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膩的水聲滴答滴答作響,不清脆不規律,聲音從無從辨認的方向傳出又遠去。伴隨著耳朵的轟鳴聲和腦中的混沌,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一個依稀可以看出人形的生物緩慢爬起。黑暗的洞穴中唯一的光明出現在人形生物身上,被黏稠包覆的牠每一個爬行的動作都異常緩慢,如同在恐懼著甚麼而小心翼翼,又如同垂死的老人充斥著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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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的咳嗽聲自牠身上傳出,但在咳嗽聲漸弱後生物不再如孩童般在地上匍匐爬行,而是摘下身上的光源握在手中,大膽地打量四周。在牠的身側躺著和牠一樣宇航服的人,不同的是他們都已經失去生命跡象,有的甚至已經出現肢體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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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特……」沙啞低沉的聲音從牠的頭盔傳出,牠站在一個和牠有著相同衣著但裝備相異的人前。萊特算是牠看過死相最為慘烈的,不翼而飛的頭盔下是已經腐爛了一半的臉龐,剩下的臉固定著恐懼的表情,可見在他死前遇見了意料外骸人的事情。扒下屍體上仍然可用的裝備背在身上,牠摘下自己的頭盔靠近那殘留的肉塊,啃食的聲音在漆黑的山洞急促又小聲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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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個飽嗝,牠又戴回那毫無用途的頭盔。進食後牠的身體明顯適應了環境,耳鳴不再讓牠頭昏腦脹,不能視物的雙眼也漸漸適應黑暗,牠眼中的洞穴開始有了不一樣的輪廓,牆壁和黏液中可以看到在其中滑動的軟體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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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屍體搜下的可用物不多,只剩下三發的電磁槍、一部偶爾會出現幹擾的熱能探勘器、明亮多的照明器以及這次來洞穴所攜帶的燃燒彈。看著僅存的燃燒彈,牠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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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牠吃下’同伴’的屍首後,腦袋不再被饑餓驅使,不合理的認知也得以理清。自己的異端以及一直有意無意在試圖掌控自己理智的不明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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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是由盤踞在黑暗之物所誕,雖然徒有人類的外表但還是不掩內裡是昆蟲的事實,長期生活在人類社會的牠試圖維護人類的身份,抵抗自己的昆蟲本能,但看著手中的骸骨,牠竟然生出此生再無意義的念頭。本能彷彿在叫囂帶著使命誕生的蟲族已經達成自己的任務,現在只待回歸黑暗之母的懷抱,然後等待下一個任務,等待下一次的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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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似的噪音替代轟鳴的耳噪,那是來自母親的低語,任憑牠如何捂著雙耳也沒法抵抗影響大腦的來自造物者的召喚。眼中的神智隨著骸骨掉落消失,牠再次趴四肢著地爬行前往洞內唯一夾雜蠕動和水滴聲的水洞穴深處。牠身上的照明器沒有因為變故而熄滅,隨著前行一個滿身被黑色軟體物包覆的肥大黑蟲進入了照明範圍。黑蟲每節肢體連著一圈肥肉,作為可以生出大量士兵的代價蟲母沒有眼睛,五感也異常遲鈍,因此牠的孩子便是眼睛,為牠找來不同的食物來供養這已經無法移動,除了生育便毫無用處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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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蟲母,鉗制人形生物的昆蟲本能卻突然退去。看著蟲母對牠張開的懷抱,莫名的生出了退縮及……憤怒。屬於人類的理智在這刻再度佔上風頭,仗著蟲母五感皆失,人形生物拿出燃燒彈,利落地拔掉保險栓後丟進自己那已經蟲化的口器,然後猛地突入造物者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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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吞噬人形生物,如同牠剛抵達洞穴時。只是這次在黑暗中,牠瞧見已經和自己骨血相融,被牠親口吃下的萊特。他如同曙光,在光的方向對獨行的昆蟲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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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一同前行,如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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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蟲母當作後備身體拋棄在人類社會的,尚不知曉自己身世的懵懂女孩,和被家人遺忘在貧民星的男孩。和懵懂女孩不同,男孩從不會順著環境而成長,他有著用不完的正面思想,教女孩脫離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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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洞的廢屋中兩人相依捱過寒冬和大雨,饑餓時兩人會合作偷取暴利者的食物,即使蟲族入侵,二人亦從不放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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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得到軍部的資助,兩人一同進入軍校,不同的志向也不影響兩人那交纏的命運,透過女孩那獨特的觸覺搗破蟲族一次又一次的侵害,萊特以不敗的戰績在軍部越爬越高,女孩作為其副官身價也因此水漲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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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的官途總會絆到別人的腳,沒有背景的二人很快便被有心人送到了軍部一直以來的心病,蟲母,前。前有大敵後有背刺下,女孩被蟲母操縱著吃下自己的愛人,看著愛人因難以置信而瞪大的雙眼,女孩唯一感受到的只有因為吃下愛人而顫慄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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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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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火光在兩人之間燃起成為一道火牆,女孩沒有像初見時死死地握著對方,而是坦然地走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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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母沒法把深陷在體內的叛徒拔出,很快就只能在燃燒彈的火光下痛苦扭動。過分自信的蟲母為了攝取養份好生出士兵,對食物都不怎麼挑剔,因此在自己的孩子投入懷的瞬間便開始吸收對方,卻沒想到因此把燃燒彈也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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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為強勢的蟲母就這樣被小小的炸彈殺死,其眷屬也在一夜間失去生命。人類和蟲族長期的抗戰倏地劃下句號,弄巧成拙的高官對這樣的結果只能妥協,為死去的萊特立烈士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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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碑立在首都星的中央軍校中,中央軍校生每每經過時看著碑文中屬於萊特的軍功都不禁肅然起敬。萊特是他們所追逐的目標,也是最為敬仰的存在,只是也有不少史學家會為他的未卜先知感到疑惑。若只是一次兩次,還能以幸運堵塞過去,但每一次只要是他所參與的蟲族戰役,蟲母皆由他以最快速度斬殺實在稀奇得很。然而萊特的背景清白得很,史學家們只能把他的神算歸咎於他那從不出現在人前,明明聲名大噪但又低調得彷彿不存在的不明副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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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副官姓甚名誰,連她是出身何方也無人知曉,但每次人們提起萊特都會有人對這位無名者深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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