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 - 28. 生與死

　　可能事實的衝擊過大，南門苗之後的腦袋一片空白，聽不清楚孫空游的怒吼。

　　猴少年強行拽起南門苗往前方走過去，一種莫名的恐懼衝擊著南門苗，令她頓時反抗對方。

　　「我不要！你放開我！」

　　「容不下你不面對！」

　　南門苗不斷的掙扎，無論如何她都推不開對方。

　　孫空游加強了在她手腕上的力氣。

　　男方突然用力，弄疼了南門苗，令到她哭了出來。

　　「你不是我認識的他，還回給我……」

　　走在前方的少年冷笑起來︰「自始至終我都是這種人，你被一名偽善者欺騙了。」

　　兩人在拉扯之間，走到一座小山丘上方，下方不遠處一間小房屋。如像森林裡的單層木造渡假小屋，裡面傳來了小童的吃吃笑聲。

　　南門苗知道是她的母親南門芒。

　　她在很小的時候有去過這間木屋，現在已經荒廢了，成為小森林內的魔幻小屋。一把她從來沒有聽過的婦人聲音從屋子裡傳出，讓南門苗的心裡不禁起了一種哀愁。

　　屋門被打開，年青的婦人抱住只有兩歲左右的女娃走出來，她的眼睛是那種沒有光采的淡白，暗灰色的瞳孔並沒有讓婦人的姿色減退，意外地婦人的面貌和南門苗有幾分相像，一向內斂柔情的女人，抬頭向天喃喃自語。

　　「老公，你回來了嗎？！」

　　天際的雲朵漸漸染上烏黑，狀似是要下雨了。

　　南門苗曾經聽阿媽提起過，外公讓外婆知道祂將要回家時，每次都會弄一場過雲雨，像是提示婦人，通知她老公將要歸來。

　　這時候，天空上出現了陣陣的吼叫此起彼落，孫空游把南門苗護在身後，終於在天際間看見一尾巨大的白蛇從天而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蛇是能夠飛翔。

　　南門苗驚嘆問道︰「蛇能夠飛嗎？」

　　孫空游說︰「只要積極修行，蛇亦能夠像龍一樣可以在天空上翱翔，並不再只是陸地上的妖怪這般簡單。」

　　南門苗第一次見外公，心中莫名有少許興奮。巨蛇從天而降，當白光閃爍過了後，一名穿著得體的男人，笑容滿面踱步走去平凡的家，朝揹著女娃的婦人走過去，女人喜悅地上前準備迎接丈夫。

　　一對深情的夫妻，一家三口還差小許的距離便能團聚，天際的雨雲忽然又加厚，黑暗濃罩天穹，遠方的雷電亦以不尋常的速度來到眼前。

　　此時，身為強大能力者的白谷和孫空游，已經察覺出異象中存有黑暗的貪焚者。

　　白谷並不懼怕天雷，但身旁的母女則不同，祂必需要守護好她們。

　　南門苗看到第一把旱雷從天而降向外公他們襲來，她緊張的想跑過去，孫空游快步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拽回她往後，把南門苗抱入懷內。

　　「你去有用嗎？只會變成炭。」孫空游用力摟緊她，手心傳來細微的顫抖。

　　南門苗感受到對方情緒的激動，抬起臉看著他緊盯不遠處天雷的無限閃亮轟鳴。

　　然後孫空游激怒的說道︰「他來了。」

　　南門苗推開孫空游，她要知道誰是兇手。

　　一名鬼鬼祟祟不像是人的生物，拖著一條有如蛇的長尾巴，對方是用腳走路，怪物偷偷地竄到南門菊的身後，小女娃南門芒「嘶」一下大叫，那名怪物一手插入南門菊的後頸，手指穿透凡人的脖子，南門菊似是不知情，她並不覺得疼痛。

　　人的氣運被對方一口一口地吞掉。南門芒化成小蛇妖，大口咬住怪物的手，企圖阻止對方消耗南門菊的生命。怪物橫手一甩，把小女蛇妖連同南門菊扔到老遠，可能這一下令到南門芒忘記了所有有關她們被怪物攻擊的全部過程。白谷救妻女心切，慌忙奔過去掩護，怪物趁機會把目標轉移到白谷身上。

　　南門苗悲憤衝過去，孫空游「啐」了一口，隨後跟上。

　　猴少年越過南門苗，對著怪物的後背近距離揚起腿，踢走插進白谷背後正準備吸食白蛇王元神的那隻魔手，再補上一腳，打橫把怪物踢開幾米遠。白谷因為體力透支，又被偷襲，喪失了大部分的精氣，瞬即變回一條巨大的白蛇。就算白谷變成蛇，祂依然捲好失去意識的南門菊和南門芒。

　　怪物被孫空游踢出和白谷有一段距離，對方退開幾步站定，面對著孫空游露出狡黠笑容。

　　「你終於都現身了。呵呵呵……」

　　孫空游肅穆冷眼看著祂︰「你還真的不願意去死，活成這個樣子，究竟又吃了什麼東西？」

　　怪物如魔蛇般咧開大嘴，嘴巴裡有無數蛇信吐出來，祂瘋狂大笑著︰「不就是蛇嗎？如果你能夠讓我吞掉，吾就能夠變得像個人了，吾會變成仙人。呵呵呵……」

　　孫空游露出嫌惡的表情，鄙視道︰「你還真的執著於『齊天大聖』……世間上根本沒有這一族的存在，一切都只是你的妄想，清醒吧，南巫族長、泊錦。」

　　泊錦又發出陣陣可怖的笑聲，反問孫空游︰「好歹吾是你的外公，你怎能這樣不孝？」

　　南門苗沒法靠過去，依然被天雷猛砍的外公身邊。在她萬分焦急徘徊間，站在兩方情勢險要的中央位置不知所措，突然聽到怪物和孫空游的對話，意識到當中的恐怖，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驚懼望著孫空游，對於他竟然是和怪物有著同根的血脈，讓她又再次陷入了恐慌。

　　孫空游偏了頭，悲涼地斜睨著南門苗。

　　在他心裡面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讓對方感到失望。

　　隨後他又面向泊錦說︰「你竟然還有意思跟我認親？你連親生女兒都殺了，別跟我說親情，好噁心！」

　　泊錦嘴角一揚，說︰「誰知道泊鳳肚子裡的小孩是人是妖？吾只不過是為求證。」

　　孫空游「啐」了一口，逼視祂道︰「求證不能用對話嗎？你分明就是妄自斷定泊鳳肚裡的小孩經手人是孫佳悟，你只不過是想拿嬰兒出來生吞，所有你生下來的小孩，只不過是你的口糧。」

　　南門苗忍不住捂住腹部，因為對話實在太過殘酷，她控制不住嘔吐了一地。

　　她不能置信，原來孫空游的過去是這樣悲慘。

　　更不能置信面前像一條蛇的男人，竟然殘忍地吞噬自以為能獲取靈力的生物，包括人在內。同時她知道為何外公會命喪天雷之下，還有外婆不久後辭世的真相。

　　泊錦根本沒有人性，祂陰森森地說︰「你不也是因為孫佳悟而獲得永生嗎？吾就只欠了一口便能夠飛升，卻被你破壞了。你現在好應該成就吾的一切，你是時候跟你母親再見了。」

　　孫空游忿怒地齜牙，展現半歸祖形態，張開利爪一躍，衝向泊錦。泊錦並沒有退開，祂伸出手向天一指，天雷從天而降，直逼南門苗。孫空游眼尾掃向她，猴子尾巴突然伸長直衝向南門苗，打橫把她甩向一邊，回避天雷一擊。

　　忽然的一下子橫掃，把南門苗甩得眼冒金星。

　　她趴在地上掙扎了一陣子，朝天上一看，雷光又再在她上方出現。她尖叫，捂住腦袋，猴子尾巴捲住她的腰，把她抱起回避了第二次的天雷。

　　「混帳！你以為我一定會救她嗎？」孫空游的指甲變成利爪，向泊錦身上招呼。

　　天雷今次只差幾厘米便打中南門苗。

　　「哇呀呀——！！」

　　南門苗被捲住身體拋來拋去，除了尖叫，她已經別無辦法。

　　孫空游沒法分心一邊躲過天雷砸南門苗，又同時和泊錦爭鋒。千年以來，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殺盡南巫族的後人。即使在心裡，明知道一切都和南門苗一家沒有關係，尤其是南門苗。如何隱隱明白到心中的捨不得，來到此時，他沒有可以選擇的機會，他只能取其一。

　　「她的生死，關我屁事！」

　　孫空游決定甩開南門苗，任得她被天雷打。

　　泊錦雙手格擋了孫空游的一記利爪，再輕鬆地轉身避過了對方一腳飛踢，陰冷說︰「你竟然忍心未婚妻死掉嗎？」

　　「南門家的婚姻只不過是一場遊戲，誰稀罕！」孫空游兩手伸出利爪，撲向泊錦。

　　「如果她是杜苗呢？」泊錦嘲弄孫空游，「想不到你竟然看不出她究竟是誰？」

　　天雷聚頂，向坐在地上顫抖不已的南門苗發出致命一擊。

　　南門苗知道孫空游今次不會再來救她，死亡近在咫尺，她抱頭大哭，然而砸下來的雷並沒有傷及她，一股最熟悉的味道包圍著她。孫空游緊緊地抱住了南門苗，從他身上冒出黑煙，還有些許人肉燒焦的味道。

　　「苗……你是苗嗎？喀——！！」

　　南門苗看到一直抱住她的孫空游，對方本來是狂喜的表情，卻突然變成了一臉驚愕，嘴巴怯懦著動了動，沒法說出話，嘴角漸漸淌下鮮血。南門苗的淚水忍不住洶湧而出，她雙手顫抖，抱住了自己的雙臂，瞳孔亂顫著將視線向下移，孫空游的胸口被泊錦一手捅穿，大量的鮮血湧出來，把南門苗全身染紅。

　　「不！！」南門苗尖聲大叫。

　　她看著怪物笑容滿面，好像拿到什麼重要的寶貝，對方退回了手，孫空游軟綿綿地倒在南門苗的懷內。

　　他奄奄一息，嚥氣之前，悲哀說︰「一切都結束了……苗……你要幸福下去……」

　　怪物把奪取回來的寶貝吞下。

　　南門苗看見那是一顆珠子，她確定是孫空游的內丹。

　　從來不認為身為凡人有什麼不好，但現在南門苗非常痛恨自己為何是一名什麼也做不到的凡人，眼白白看著奸人傷害親人，殺害孫空游。

　　後方的白谷狀似是要甦醒，南門苗慌張回望。在刹那間，白谷看見一名少女悲傷的眸子，還有少女懷中那名已經死去的少年。眼前的景象，如一場噩夢般碎成了一片片，南門苗離開了那段時間線，她回到原本的時間。

　　南門苗渴望著一切是場夢，如果是夢該會有多好……

　　耳畔好像依然能夠聽到怪物的狂笑，久久都不能散去。

　　南門苗坐在一片原野上，身上滿是血污，她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象。南門苗舉起滿是鮮血的手，摀住臉痛哭，大腿上似是有東西郁動。她放開手向下望，本該是孫空游的屍體，現在不見了，只有一隻很小的猴子虛弱地蹭了她一下。

　　「空游……是你嗎……？」

　　南門苗抱住了小猴子，再次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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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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