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給我的陣法該不會是轉移陣吧,剛好在我想到要去甚麼地方時,陣法就發動了,希望不會去了奇怪的地方,總覺得很不安......
幸好學姐也在我身旁,就是麻煩她了。
風消散了,在我看清眼前的景象前,一股無比強烈的惡臭味在我毫無防範之下攻陷了嗅覺防線,把我熏得發暈作嘔,那是有機物的腐爛味道,像沼澤的有毒臭氣,臭味的濃度是一百個鯡魚罐頭同時打開,這是來自地獄的氣味。
我立刻用手遮蓋口鼻,可是臭味不能過濾,只是減少了一點,臭味強制停止了我的思考能力,明明在呼吸卻有窒息之感,就像快要溺斃在化糞池當中。
我渾身發軟無力地跪倒在地上,膝蓋磕到了像球棒的堅硬白色石頭,我把視線緩緩聚焦在那個形狀奇特的石頭上。
那是......一塊碎裂的腿骨!
嚇得我膝行倒退一步,腳跟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我轉頭去看......又是骨頭,一個非人的頭骨,某種鹿角馬面大眼睛的不明生物。
我勉強腦袋去運行,放眼望去是整片無邊無際的褐紅色土地,血染過似的濕潤泥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白色碎骨,在我腳邊的碎骨有一些是斷口平整的,一些似是被爆炸炸成碎片,一些則是缺了一角。
這裡就像是電影裡和漫畫裡的戰場或者亂葬崗,烏雲密佈的天空之下是看不見盡頭的陰暗空間,淡薄的淺白色霧氣繚繞,涼颼颼的冷風浸入骨髓,泛黃的白骨似是受到經年累月的風化腐蝕,是令人寒顫的死亡之地。
看著這些無法辨認原樣的骸骨,數量之多的白色骨頭如同冰冷刺骨的雪紛紛揚揚地鋪滿了整片土地,存在感極強的腐臭味能讓人臆想出生命消亡腐爛的過程。
我不認為這些屍骨是假的,難以想像眾多的種族們經歷了怎樣慘烈痛苦的死法。
「為甚麼會知道這裡?」學姐喃喃自語道。
對了,我應該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在我的印象中沒有見過這個骨葬場,但轉移陣把我傳送到這裡,證明我是曾經見過的。
我看過的屍橫片野之地,還是幻世某個地方......不會是真的吧?
不禁回想起車禍後我有一個奇異的夢,那是我想忘也忘不掉的夢,成為了我記憶的一部分,不過我康復後就把所有有關車禍的那些糟心事都拋諸腦後了。
但我一直都記得這個夢,只是不曾在意過。
學姐靜靜地眺望遠方,突然去到臭氣沖天的骨葬場也能像平常一樣冷靜,也不受惡臭味影響,她瞥了我一眼,和我的視線對上後立刻別過頭,但我依然捕捉到那雙水藍色眼眸裡一閃而過的意念,她眼中深藏的猜忌令我感到心悸。
我可能做了一件很異樣的事。
驚懼、擔憂、哀傷在心底裡一湧而上,我的心跳停了一拍,然後急劇地加速跳動。
令人想放棄呼吸的濃烈臭味和突如其來的壓力讓我喘不過氣,胃疼痛地抽搐,我弓腰跪坐著,雙手抱著肚子,手指握拳抓緊腰側的衣服,眼睛擠出了辛苦難耐的淚水,感覺喉嚨裡有無形的異物堵塞住,我低頭嘔吐但是甚麼都吐不出來,只有分泌過多的口涎流出滴落到地上。
「沒事的,我現在張開結界。」學姐拿出了一張鮮紅色的符紙,印有繁複暗沉的紫色符紋,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符的正中央按下去,透明藍色的膜以學姐為中心擴張展開,形成了一個正方形的空間,大約兩立方米的大小。
藍色結界張開後,難以忍受的惡臭味即時被消除了,腦袋和身體的壓力也減緩了不少,我扶著頭,吃力地站起身。
「結界可以隔離心裡想分隔的事物,我不知道學弟你受不住這裡的屍臭味,而我又習慣了這氣味,沒想到要放出結界,也沒有考慮到你的處境,我很抱歉。」學姐帶著歉意說。
我搖搖頭,慌忙說:「不是學姐的錯,是我連累了你,把你帶來這個怪地方,我才是對不起你。」
學姐重重地嘆氣,輕拍一下她自己的額頭:「也怪我不小心,本來給你轉移陣是想讓你練習,沒有料想到失手的問題,為了安全起見,你把轉移陣交給我吧,還是我來用轉移陣回去學院門前。」
「好的,麻煩學姐了。」我把轉移陣的紙片交還學姐。
學姐把紙片放回口袋,她沒有使用轉移陣紙片,然後我們腳下出現了一個藍色淡光的陣法,電影剪片似的,眼前的景色瞬即轉換了,我們回到學院正門前。
「學姐,那個骨葬場是甚麼地方?」我小心翼翼地問。
學姐頓了一頓,語重心長地說:「那個地方太沉重了,不是你應該知道的地方,你也不要再探究它。」
我無法答應學姐,這些謎團撓得我心癢,遍佈血淋淋屍體的大地最後成了白骨累累的骨葬場,存在於幻世的骨葬場可能與我記憶裡車禍之後的夢中之地有關,也可能涉及那個黑幕。
見我沉默不答,學姐也沒有在意,一如既往地溫婉笑說:「好了,你也要快點回家了,我有一個修改版轉移陣,是只可以短距離轉移的,不能去太遠的地方,可以防止意外事故發生,你用這個練習,目的地是穿界樹。」她把一張印著轉移陣相似迴紋的紙片給我。
「謝謝學姐。」現在先不再去想骨葬場的事,專注用轉移陣去穿界樹那裡,我要做好目前的事情。
我嘗試摒除雜念,一心一意想著穿界樹的景象,可是心裡平靜不了,繁多的念頭不停竄出,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令我越加煩躁。
我仍然不能放下心來,骨葬場和學姐在那時看向我的眼神,讓我有不能言明的恐懼,捏著符紙的手在顫抖,天氣不冷卻有寒氣竄入心頭在身體裡流轉。
結果是過了五分鐘也未能讓轉移陣生效。
學姐安慰說:「放鬆放鬆,合上眼睛去想像,很容易做到的,你不用緊張,還有我幫你呢。」
我回以一笑表示感謝,依照學姐的話去做,深呼吸一口氣,放鬆身體後閉上雙眼,再想像穿界樹的景。
冷靜下來後,我放空了思緒只想著要去的地方,有微風拂過腳下,我睜開眼睛後便來到了穿界樹前。
樹幹粗大的樹高高地聳立著,茂密的綠葉在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的,像打磨得光滑的翡翠,樹葉遮擋了光,穿透樹葉縫隙的光一如繁星灑落到地上,點點光影婆娑,樹葉枝椏和光點皆隨風而動,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也只不過是一棵看上去很普通的樹。
終於可以回家了。
今天是我十五年的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天,只要我留在幻世,我相信每天都會是驚奇不已的開學日。
回去並不是結束幻世的旅途,我會來回兩邊的世界,在幻世尋找「我」是誰的真相。
「回家去吧,下星期正式上課後在學院見,伊嵐會在原世接你的。」學姐揮手道別。
我說了一聲再見,在學姐的目送下跑向穿界樹,經過了驚心動魄的半天,撞樹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
辛好幸好,這次沒有卡在樹裡,一定是穿界樹感受到我內心哀怨的祈求,卡樹的心理陰影揮之不去啊啊啊。
撞樹是沒有疼痛的(好孩子千萬不要試,會很痛的),就像進入了穿界樹內裡的空間,在漆黑之中有一點光引導我走向它,走得越近便看到光點越來越大,踏出穿界樹後陽光有些刺眼,我終於回到我的世界了。
這裡是我去幻世之前卡樹裡的地方,我轉身看了一眼高大挺拔的穿界樹,再也沒有迷茫和驚慌失措,被助教要求去撞樹時,我以為自己遇到了瘋子。
其實都不是瘋子的妄想,還有就是助教發飆的樣子會令人嚇破膽,不如偷拍一張助教的相片,把相片貼在房門上拿來當門神,驅邪效果肯定一流,特別是我那個天殺的混帳老哥,幫我退治老哥惡鬼。
不過被助教發現我用他的相片玩......咳,驅邪的話,我百分之二百會被門神本人退治了。
冰涼的水滴把我飄到不知哪裡去的思緒拉回來,水滴落在臉頰上,濕冷的溫度令人清醒過來。
今天早上出門前看了天氣預報,說是下午會下雨,帶來的雨傘也有了用武之地。
從背包裡拿出雨傘,打開雨傘撐著,落在傘上的雨水嗶哩啪啦作響,我一邊聆聽雨聲一邊邁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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