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為了迎接爸爸『回家過世』,她先通知葬儀社的人員並且提早回家與葬儀社確定一些事情。媽媽跟葬儀社要了一大堆乾冰,然後再將客廳中神桌上頭的木製觀音與祖先牌位用紅色的紙遮住,之後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蓮花被準備要蓋在爸爸身上。客廳簡單的拉了一條全匹白布,當成靈堂。」她訴說著。
「為什麼要這樣做啊?」我一臉茫然問道。
「台灣早期在面對親人過世,有一種『返家安息』觀念。我媽也認為『在家過世』才是『壽終正寢』。何況我爸在醫院已經被醫生宣布病危,又把全身的血吐了出來,我媽便要求醫院用救護車送爸爸回家,讓他能在家裡安心的離開。也確實,我爸爸被人從救護車上抬下來,聽見母親說:『到家了。』他才斷氣。」她表情一臉肅穆。
「乾冰要做什麼用啊?」我問道。
「我爸是在夏天過世,所以,他的身體需要用乾冰維持,才不會立刻腐敗。」她回答。
「不是放進棺材嗎?」我睜大雙眼問道。
「我媽說要先念二十四小時的佛經,不要動爸爸的身體,以免驚擾爸爸,如果移動身體,這樣會讓他靈魂在脫離肉體的時候感覺劇痛。」她說著,突然間聲音大了一些:「我爸過世前吐血,所以『大體』的狀況就是全身瘀血,有點慘不忍睹,沒想到,當我們一家人站著、哭著念了二十四小時的佛經之後,我驚訝的發現爸爸猙獰的面容竟然變得像是睡著般安詳,淤血全都不見了!太不可思議。」她微笑說。
我嘀咕道:「嚇我一跳。」隨即又說:「好神奇啊。」
「不眠不休的念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之後,我媽讓葬儀社的人把乾冰放置在爸爸身體四周形成乾冰牆。據媽媽的說法,不讓爸爸身體放進冰櫃保存,就是怕爸爸的靈魂會置身寒冰地獄。我媽太喜歡看一些『感應』的故事,儘管眾親友都勸媽媽把爸爸放進冰櫃,她全當成耳邊風。放乾冰不像放在冰櫃,只要堆放大量的乾冰形成冰牆,一來,應該不會讓亡者感覺置身寒冰地獄,二者,在身體旁堆放大量乾冰,也不怕在夏天過世,尚未到大殮入棺時身體就腐敗。所以躺在客廳地上的爸爸,全身蓋了一條蓮花被遮蓋面容,身下鋪了一塊木板隔離地面,一旁還有一口淡黃色的大棺木。」她說。
我趕緊打字,深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然後啊,媽媽開始擺上白米飯、菜餚等等,白米飯中央還會插上一雙筷子,接著我便被媽媽要求摺蓮花,還有守靈。」她緩緩說道。
我依舊努力打字。
「說真的,因為當時太過傷心,所以也不太記得葬儀社說的那些細節。我只知道媽媽早已敲定幾位出家師父來家裡『作七』,一共要做滿『七七』。之後,百日還要『做旬』,還有『對年』等等。這是我媽的堅持!儘管她口口聲聲說不愛我爸,但從她大殮封棺當晚,她哭著踢棺大罵我爸『不負責任,這麼年輕就死去,留下一大家子讓她管理』的情況看來,我媽還是很愛我爸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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