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曦在門的後面拚命敲打和叫喊, 殘缺的記憶衝破腦殼的阻礙, 封鎖的思想漸漸脫離理智的束縛。給趙玄弄脫臼的手臂還沒痊癒,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遍佈全身, 清脆的斷骨彷似暴露在肉體之外! 他軟弱無力的跪在地上。他絕望得像掉進沒底的深潭一樣萬念俱灰, 閃閃發亮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滾下來。
雖然是一門之隔, 駱曦並沒有因爆炸而遭受牽連, 過了良久, 當一切看似在回復平靜後, 他只好往反方向的路走, 穿過昏暗的道路, 看到微弱的光線由小變大, 他以為這條路是通往外面的路, 誰知道會通往一所辦公室。
那間辦公室跟靳國琛的極其相似, 分別只是這個房間沒有在牆上掛上數十個螢幕, 亦沒有警報燈。駱曦不明就裡, 四處張望, 他瞄見有個人背著自己坐在椅子上, 他攝手攝腳地走過去, 一看之下他嚇呆了!
靳國琛正正坐在椅子上, 他眼神沒有焦距、一動不動。
"爸....." 駱曦輕搖他一下, 但他仍沒半點反應。駱曦心情起伏, 對現在的一切毫無頭緒。
"你竟然能活著來到這裡?!" 一把渾厚的聲音, 並不強烈卻清晰地傳入了駱曦的耳朵。
駱曦緊張得猛地回頭, 一個穿深藍色西裝, 掛著耳釘, 一頭暗紅色頭髮的人走進來, 在那男子後面的是個身材結實, 穿着灰色西裝, 打着紅色領帶, 和前面男子年齡相約的人緊跟在後。
"你們是..... 誰?" 駱曦戰戰兢兢地問, 雖感受不到對方的殺意, 但絕對感到對方的不懷好意。
"我是靳國琛的親兒子, 我叫靳磊; 他是我的弟弟, 叫靳航。"
"你們是爸的.... 不! 你們是靳國琛的兒子?! 那這裡是?"
"別緊張! 我不介意稱呼, 你是我爸的私生子, 我一早便已知道。"
靳航在靳磊的耳邊低語"大哥, 要不要我....."
靳磊擺擺手"不用了! 他沒什麼威脅! 我們是做生意的, 不是殺人狂魔。"
駱曦頭上冒著熱氣, 鼻尖綴著幾顆汗珠"你們.... 想對我怎樣!?"
靳航抬了張椅子讓靳磊坐下來"哈哈! 什麼怎樣?! 你知道些什麼?"
駱曦咽了咽口水"我? 我什麼也不知遁! 我既沒見過你們, 亦是不久前才知道爸的計劃!" 駱曦指著坐在椅子上的靳國琛"我才想問你們, 爸為什麼會沒任何反應? 他沒有死掉?"
靳磊棱角分明的輪廓顯得柔和"嘿嘿.... 看來老爸對你還蠻不錯, 你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我不明白! 什麼意思?"
"看在你是我弟弟的分上, 我告訴你也無妨。正確來說, 坐在這裡的不是真正的靳國琛, 而是個代替靳國琛的AI。"
駱曦吃驚地瞪大眼睛"什麼?!!!!!"
"這個遊戲已經不是第一次舉辦, 你們已經是第三批人了! 不過之前的兩批都如想像中弱不禁風, AI佔了絕對上風, 不像今次竟有5個生環者。"
駱曦嘴裡結結巴巴"原來.... 這不是第一次..... 為何.....?"
"如非固執的老爸堅持, 我也不會做這種虧本的生意!"
駱曦的思緒極其混亂, 開始口齒不清"那.... 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爸呢? 他現在在哪裡? 唐峻濤呢? 又在那裡?"
"我跟老爸打賭, 如果今次是AI的勝利, 我便全心全意幫他實現「理想」; 反之是人類的勝利, 他便要永久放棄這種無聊的遊戲。"
"你.... 你.... 是你殺了爸!!!"
靳磊狠盯著駱曦, 用力的拍了一下檯"我就算再沒人性也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炸彈是老爸安裝的, 引爆器也是他按的! 或許對他來說, 要放棄「理想」, 跟死掉沒有分別吧!"
"為什麼?! 這算什麼!! 那唐峻濤呢? 他也是自願自殺的嗎?"
"唐峻濤? 嘿嘿, 他只是個AI, 真正的唐峻濤早已在8年前死了!"
"什麼?!!!" 駱曦感到一陣暈眩, 消息一個比一個驚人, 一個比一個不可思議。
靳磊勾起眉梢在笑, 却又不見得親近平和, 像要和所有人劃出一條界線, 那是一種看似很近, 其實又不太近的距离"除了老爸外, 唐峻濤是我唯一尊敬的人。" 靳磊遠望落地大玻璃窗外的景色, 回想著往事"他和我爸是友人, 間中會來作客, 那時我年少氣盛, 經常得罪別人。雖然他總是滿口大道理, 但安慰人的把戲可謂風趣幽默, 滋潤了我乾涸的心, 我好像多了另一個老爸。但就在某一天, 我給人綁架了, 老爸一直也在我身上安裝追蹤器, 為了不影響剛起步的生意; 為了我的安全而不讓事情曝光, 叔叔自動請纓, 單槍匹馬找我的藏身處, 誰知他帶我離開的那一刻, 他為了保護我而受了一下冷槍! 但他沒有放棄, 他忍著傷口的痛和犯人駁火, 千辛萬苦帶我逃離。如果不是老爸不放心, 另外請保鑣過來, 我今天也可能沒機會和你談話了。"
看見駱曦好像還沒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靳磊苦笑了一下, 再次俯視窗外"當時叔叔已氣若游絲, 危在頃刻, 看見我沒事, 他鬆了一口氣! 我本想盡快送他到醫院, 但他捉著我的衣領對我說『我無兒無女, 早已把你兩兄弟當成兒子看待, 我想你替我完成心願!』, 我還沒來得及答應, 他便氣絕了! 我記得他和我聊天時, 說過想改變這個腐敗的世界, 想要不斷的向上爬! 他的確刻意巴結權貴、討好高層, 用見不得的手段替他們做事, 可是他敵不過自己! 每次他都心有愧疚, 每次都懷疑自己, 向上爬真的是他的目標嗎? 應該放棄還是繼續?" "他..... 太心善了! 所以當時我決定了, 我乞求老爸, 隱瞞唐峻濤的死, 再借一個AI給我偽裝成他, 以唐峻濤的名義完成他的心願。他要向上爬, 便要不擇手段! 由於當時AI的技術沒有現在迫真, 由他出面去辦的事, 我深怕會給人找到破綻, 所以我想找個人來當輔助的角色。
雖然人選可以聘請, 但我不放心! 找著找著, 我找到趙玄號人物, 我用了一些人脈, 亦多虧了叔叔在警隊中還有一些名望, 令趙玄擔當了這個角色。順便告訴你, 這次的遊戲在開始前, 不像以往隨機抽取, 不管是趙玄還是倪焯, 都是我刻意安排的!"
"原來你.... 才是幕後黑手!" 出乎意料的變化讓他目瞪口呆, 駱曦跌坐在地上"那我呢? 也是你的刻意安排嗎?"
"不! 是老爸自己去找你的! 我做生意很厲害的, 你知道嗎? 可能老爸早已察覺自己會輸掉, 才特意找你來吧!"
"爸他.... 他死了! 難道你沒半點傷心嗎?"
月光從落地窗外透進來, 在靳磊眼下勾勒出一筆陰影"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沒有權利去阻止他。"
駱曦胡亂抹了兩把臉上的眼淚"混蛋!!"
一直在靳磊身旁不語的靳航, 聽到侮辱他大哥的話時, 有了反應"你懂什麼?! 自從叔叔死了, 我大哥每天比任何人都早起; 也比別人晚睡; 不單學習知識, 還要學習多方面的才能; 為了保護自己, 他更拚命學習各種武術, 風雨不改! 如非他天資聰敏、堅韌不拔, 這些並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靳磊搖搖頭"罷了! 我不介意別人如何看我, 他不懂便由他吧! 不用與他多費唇舌。" 他站了起來, 轉身離去, 孤獨的背影在寂寞中拉長。
"你要去哪?"
靳磊沒有回頭"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已告訴了你, 你也是時候回去了吧! 作為外兄, 我已盡一點點義務, 為你母親及你安排了新家, 並有一些金錢給你們, 算是為老爸完成他的責任, 你回家便知道。但從此我們便一刀兩段, 沒有任何關係! 你亦別告訴任何人在這裡發生的一切, 包括你母親! 我的線眼多得比你想像的還要多, 還想安安定定生活的就別要多話。"
"還有一個問題! 爸一早便知唐峻濤只是個代替品, 為何要假裝跟他聯手?"
靳磊仰天歎氣 "老爸的缺點便是太感情用事, 叔叔死了, 他不捨得; 最愛的女人死了, 他更不捨得!"
"爸.... 最愛的女人?"
"對! 就是我媽, 亦是你見過的喻巧。這就是為何他如此執著要AI有血有肉, 有思想感情的原因。"
".......你母親是因何去逝的?"
靳磊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艱澀"是病, 先天性絕症。因為寂寞, 老爸才誤打誤撞搭上你母親。"
"......"
"對他而言, 身邊有人支持他的想法, 是他的原動力, 所以在製作他倆的AI時, 不經意的加入原本人物的性格。亦因如此, 他對喻巧特別愛護。或許是我這個做兒子的, 一直對他投反對票, 才會令他如此固執吧!"
駱曦帶著一身寧靜專注地看著他的背影 "一個是你的母親, 一個是你尊敬的叔叔, 你.... 真的不在乎嗎?"
靳磊審視了一遍自己的內心, 嘴角慢慢浮些一個笑容"嘿, 死去的人, 已在我心中永生, 太過依賴物件來留戀, 只會無法自拔! 掛念, 不是尋找一個完美的代替品, 而是學會藏在自己的內心永久保存。"
駱曦回過神來時才發覺冷汗已滲透了衣衫, 他不禁在想, 要有怎樣的經歷, 才可鍛鍊出這樣的人生?! 站在靳磊面前, 他變得彷如一個渺小的低等生物。
"航, 送客。"
"知道。"
靳航對駱曦做出「請」的手勢, 他只好撐起自己的身驅, 腳步不由自主地步出這幢摩天大廈。他悄無聲息地站在街上, 忽然想起不知在那裡看過的一句話『天下就沒有偶然, 那不過是化了妝、戴了面具的必然。』他抬頭望天, 發現烏雲密佈, 沒想到雨竟已靜悄悄地下了起來, 他真希望現在能下一場大雨, 把他的心靈徹底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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