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流的呢喃 - 菱形商場（修）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主角』，或者說前面的推論是否正確。」他嘆了口氣，皺著眉頭，有幾分苦惱，「這就像寫數獨一樣，我只能根據這一排已經有的數字，來推理剩下的格子。可是有三格都有可能是九，我只能去預估『最大的可能性』──或者是說『我最想要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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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遊戲即將開始，系統居然主動搭起了話題：「本系統判斷玩家ASD546號對自己的推理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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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情緒的判讀很敏銳嘛……」他嘟嚷著，而後舒展開眉頭，笑著，但有幾分僵硬，「沒辦法，因為太順利了，就會覺得自己很聰明、很厲害，絕對正確。並且在後續探查的時候，下意識搜尋對自己有利的線索，來證明我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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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先前已經確認要進入遊戲，即使他們仍在說話，程序也還是繼續進行。

從手、腳等肢體末端開始，化為了方塊、像素狀的碎片，逐漸轉為透明、然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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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還在，便繼續說：「但是我或許是錯的，我或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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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ASD546號先前是因為擔心自己的死亡，才不願意開啟遊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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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直接否認。然後又揚起標誌性的、無所謂的笑容，「但是我先不『說出來』，等我多確認一些東西，再『公布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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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部位蔓延到肩膀，靠近脖子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出現躲閃的動作，似乎有點不自在。

氣管、聲帶、嘴巴漸漸消失，他死撐著最後一口氣，才說出了原因：「畢竟如果有人在『觀看』我，我總得留點懸念，不然他就轉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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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裡的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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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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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載入地圖：商場。」

「正在載入地圖：地下室。」

「正在載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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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歡迎進入『遊戲』。你知道嗎？在等待遊戲載入的時間，可以閱讀等待畫面上的文字，上面或許有一些小彩蛋或遊戲提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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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類死亡前，最後一個保留的五感是聽覺。

尚在母腹裡時，小嬰兒最先和外界的互動，也是聽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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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那難辨雌雄的中性電子音，在他耳邊叨叨唸唸時，還真有幾分羊水裡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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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匯集成型，他進入了『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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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熱鬧的商場。他不曉得自己在第幾樓，但應該挺高的。因為往中心望去，可以看到大樓簍空的菱形天井向下延伸，讓天光照進各樓層內。

往來有不少人，有戴耳機划著手機的人，有牽著孩子的家長，有推著嬰兒車載著狗狗逛街的……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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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時間環顧四周，再小聲地確認：「系統，我還可以跟你對話嗎？」

沒有聲音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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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吸，然後從口袋掏出手機──這會兒倒是還給他了──放在耳邊。

故意大動作疾步向旁邊走，皺著眉頭，滿臉怒容。到了某個定點，抖著腳等待，嘴裡發出「嘖」地不耐煩聲。然後轉了轉脖子，像是在活絡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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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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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啊？『系統』壞了是嗎？都不回我是怎樣？哈？」他朝著電話那端大吼。

音量大得周遭的人都頓了一下，禁不住回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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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竊竊私語，或皺眉審視。

旁人大多選擇繞道盡快離開，沒有人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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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一下，像是在等對面解釋完後，才繼續向通話對象大聲抱怨：「聽得到就回我啊！『直接講』，或者是通過別人『轉達』。系統沒死的話，要讓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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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嘖了聲，才掛掉電話。

轉頭瞥了一眼旁邊的人，似乎不爽被圍觀──大家趕忙避開他的視線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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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很快。

他還扮演著「脾氣暴躁的路人」，持續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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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商場內響起了廣播的前置鐘聲，然後是一個聽不出是男是女的、有禮貌且親和的聲音──就像系統的聲音一樣──說道：「各位顧客您好，歡迎光臨菱形商場，為了提供您溫馨舒適且健康安全的購物環境，本公司將定期在各樓層進行全面消毒，清掃所有不該出現的人事物。如果您想詳閱本商場的相關規則，歡迎到位於一、七、四樓的服務台諮詢，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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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這才把手機收回口袋。

「『一起死』是什麼爛諧音梗，在暗示這是個恐怖遊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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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突然商場的燈光應景地閃了幾下，然後暗了下來。

整個商場只剩下天井照下的自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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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方才還熱鬧不已的商店全關了門，鐵捲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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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他急忙轉身，想至少阻止身旁的這個店家。

但是鐵灰色的門依然毫不留情、「磅」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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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擁擠，恐懼地發出喧嘩，然後慢慢沉寂至更加令人不安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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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別鬧了……這是第一個『遊戲』該有的難度嗎？」

他每說一句話，這個商場就回以更多的不安。

這會兒，語音一落，顫抖不安的顧客突然停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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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

就像是剝開蛹一樣，有黑色的物質從人的頭蓋骨竄出，分開肉體，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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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又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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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瞠目結舌。

人在遇到超出理解範圍內的恐懼時，其實比起「戰」或「逃」，更多會觸發到「僵直」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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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他被眼前的景象嚇呆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身後靠近的黑色物質，纏上了他的脖子、口鼻，然後應聲掐斷。

幾乎是瞬間，便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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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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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重新載入地圖：商場。」

「正在重新載入地圖：地下室。」

「正在重新載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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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歡迎進入『遊戲』。你知道嗎？在等待遊戲載入的時間，可以閱讀等待畫面上的文字，上面或許有一些小彩蛋或遊戲提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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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形商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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