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萸哭得梨花帶雨,她想看看錦緬的傷口到底多深,怎麼會留這麼多血,錦緬卻緊緊將她抱在懷中,怎麼也不肯鬆手。
「綢萸別哭了,不會有事的」錦緬已經站不住,抱著綢萸跪坐在地,卻還是輕聲的安慰著她。
「忍著點,你小子要是死了誰陪我習武?」唐鶴云在一旁也只能乾著急,太醫要是再不來他可就要殺人了。
「二爺,老臣先為您止血,可能會有些痛,失禮了」唐軍啟拿著一大塊乾淨的綢布壓在傷口上。
錦緬忍不住重重的悶哼,全身的肌肉的非常緊繃,但他擔心弄痛了綢萸,手臂不敢太用力。
「二爺…二爺,是不是很疼?你讓我看看,我看看好不好?」綢萸哭得很難過,聲音都快啞了。
「傷口太過血腥,夫人還是別看了」錦緬可以感覺的到背後涼颼颼的,應是皮開肉綻,錦希路那傢伙分明是要砍自己,卻故意假裝是要攻擊綢萸,這才讓他措手不及。
沒一會兒太醫即匆匆的趕到,錦緬已經幾乎昏死過去,太醫只好緊急做了消毒跟縫合傷口,整個過程季蓉都將綢萸的眼睛遮住,怕她看到會傷心過度。
錦緬次日寅時被一陣啜泣聲吵醒,他沒有力氣說話跟睜眼,只聽那個哭聲應是綢萸的,她好像還握著自己的手。
「托托…托托…醒來好不好?我不會再與你置氣,我會永遠陪你,你也陪著我好不好?」綢萸的嗓子已經啞了,聽起來真的哭了好幾個時辰。
錦緬用盡全身的力氣只吐出一個字「好…」。
綢萸立刻睜大了眼睛,驚喜的往門外大喊太醫,經過幾番的檢查和上藥錦緬已經睜開了眼睛,面色蒼白,失了血的嘴唇看起來有些紫,因為背部的傷口面積太大,這幾日錦緬都趴著睡覺,綢萸也怕同床會不小心碰到他,想在床邊打個地鋪,在錦緬的再三堅持下才換去隔間睡。
「緬兒,你如今要快些好起來,鶵國不能沒有太子」錦寇嘴硬說的還是這些話。
皇后翻了個白眼立即安慰著說「緬兒慢慢來就好別太勉強了」。
錦緬思量了一下,眼神複雜的看向錦寇「父親…你可曾後悔讓大哥變成如今這樣?」。
錦寇不以為然「後悔?那個沒用的小子,貪婪成性、大逆不道,難道還是朕的錯?」。
錦緬有些絕望,一字一句道「對聖上來說兒女難道是蛐蛐嗎?放任著兄弟互相殘殺,難道聖上還未意識到大哥不只是想作為蛐蛐,從小眷養的野心和病態,這該有多駭人,聖上這次還因此傷了龍身不是嗎?」。
錦寇從沒聽過錦緬這樣嚴厲認真的說話,孩子像蛐蛐嗎…?好像從五爺的死開始,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兒子敢上朝說話,其餘都是女兒,這一切真的都是錦希路做的…
「緬兒…是母后的錯了」皇后自然是看著這一切發生的,即使她後悔又如何,錦希路就像是擺脫韁繩的野馬,不管不顧的將所有人都堆入谷底。
錦緬跪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發顫,如今說這些有什麼用?如今道歉有什麼用?兄弟們已經死了,錦希路也已經走上絕路了,那都是錦寇的骨肉,他怎麼能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父親、母后,小兒可以作為鶵國的太子,以太子之位報答養育之恩,小兒最後只請求聖上放過鶵國」錦寇不配做為人父母,也不配管理天下,他可以盡孝道卻不願看鶵國的任何人變成第二個錦希路,這是他做的最後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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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緬的傷恢復到一半後,常常去獄中見錦希路,叛國是死罪,但錦緬卻不希望殺了他,畢竟那還是他的親兄弟。
「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掛於心,為何要殺了熙熙?她在你生辰時送妳一隻親手做的紙兔子,時常陪著你兒子玩,可為什麼非要置他於死地?」錦緬拿著酒靠著鐵欄坐在獄房外。
「我想看看你的反應,確定你在朝中沒有親近的人,但卻沒能猜想到你是在演戲,就連熙熙死的那日你都沒哭」這已經是錦緬第七次來看他了,錦希路沒有雙手能端起酒杯,只能狼狽的用嘴咬著酒杯一飲而盡。
錦緬那日確實沒哭,他親手埋葬了熙熙,卻在日後好幾年都重複著一樣的惡夢「我後悔沒能阻止你,不然如今熙熙應是嫁人生子了…」。
「二弟,你說…為什麼會走到今日這步呢?」錦希路這幾天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步錯了,哪一步讓錦緬失去了控制。
錦緬又將錦希路的酒杯滿上,碰杯後一飲而盡「大哥,你佈置的棋局從我十歲時就我大概知曉了,你還記得我落水那日嗎?」錦緬說到這突然苦笑道「你應該背過身笑的」。
錦希路也不反駁,喝起了酒「二弟,我曾經後悔過…但卻是後悔沒看著你死,人與人怎會有如此大的差異,本是同根生,為何會有異?」。
錦緬失神的看著地面,用力握錦拳頭,手上出的力道快將自己的掌心扎破,為什麼…?他不管原諒錦希路幾次,他卻一樣執迷不悟,原來他從來都沒有後悔過殺他,甚至還忿忿不平的想殺了他。
他努力平復心情為錦希路跟自己又倒滿酒「大哥一直把父親當作目標,眼裡自然只剩下地位跟權利,但大哥卻忘了,我們有一位溫柔的母后,她慈悲、善良,她只是不與父親親近,你卻也看不起她,從未正面與她說話,也從未給予她一句關心,也難怪你從未擁有過親情」。
錦希路抿著酒若有所思「母后啊…好久沒有聽她喚我路兒了…」。
錦希路可能不會被處刑,但卻會永遠被關在牢獄中,錦緬喝的有些多,他的心裡非常難受,對父親跟大哥都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覺得世界好像病了,好像救不回來了。
「又喝這麼多…」綢萸看人回來了趕緊去門口攙扶人。
「對不起…」錦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對錦希路本來只有恨意,怎麼事情一出卻只剩下了情意。
綢萸把早就煮好了醒酒湯餵給他喝,她聽聞今天朝廷上的事情,錦緬將壓抑了十五年的話說出來,肯定心裡很不好受。
「綢萸,大哥現今在獄中蓬頭垢面、面瘦肌黃,我還有些罪惡,但他說…他說…後悔沒能親眼看我死…可…可我從沒有任何一刻想讓他受傷…父親竟只說一句大哥沒用了,到底是這世間病了,還是我病了?綢萸…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錦緬每次看到錦希路都會心痛,但當他今天親耳聽到錦希路跟錦寇的回答時,心中的什麼東西好像徹底崩塌了,已經死了這麼多人,為何還是一點都喚醒不了他們?
綢萸溫柔的抱著他,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後背,像在哄嬰兒睡覺般,只是靜靜的聽錦緬說的話,錦緬內心的想法總讓她心疼不已。
錦緬說完話也稍微冷靜下來,酒幾乎都退了,臉上已經沒有紅暈,綢萸才黯然開口「古人云上不正,下參差,如今的局勢非你我所能控,但錦緬,你已經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了,不是你的錯,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錦緬迷茫的看著綢萸「綢萸…妳為何如此信任我?那池子裡盛開的荷花,不管多麼美好,它卻還是生於那片淤泥爛土,或許我的本性也該如此」。
「不會,錦緬,你跟他們不同,我會為你擦去污土,為你細心灌溉,讓你的美好映照整座池塘」綢萸相信錦緬是不一樣的,她也相信他能改變這個搖搖欲墜的世間。
錦緬早已眼含熱淚,眼珠子一閃一閃的映照的燭光,好生可憐,如今他是真的能好好過日子了吧?他是錦緬,再也不用戴著面具,不用演戲,因為儘管如此,也有人愛著他。
「夫君如此多愁善感,不知情的人會誤會是綢萸負了你」綢萸笑著撫上他冰冷的雙頰,這張本是俊朗的臉就應該被好好呵護著。
錦緬破涕為笑「娘子若是負了我,估計我會哭得更甚」。
綢萸抱住他的腰間,縮進他的懷抱 ,深情款款道「綢萸此生永不負你,托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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