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蜷縮在床上, 多日縈繞於心不斷迴圈的噩夢, 令他得不到安寧。這三天來靠自來水果腹的他, 體力不斷下降。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 想當初他為了逃避虐待, 狠心刺殺好友; 為了逃離地獄之家, 不顧一切獵殺家人, 他應該是沒有感情的惡魔才對! 為何會帶來如此的痛苦?! 他甘願拜於唐峻濤的膝下, 替他做了許多骯髒的事, 為的只是安穩的生活, 身邊的朋友因自己身份的關係, 也變得親近。由其當唐峻濤爬上警務處處長的位置後, 他的「工作」也變少了。
當他沐浴在陽光底下、生活在自由的角度下, 他漸漸培養出封存了的正義感。他極後悔參加了這場遊戲, 碰見紀彥, 引爆了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內疚, 在他人前揭盡自己的瘡疤、把自己的過去表露無遺。在這個真實死亡遊戲開始時, 他已隱約感覺到, 如果不幸被盜取了性格, 他會否變回惡魔?! 導致現在的情況, 是懲罰還是報應?!
倪焯也關了自己在房間, 不斷承受著痛苦、來來回回折磨的痛苦。自從聽罷趙玄的自白, 內心有兩把聲音在他的腦海盤旋, 一度令他以為自己人格分裂!
"他給家人虐待了這麼久, 正常人早已瘋了! 即使殺了他, 哥哥也不會復生。"
"不對! 趙玄貪生怕死, 明明是他的問題, 卻硬要拉人下水, 這麼沒用的人, 死有餘辜!"
"雖然表面風光, 但都是別人的工具! 他這樣子偷生, 已經夠他受了。"
"不! 他有什麼資格活在陽光中, 他滿手鮮血, 該把他推向深淵, 永無翻身之日!"
「聲音」在一旁喋喋不休, 倪焯愈發不耐地大吼 "呀~~~ 我該怎麼做? 哥! 你想我怎麼做?"
這時, 趙玄和倪焯房中的螢幕突然播出關柔已死的視頻, 以及在不同角度拍下屍體的照片, 兩人看得眉頭深鎖。
"這樣真的行得通嗎?" 蔣芫看著嚴翰把自己的手機用電磁波技術把趙玄及倪焯的螢幕接通, 再傳送剛才拍的視頻及照片, 透過他們的螢幕不停播放。
"只能這樣做了! 他們敲門不應、呼叫不答、手機不接, 連續三天在房中不喝不吃, 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 再這樣下去, 就算不給人殺死, 也會把自己餓死!"
"........"
嚴翰拍了拍蔣芫的肩膀 "凌菲和駱曦分別在他們房門等著, 擔心也擔心不來。"
蔣芫點點頭 "嗯。"
過了良久, 趙玄的房門終於也打開了。看著趙玄那副虛弱的驅體, 眾人有些愕然。
"趙玄哥, 你終於肯出來了?!"
趙玄勉強打起精神 "發生什麼事? 為何關柔會....." 趙玄有些站不穩腳, 嚴翰伸手把他扶著 "我也不知道! 今早發現的。"
趙玄擺了擺手 "我沒事! 視頻中那個被幹掉的AI是誰?"
"聽白雲說, 是個不常露臉的玩家的其中一人。"
"白雲? 啊! 是那個對槍械熟悉的小白臉。"
談話間, 倪焯的房門也打開了, 同樣拖著一副虛弱的身驅, 眾人在一旁凝視兩人。
嚴翰長嘆了一口氣 "唉..... 原本你們的恩怨不關我這個旁人的事, 但如今卻覺得自己被捲入其中! 以現在的情況來說, AI的數量已差不多和玩家看齊, 人人危在旦夕、如履薄冰! 我不期望你們能冰釋前嫌, 合作打破這個困境, 但至少冀望你們能不再折磨自己! 今天死的是關柔, 明日敵人可能再予以更沉重的打擊! 如果你們還不能振作, 那麼你們互相廝殺好了, 一方勝一方敗也好; 兩敗俱傷也罷, 總好過見到你們如此狼狽不堪、如此失魂落魄為好!"
蔣芫拉著嚴翰的手臂 "嚴翰, 你也說得太過份了!"
"我有說錯嗎? 與其看著他們苟且偷生, 還不如看著他們互相殘殺!" 嚴翰偷瞄了兩人一眼 "如果..... 他們認為這樣事情便得到解決的話。"
兩人相視而立, 面對嚴翰的話根本無從反駁! 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在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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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 前方傳來一陣騷動, 同一時間趙玄和倪焯突然雙雙倒下, 不知是否聽了嚴翰的一席話而太激動, 還是三天沒吃東西導致體力不支的關係, 他們一同昏了過去。
睡夢中, 有一隻溫潤柔軟的手輕撫趙玄的臉, 清冽的液體緩緩流入口中.....
趙玄睜開雙眼, 坐了起來, 勉強地抬頭看了看四周 "蔣.... 蔣芫?"
"你剛才昏倒了。" 看著蔣芫手執毛巾和一杯水, 趙玄知道在他昏迷時蔣芫一直照顧自己。
趙玄下意識地別過臉 "我.... 沒事。"
蔣芫的手停在半空, 她失神了片刻 "啊.... 對了, 我們想你可能是餓昏了, 我準備了熱牛奶, 喝一些會好一點的!"
她放下水及毛巾, 把溫暖的牛奶遞給趙玄 "啊.... 謝謝。"
趙玄接過牛奶, 一口一口地喝著, 以往他和蔣芫有說有笑, 但如今大家都顯得有點尷尬。
"他們呢?"
"醒來只見到我一人, 很失望嗎?"
趙玄一愣 "我不是這個意思!"
蔣芫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鬱悶 "我只想知道, 我在你心中是否困擾著你?"
趙玄連忙搖頭 "不! 不是的! 只是我的所作所為, 卻依然保留在記憶裡, 不論我如何掙扎, 多麼想忘記, 都無法抹去舊事的一點色澤!"
"過去的事已無法再回頭, 跳出時代的困局, 不再想那些立場和身份吧! 我不敢去刻意追求什麼, 只希望所有醜惡的開端, 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嘿..... 你是在為我解釋, 還是在為我開脫? 前者不必, 後者多餘!"
蔣芫輕輕一笑 "不放過自己的, 從來只有你自己!"
走廊傳來腳步聲 "蔣芫姐..... 啊! 趙玄哥, 你也醒了嗎?" 駱曦探頭張望 "倪焯也都醒了。"
"趙玄, 在你們昏倒前的騷動, 我們一次性解說吧! 來, 走吧! 一同過去倪焯那裡。"
趙玄猶豫著, 他佩服這群人為何可以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是因為事不關己, 才可以如此瀟灑?
蔣芫向著他拍了兩下手掌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趙玄回過神來, 跟著蔣芫及駱曦一同走, 他的步伐沉重得彷彿拖著鎖鏈行走。來到倪焯的房間, 見他倚在床邊, 眼神放空, 憂鬱得如石像。
嚴翰見到他們過來, 揚手示意他們進內, 再關上房門 "好! 現時我只確定我們這群人中沒有AI, 在這裡討論比較好一點。倪焯, 借你房間一用。"
倪焯沒有望向他們, 亦沒有回答, 他仍然如石像般繼續放空。
嚴翰等人似乎已習慣了倪焯的態度, 亦沒有多說半句 "現時玩家人數有9人, AI有7人, 有一件事是我的個人感覺, 這個遊戲已不像當初所說般簡單, 反而是真人與AI互相殺戮!"
凌菲在旁說 "我也有這種感覺! 你們在昏倒前的那場騷動, 其實是眾玩家們為了要迫那個仍然關在房中的人出來而製造的。但無論如何呼叫, 如何拍門, 內裡的人都沒反應, 所以只好用武力強行把門撞開, 但裡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趙玄皺著眉頭 "怎麼回事?"
凌菲搖搖頭 "不知道。"
"即是說..... 楚薇及另一人失蹤, 而那人極有可能是AI, 是這樣嗎?"
"正是。"
嚴翰拿出手機, 懸空投放影像 "這是我偷偷拍下的, 現在先稍微整理一下吧!"
影像播放了一張張偷拍照, 除了他們6人, 剩下的人有身材魁梧的刺青男沈學; 經常把麥林手槍把玩, 小白臉白雲; 每天都是一身黑的妖媚女子陸夢; 現在經常把幾把槍帶在身上, 娃娃臉的鄭楓; 打扮得花枝招展, 經常也向男人拋媚眼的紫曼; 無時無刻都在吃喝的胖男潘齊。
另外之前經常待在房中的玩家, 現在也出來露臉, 一頭筆直的長髮, 一雙丹鳳三角眼, 身材苗條的汪淼; 有點年紀的高個兒, 黑裡透紅的臉上有少許皺紋, 打扮得文質彬彬的文瑞。
嚴翰一張張的講解 "現時知道姜宏及石安都是AI, 但已被消滅, 只餘楚薇及另一人不明去向! 換言之, 這10個人當中至少有5個是AI!" 嚴翰停頓了一下, 望向站在角落的趙玄, 接著望向倚在床邊發呆的倪焯, 繼續說 "如果連我們都不能好好合作, 最壞的情況是遊戲結束時, 我們全也死個清光!"
倪焯終於有了反應 "不見得如此。"
蔣芫露出了少許笑容 "此話何解? 你想到什麼了嗎?"
倪焯沒有望向眾人 "我一直在想, 為何楚薇會忽然消失? 就算我是給別人阻礙, 以時間來說, 理應不會誤差一分鐘, 這麼短的時間內, 她可以躲到哪裡?"
"但我們已大規模搜索過了, 就連抽屜也不放過, 但的確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如果有秘道之類的呢? 假如要觸動某些機關才能開啟....."
眾人一愣, 他們連想都沒有想過。
"靳國琛為了一個遊戲, 製造如此高質數的AI, 又打造一個這樣的空間, 設有秘道也不足為奇。"
嚴翰拍一拍手 "有道理!"
"冰封三尺, 非一日之寒, 要設置種種, 這場「遊戲」, 我猜並非出於他口中即時的雅興, 而是早有預謀。"
凌菲咬著手指頭, 極力回想她尋找過的地方 "但莫說是秘道, 就連像機關的物體, 我們也沒有看到!"
趙玄雖然愁眉深鎖, 但仍積極地思考 "在這麼短的時間要觸動機關, 不會是藏在難以找尋的地方, 人總會忽略明顯的地方。"
看見趙玄和倪焯雖然互不理睬, 但總算是開口講話, 他們也鬆了口氣。
蔣芫的臉上溢著滿足的愉悅 "那要不要到活動室, 仔細的再尋找一次?"
"......." 他們大眼瞪小眼, 顯然是想趙玄和倪焯作進一步的主動。
"哎呀! 不好!" 蔣芫突然大叫 "我說你們倆才剛剛醒來, 三天也沒吃喝, 應該要補充體力才行!"
蔣芫的一句話, 他們便心領神會, 駱曦拉著趙玄的手; 嚴翰推著倪焯, 硬拉他們到活動室去。
時間已是夜深, 但玩家們仍在活動中待著。經過兩次的「死亡事件」, 玩家們也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 群體待在一起, 比獨處更安全。
蔣芫和凌菲在廚房迅速地弄一些簡餐, 這幾天玩家之間也漸漸混熟起來, 沒有當初的閑聊, 多了一份謹慎。
沈學緊繃著臉, 一步一步走向趙玄他們 "你們.... 對於有AI和人類一同死亡這件事, 有什麼看法?"
"......." 沉默了足足一分鐘, 眾人著實不懂回答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趙玄開口道 "你不討厭我們嗎? 由其是我!"
沈學一直沉著的臉露出了笑容 "嘿嘿, 我確實不討厭你, 人本來就是自私的生物, 比你更殘忍、貪婪、卑鄙的大有人在, 我見過不少。"
"哼嘿! 你不討厭, 並不代表其他人不會。"
"當然! 我不能阻止別人的想法, 所以我過來問你, 只是我個人的事, 不代表他人。"
霎時, 眾人安靜下來, 沈學把問題重覆一遍, 趙玄想了想 "最合理的解釋, 他們內訌了吧!"
"內訌....嗎? 唔..... 也有可能。" 沈學望向倪焯 "那你覺得呢? 倪焯。"
堅強太久, 寫在臉上的便是沉默, 但倪焯仍然回答他 "我認為.... 這只是我的感覺, AI有可能不是集體行動, 有的像楚薇、姜宏、石安組成一隊; 有的可能是單獨行動, 或許在當中有AI之間早已結下仇怨, 借此一併解決掉吧!"
"那你們的同伴關柔為何被殺了, 有什麼頭緒嗎?"
倪焯沒好氣地說 "關柔不是我的同伴, 你問錯人了!"
倪焯把話說得那麼掘, 雙方進入尷尬的氛圍, 嚴翰見狀, 立刻轉移話題 "沈學, 先不要討論這些憑空推測的事, 剛才我們猜想楚薇以極快的速度「消失」, 會不會在這個活動室藏著秘道呢?"
陡然間, 一雙雙躲閃的目光從四方八面慢慢襲來。
"什麼? 秘道? 有可能嗎?" 鄭楓疾步地走向他們。
"我們來來回回不知搜了多少遍, 秘道什麼的根本沒有發現。" 陸夢睜大雙眼, 對這個「假設」半信半疑。
嚴翰見眾人對這個話題提起興趣 "這不是我提出的假說, 但我覺得可能性相當高!" 他借助時機 "以時間來說, 如果有秘道或藏身地方, 有可能觸動某些機關便能開啟! 各位要不要一同再找找看?"
趙玄面無表情 "如果有機關, 我覺得不會是難以發現的, 最好見到的地方每寸都摸一下, 以免錯過。"
眾人像找到一線曙光, 雖然心存疑慮, 但總算找到少許線索。但當14人經過一番摸索, 卻無甚發現。眾人由群情激昂, 漸漸心情低落, 他們開始質疑「有秘道」這種說法。
紫曼眼中泛起一層濃濃的笑意, 挨近了趙玄 "唉! 真是的! 看來你的假設不成立, 這麼多人找也找不到半點像機關的設置。
趙玄仍然毫無表情, 沒有退縮、沒看紫曼一眼, 更沒有回答她。紫曼見他對自己不瞅不睬, 轉移對象挨向倪焯 "哎呀! 有什麼機關秘道這回事, 到底是你的猜想還是他的猜想啊?"
倪焯斜視她一眼, 勾起一絲神秘的微笑 "你不斷向男人拋媚眼, 有沒有注意自己有否這種魅力? 我對你可沒興趣..... 醜女!"
紫曼被倪焯氣得氣急敗壞 "你......."
"好了好了! 大夥心平氣和。" 文瑞臉上的皺紋順著臉頰爬了上來, 但他那雙眼睛卻仍是炯炯有神, 顯得神采奕奕 "或許楚薇並非從秘道開脫, 再執著於這個話題上, 只會浪費時間。"
"嘿嘿.... 哈哈哈.... 你肯定? 我們這群人中至少存在5個AI, 你認為AI不會阻撓我們嗎?"
"呵呵, 那換個角度想, 假如你便是AI, 故意顛倒是非又如何?"
趙玄用凌厲的眼神盯著文端 "我看你才是那個圖謀不軌的人吧?!"
文端順著聲音方向望去 "啊?! 不要以為我之前躲在房間便什麼都不知道, 你.... 不是和他對立的嗎? 怎麼反而覺得你們是一夥的?" 文端用拇指指著身後的倪焯。
趙玄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鬆開, 冷傲的眼神彷彿沒有焦距 "嘿嘿嘿, 我們不是一夥的, 不對! 應該說他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 而我又不想被他殺掉的矛盾存在。"
文端從容不迫, 嘴角微微一勾 "說回正題, 我說你們秘道之說簡直是胡扯! 即使我們當中存在AI, 但在眾目睽睽下, 要動手腳也絕不容易。再說, 在這個空間, 不論是抽屜、花瓶、傢俱、桌面, 甚至乎地板, 我每一步也踏過幾遍, 但都毫無發現! 那你們說的秘道論, 不是胡扯又是什麼?"
的確, 文端的話毋庸置疑, 他們也啞口無言。
沈學除除走近 "大家也是本著一試的心態, 又何必口舌之爭呢?"
在他們言談間, 倪焯凝神打量整個活動室, 集中精神注視每一處地方。他併命地不斷思考! 突然露出一副愕然的神色 "你們..... 真的每一處地方也搜索過了嗎?"
陸夢噘著嘴、瞪著眼 "當然是真的! 難道你看不到嗎? 不相信嗎?"
倪焯嘴角微揚 "那你們有沒有觸及那座雅典娜雕像?"
眾人一愣, 雅典娜傳說是宙斯與智慧女神墨提斯所生, 是智慧和力量的完美結合。那座雅典娜雕像, 大約5米高, 用銀白色大理石雕成, 局部鑲嵌象牙與黃金, 線條流暢, 色彩明麗。亦因如此, 他們便忽略這座那麼栩栩如生的雕塑。
"沒.... 這麼名貴的雕塑, 第一眼看上去便不敢觸碰, 萬一有個什麼差池, 我們這輩子也賠不起!"
"那麼這座雕塑, 可說是我們的盲點。"
"你真的要碰那個雕像嗎? 稍有....."
倪焯舉起手, 阻止了陸夢的話 "如果有個萬一, 我來負責。"
倪焯走上前, 專注地凝視那座雅典娜雕像, 比他高上幾倍的雕塑顯得氣勢磅礡, 那巧奪天工的手藝, 沒有半點瑕疵。他慢慢地向雕塑摸索, 當他摸到雕塑手中的盾牌時, 雕像應機關而開啟, 眼前出現了一道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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