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默了一會，思量該如何回答芬的詰問，原世的日常與幻世的冒險，這是我必須面對的抉擇。
「如果你是說退學的話，我沒有這個念頭，在原世找不到錄取我的高中，退學會令我的爸媽很擔心的，可是不退學並不代表我要放棄原世的生活，我有不能割捨的家人和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我想和他們一起度過平凡的日子。」
想到本源之欲對我道出有黑幕在暗處策劃，並且封印了真正的我，我深呼吸一口氣再說道：「幻世顛覆了我對世界的認識，我很好奇幻世的事物，想在這裡得到難忘的經歷，也有必須要找到的某個真相，我已經下定決心在兩邊世界共同生活。」
芬了然地說：「終有一天，你不得不選出屬於你的世界，永遠在原世生活才是你的幸福所在，為了膚淺的理由留在龍潭虎穴，你最後會毀掉一切的，以後哭鼻子時，不要來找我訴苦......該是聽你訴苦的機會也沒有了。」
「到了那個時候，船到橋頭自然直，我一定會作出滿意的抉擇。」我會選擇不讓自己後悔的那條路。
「我已經能預見到未來，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麼我先跟你說這句話，歡迎你回來，郝峙魁同學。」芬的話語耐人尋味的。
完全搞不懂他的意思！芬很喜歡說一些吊人胃口的話，果然是性格惡劣的臭鳥。
芬捂著嘴巴奸笑幾聲：「你苦惱的樣子很有趣喔，看來我說的話很有效。」
我嚴重懷疑這隻臭鳥瞎了等於沒有瞎，和戴著無眼洞面具的助教一樣不用眼睛看亦能洞悉萬物，就算是盲眼了也有令人抓狂的本事。
「請不要再說這些令人一頭霧水的話。」下一次，我會掀桌的，不過我不敢做就是了。
「可我覺得很好玩嘛，而且我沒有說謊啊。」芬擺出了一副你奈何不了我的欠揍表情。
芬又補充說：「雖然我『非常』不樂意你來到幻世。」
誒，難道我被討厭了，所以芬故意惡搞我，但我應該沒有做過甚麼失禮的事。
芬嘻皮笑臉地說：「我不討厭你喔，相反我『非常』喜歡你。」
他是會讀心術吧！不過比起被芬說討厭，他對我說喜歡更令我覺得驚恐，這隻心術不正的臭鳥最愛搞怪，我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接著，預感成真了，我終於瞭解到臭鳥的思考模式，即使我不想明白他迂迴曲折的腦迴路是怎樣運作。
「我是真心的，要不要我把真心挖出來給你？」芬的手中聚集了一團光，他把光變成了一把短刀，作狀要拿刀刺心臟以證真心。
「等等！我知道你是真心的。」確認了這傢伙是真的會讀心術，在他面前沒有私隱啊，還有用刀插心的動作太慢太假了，這隻臭鳥很愛做戲，我陪老媽看過了不知多少這種爛俗的肥皂劇橋段。
「太好了。」芬笑著鬆了一口氣。
遽然，深紅的血從芬那雙金紅色的漂亮眼眸中流出，他有一瞬間愣住了，微微瞪大了眼，空洞無光的眼睛眨了眨，濃稠的血止不住地流下。
我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顫聲道：「你、你的眼睛流、流血了！」
芬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右手燃起了熾紅的柔和火焰，他抬起右手蓋住雙眼，直到眼睛不再淌血後芬放下了手，纏繞在手上的火也熄滅了，他面不改色地用長長的衣袖擦拭臉上的血痕。
他大概是用了甚麼法術替眼睛止血，被炙熱的火焰燒過的手也是完好無損的。
「沒事的，是我喝太多番茄汁，吸收了過量的營養，因為番茄都很愛哭，所以多餘的養分會在眼睛裡排出，以形補形嘛。」芬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這個說法也太牽強了！喝番茄汁怎會營養補過頭令眼睛流血！？又不是吃人蔘過量導致鼻血直流！
我想開口問問他的身體狀況，但是芬阻撓了我，他高聲說：「好了，我們回歸正題吧，你想選哪門課？」
話題也改變得太突兀了，既然他不想說，我也不好再追問他，而且看他的樣子好像沒有甚麼大礙，或許真的是他說的喝番茄汁太補了，畢竟幻世是無奇不有的世界，吃了愛哭的番茄補過頭會讓眼睛流血......很有可能。
嗯，我絕不會喝幻世的番茄汁。
不過說到很好玩的課，我想起菖蘭提過她、艾卡和悠都參加了野外生存課，不像是那些十八禁的特別興趣學科。
「我聽說野外生存課挺不錯的，我選這個。」
「野外生存課嗎？」芬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下一秒，芬的眼睛瞇成一條線，左手半掩住嘴巴偷笑，表情變得非常奸詐，他一定是想到了甚麼壞主意，太可疑了。
「可以喔，野外生存課很適合你，是體驗幻世生活的課程，開學後第一個月是理論課，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去變強呢。」
「你是不是又要搞事？」這麼爽快就同意了，芬很有要搞事的端倪。
「沒有，你想太多了，你已經完成選課，快點走吧，別妨礙我做番茄汁。」芬嫌棄地擺擺手，像驅趕蒼蠅那樣。
被主人家下了逐客令，我也不能再逗留在這裡，但我知道芬是蓄意回避我的問題，一定有甚麼不妥的事是我沒有注意到，這隻詭詐的臭鳥！
「好吧，我要回家了，謝謝你抽空幫忙選課。」我站起來轉身背向芬，準備邁步離開。
「今天是你回到幻世的第一天而已，如果你以後想要逃離幻世的糟心事，你可以告訴我，那時我一定會幫你重返平靜的原世生活。」
芬的話音停頓了一下，然後他語聲輕快地說：「幻世對你來說是個殘酷的地方，我由衷地祝福你能渡過愉快的學園生活，有空就來找我聊聊廢話，我請你喝番茄汁喔。」
用人面番茄榨出的番茄汁是我這輩子最不想喝的飲品之一，喝了會做噩夢，但是來找他說說話應該會增加不少樂趣，其實芬也挺熱心的，願意幫我這個迷途的羔羊。
「謝謝你擔心我，我有空會來找你的，不過不用給我喝番茄汁，我會有心理陰影的。」我沒有回頭，逕直走向大門。
在我關上門前，聽到了芬淡漠地說：「我並不是擔心你，只是不想悲劇重演罷了，你不應該來幻世的。」
我沒有深想芬意義不明的話，反正他又是在搞怪，我把門關上了，沿著來時的路折返，一直走到校務樓第一層的正門，拉開門後，是助教和學姐在原地等著，我走去他們的面前。
「看來事情辦好了，辛苦你了。」學姐表揚道。
「他只不過是做份內事。」助教依然是毫不留情的嚴厲，如果某日的太陽從西邊升起，就是他會讚我的那一天吧。
助教和學姐很像老爸老媽呢。
「校務樓的人都很忙，是芬幫我處理選課的。」
學姐聳聳肩說：「難得芬會自發去做校務樓的普通事務，明明他好好地工作的話，校務樓的工作量能減少一半。」
聞言，助教淡漠地說：「在種族大戰結束後，他心裡只有那一件事，長久以來背負著無望的使命，就算他的工作能力出眾也無心力運用，不要太苛責他。」
助教了解芬的心事又出言相護，他們倆關係應該挺好的。
「很抱歉，是我失言了。」學姐不好意思道。
助教看著校務樓的大門，不自覺抬手觸碰臉上的面具，手指用力下按，能看到手指關節發白緊繃，似乎是想要把面具摘下來，又像是隨心摸摸而已。
「魁，你千萬不要在芬面前說起千年前的大戰，他會燒死你的。」
「我、我明白了，但他不是戰爭英雄嗎？在教學樓的──」
啊......我記起來了，助教說過朱雀族在那場大戰中，只餘下芬一人還活著。
「他很討厭別人稱他英雄，你會被燒死的。」助教冷冷地說。
別動不動就說燒死你！我的心臟承受不起啊。
「芬在那場戰爭中失去了一切，他不是英雄，而是戰爭的其中一個受害者......魁，你絕對不要在芬面前說起那場戰爭。」
「嗯，我不會說的。」那些悲傷的過往是不可說的禁忌。
我們在校門前分道揚鑣，助教還要出任務就提早離開了，學姐負責送我到穿界樹那裡。
「無級的學生是無法在學院內使用轉移陣，那是為了防備入侵者，擁有戰衛資格的人才能夠在學院使用轉移陣，因此在學院各個地方都有數個定點轉移陣，用法和一般轉移陣一樣，不同的是只能傳送到其他預設的定點轉移陣上。」
我和學姐去到最近的定點轉移陣，然後傳送到學院的正門前，有學生陸陸續續出現在正門附近，他們走到正門外面後用轉移陣離開，一轉眼便在原地消失了。
我們也走到正門外，學姐把一張符交給我，符上繪有複雜的圓形圖陣，由縱橫交錯的紋路組成的圖陣印在一張巴掌大的符紙上。
學姐細心地解說：「陣法也能用符術的方法寄存在媒介上，不過媒介不像符術那樣會變形，把陣法儲存在媒介上是為了節省畫陣法的時間，可以直接放出陣法來使用。」
隨後，學姐攤開手心，一個散發出藍色光芒的小型陣法在她的手上顯現出來，她在地上拔起一根草放在手掌心的陣法上，草即時崩解成一點點再凝聚成一塊細小的石頭。
「我演示的是七屬性逆換陣，級別是中等陣法，可以把陣中同等量的七屬性物質或者能量轉換成其他屬性，在不借助媒介下，我最多可以放出中級陣法。把陣法的形刻印在心中，便能把自身化成陣法，將記憶中的陣法迴紋用靈力畫出來，就可以瞬間完成陣法的佈置，不過這是非常高級的技術，不是把陣法的圖樣記下來就可以做到，初學者一開始都是先學習畫陣法的，但你第一天就能學會風符，而陣法媒介和符術有點相似，讓你越級學用媒介喚出陣法大概可行。」
哇，符術、法術和陣法達到最高境界後，都是隨心所欲驅動能力，自己就是能力本身，像學姐那樣從無生成陣法的方式實在是酷斃了，最神奇的是七屬性逆換陣，居然可以直接轉換物質，在我的世界裡可是違反了物理定律......糟，我居然覺得這樣會很帥，我和非人思想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
用陣法媒介也不錯，助教給了我一張轉移陣的符，只要拿著轉移陣的紙片，心想要去的地方就會瞬移到那裡，真是很便利。
我想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到非洲大草原去看看野生動物也蠻不錯的，不同地方的景象在腦中混在一起，陡然有一抹怪異陌生的光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感覺到腳下有一陣風颳起，我低頭往下看，那是一個閃爍著灰藍色柔和光芒的圓形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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