晃蕩，好似凝視著山坡最頂上的輕緩峰巒。

它的花語是孤注一擲、永恆、無望且無悔的愛，是請求種下它的人藏在最心底的秘密。

……

傳說上帝的座下有上中下位天使，中天使中又有幫助其統領天界秩序的主天使，亦是天軍神將，最出名的一位便是夏彌爾，具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又傳說地獄也有若干魔神，其中以七十二柱魔神為首，聽令於地獄之主撒旦。而排名第十二柱的親王西迪為七十支地獄師團的指揮官，掌管情慾與熱情。

主天使夏彌爾洞悉一切，卻沒法勘透自己那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愛戀。

這兩位勢如水火的惡魔和天使的相遇，還要從許久之前的開端說起。

在眾天使墮落後，從此有了地獄和魔神。作為與天界對抗的存在，他們彷彿生來就是要殺戮、引人墮落。

……是嗎？

後者或許有吧，但是前者不一定。

魔神們曾經也是天使，愛著萬物，是不滿於上帝而叛變，與世間並無關聯。

於是除了最好鬥的一批，其他魔神該幹嘛幹嘛，有時還會給召喚者帶來些好運。

西迪便是其中之一。他無意整天裡打來鬥去，反倒是樂衷於促成人們的愛情——雖然手段可能不怎麼光明，結果也通常是場悲劇，不過他也挺樂意見。

他長著一副俊美無儔的容貌，本人卻遠遠的站在自己製造出來的混亂之外，高高在上的看著好戲。

譬如亞當和夏娃，他就是那條蠱惑著世界上第一個女人偷嚐禁果的蛇。

在人類被趕出伊甸園，且開始繁衍的最初，便是夏爾彌和西迪的初遇。

夏爾彌前往人間散播知識，而西迪則是想看看自己一時興起捅出的簍子如今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冷淡神聖的天使第一次和俊美風流的惡魔相遇，在人間最高的山上一起凝視著繁榮的城鎮。

很奇怪，當他們並肩站在一塊，試探著打了招呼後，竟然有了一絲惺惺相惜的味道。

愛和熱情、情慾並蒂而生，最後總又會走到一塊去。

*那天剛巧起了暴風雨，夏爾彌張開潔白的羽翼，把惡魔攏到其下。

「謝謝天使大人，請容許我思考一下如何回報您。」

西迪果真歪著頭盯了他一會兒，隨後執起主天使宛若雕刻般、潔白修長的手，彎腰在其上輕吻了一下。

「那我就送您一個吻吧。」

夏爾彌鬆開手，遮著人的翅膀晃了一下。一些雨絲透過翅羽的縫隙灑進來，淋了裸著的惡魔一肩。

西迪挺起身子，彎著腰向內避了一下——雨水自天上而來，是上帝賜予之物，與聖水有異曲同工之妙，淋得他這個惡魔有點疼。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夏爾彌摘下一旁的樹葉，化作了一件袍子遞給了他。

那時候是個和煦的早春，苦楝白粉色的花綻滿了樹頭，此時被雨打得零零散散的落下。

「看來您對這個回禮不太滿意，那我再送您一次禮物吧。」

俊美的惡魔一打響指，細密的花瓣就飄落下來，不多時便落了兩人滿身，就像陽光下最溫柔的細雨。

「很高興認識您，夏彌爾大人。」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們在人間總能碰到，如同命中注定。

那件暗綠色的袍子很配西迪的瞳色，穿在身上，他就像最精雕細琢的雕像，幾次夏爾彌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夏彌爾，回神。」

惡魔用指節輕輕在木桌上叩了一下，對面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天使才匆匆撤開目光。

「如果有一天我們迫不得已必須刀劍相向，你會怎麼做？」

夏彌爾思考了一下那個場景，心想天界和地獄對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看起來隨時能打起來，不也拖了幾千年都沒打嗎。

「那我……」

「牛排上來了，我先開動了——要來一點嗎？」

夏彌爾將說出口的話被打斷，莫名有點悶悶不樂。「不，我有酥皮濃湯了。」

那我就自殺，讓你回去向你們的主有個答覆。

他用叉子把酥皮戳進濃湯裡，在心裡補完這句話。

之後兩人的來往越發密切起來，讓天界和地獄都分別對他們發出了警告：「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有一次他們走在街頭，一個被召喚出來的低等惡魔在街上大開殺戒，而驅魔人尚未來得及趕到，夏彌爾抽出佩劍就要出手，卻突然想起身邊的人，側過去看了一眼。

他同是惡魔，肯定不會高興我屠殺他的族人的吧？我要不要袖手旁觀？可是這樣就違背了我身為天使的職責……

沒想到西迪好似誤會了這一眼的意思，將手貼在胸前，對他鞠了個彬彬有禮的躬：「很高興為您效勞，天使大人。」

夏彌爾看著他猛然出現在低等惡魔身邊的背影，一顆心突然狂跳起來。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上了一個跟他身份、立場和理念完全不同的人。

……

西迪閃現在面前時，低等惡魔嗅到他身上的氣息，以為自己等來了個救兵靠山，頓時放下了大多介心和防意，以為這位神魔親王會一招就拿下所有圍攻騎士的人頭。

沒想到下一刻，頭顱被拿在手裡的是他。

在死前他聽到了一句帶著笑意的：「不用謝。」

隨後他要了張手帕，一邊走回去一邊拭掉修長手指上淌上的血，隨後把手帕燒成了飛灰。

他在夏彌爾面前單膝跪下，行了個鄭重的騎士禮：「幸不辱命。」

雖說知道眼前這位看似俊美的年輕人其實是掌管情慾的惡魔，但照理來說魔法是不會對天使起作用的才對……

那為什麼自己突然有種都不願承認的，生殖衝動呢？

……

不知道西迪親王是不是對誰都一副很深情的樣子，但是夏爾彌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比一般的朋友再近些。

譬如在辦各自的公務相遇時會默契地抽出一天，一起在人間逛上一整天，或是西迪時不時送的一些「小禮物」。

有時候是一場美景、一件什麼偷出來的珍寶，或是像初見時開玩笑的一些親暱的動作。

不知道最近為什麼，夏爾彌總是夢到一處開滿繁花的山坡，每次醒來後總是不知不覺的，眼淚流了滿臉。

那是人間風雲變天、天界地獄形勢緊張之時。兩方時不時碰出一些摩擦，人間則是亂了套，各種最原始的惡如同適應了天光的影鬼，在此時紛紛顯現出來。

那是一次任務，當兩個國家打起來時，他們各被奉命去支持其中一方，最後誰也沒打贏，見主帥走到一起去後也就烏泱泱的散了。

士兵們也是身不由己，他們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而戰——今天刀劍相向的敵人，許多在昨天的平安夜還一起喝過酒，今天就因為上層的命令不得不自相殘殺。

「我們跟這些士兵其實有點像。」西迪掀起厚重的面罩，空洞的盔甲發出錚的一聲。它是空心、沒有生命的，只要穿在裡面的主人決定像誰發難，它就只能忠誠的跟去。

「上次的問題我沒說完……」

夏爾彌拍了下胯下的戰馬，阻止了其耍流氓的行為。

「我覺得戰爭可能快來了，到時候……我絕對不會把劍對著你的。」

惡魔豎起食指，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他一揮手，長袍寬大的衣袖飛揚起來，轉瞬間他們就來到了一處綠草如茵的山坡。

「剛剛人多口雜，這樣的話……煩請大人不要在外面講。」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順來了夏爾彌的劍，手指撫過劍身，慢慢的把玩。

「不要這樣摸我的劍！」夏爾彌難得有些生氣，語氣裡帶著一點窘迫的急促。

這次西迪卻沒有反應，只是繼續動作，直到潔白的劍身佈滿上下交錯著的暗金紋路。

他倒轉劍柄遞回去，對著臉色脹紅的天使眨了下眼睛：「現在這把劍用來殺戮魔物非常方便，這是我最後的禮物了，我的天使大人。」

這話一語成讖。

……

他們下次再見之時，是在戰場上。曾經並轡而行的兩匹馬現在處在不同的陣營，載著自己同樣身不由己的主人征戰。

那場大戰死了很多人，也有這樣和他們一樣本是摯友的雙方。

那份說不出口的愛戀就此淹沒在無天戰火裡。

到了最後關頭，夏爾彌已經擊敗了很多敵人，這把劍也跟許諾的一樣，在殺戮惡魔時格外好用。

他轉過頭去找人，看到西迪被三位上位天使打斷了劍。

夏爾彌衝過去，反手劈掉一隻疾射而來的劍。此時西迪突然轉頭對他笑了一下，左手繞到背後，輕輕的用殘餘的兩指打了一個響指。

啪。

他手中的那把劍突然拽著主人往惡魔砍去，很輕易的刺進了要害。

心臟。

兩人的距離也隨著這個動作急速拉近，最後西迪靠在他耳邊輕聲說：「向您道歉，我擅自主張了。」

這是一個近乎於擁抱的姿勢，西迪垂下的斷劍避開了夏爾彌，哐啷一聲落到地上。

之後發生了什麼都很模糊了，他似乎把西迪護在身後，與一眾來收屍的惡魔和來檢查戰果的天使打得長劍拄地，死死沒有讓開。

雲層突然散開，天空出現了一個洞。處於上方的神明睜開眼，對他發出了詰問：「這又是為何？」

一眾惡魔紛紛躲避聖光，身前的天使們一瞬間跪了下來。

夏爾彌依舊拄著自己的劍，上面的暗金紋路已經隨著施咒者的殞落消失。他啞聲說：「因為我想斗膽向您祈求三件事。」

「說。」

「我帶著西迪想去一個地方，那是一片生機盎然的山坡，依著一潭深湖。」

神明震怒，戰場上的地面搖晃了一下。不過祂還是一揮手，轉眼間就回到了那處山坡。

「第二件事，是我想要請您讓那片水潭邊開滿枳梗花。」

神食指一點，聲音裡隱含著怒意：「好了，把那個惡魔的屍身交出來。」

夏爾彌卻在此時突然發難，倒轉劍柄，將鋒利無比的劍刃刺進盔甲上的破口，用力往裡刺。

「第三件事……就是請把我跟他葬在一起。」

「你怎麼敢——！」

天空隨著主神的怒意聚集起了烏雲，就像他們最初相遇的一天。夏爾彌到死前都不曾跪下，直挺挺的站在草地上，抬頭看著天空。

他不是上帝的僕從，也不是天使，在這一刻，他就只是夏爾彌，竭力護著被自己殺死的宿敵。

宿命中的敵人，注定沒有結果的愛。

雲層間的開口雷電交加，是至高無上的神在為這段禁忌的戀慕發怒，最後還是偃旗息鼓，傳來了一聲嘆息。

惡魔和天使的屍骨埋在代表苦戀的樹下，剛開的花隨著風飄了滿地，像是悲憫的淚。

紅罌粟在一年後長了滿山，和水邊的枳梗在風中搖曳。

致某位天使無望無悔的愛戀，請和您的摯愛之人一同安息。

這是一段無人能知的、壯闊又悲涼的史詩。

-完-

註：罌粟的花語是安息、長眠，苦楝是苦戀，而枳梗花是無望無悔、永恆的愛。

作話：這篇沒法用上我花裡胡哨的修辭，因為史詩的背景只能用敘事的方法寫。靈感來源於美劇「好兆頭」，當時看的時候心裡就在想要是這對be會怎麼樣呢？反正我寫的時候忍著沒哭，希望你們看得開心。本來還想多寫一些細節的，可是我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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枳梗與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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