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亞撒正站在門口,端著剛剛讓女僕準備的清湯,內心有些苦惱。回想起女僕回報的情況,又嘆了口氣。
這個孩子太沒安全感了,即便只是進去放水壺的女僕,她都會害怕地躲在床角,特別是對於醫生身份的他戒心很重。雖然這並不能怪她,但這個問題如果不解決,未來只會對她的人生帶來更大的影響。
「克拉倫,你在做什麼?」此時,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亞撒渾身一抖,差點打翻了手上的湯。
「安伯,是妳啊……下次出點聲吧。」他推了推眼鏡,眼前人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倒是你,既然來送飯,站在這裡做什麼?」說著伸手就推門進去房間。
「等等,安伯!」雖然已經出言制止,但對方的動作更是迅速,轉眼就將房門打開大半。
「咚!」伴隨而來的則是從床上的一團棉被裡傳出的一聲悶響。
「嗚咿……」女孩發出嗚咽聲,雖然隔著棉被卻彷彿能看見那綠豆般大小的眼淚滴落在床單,眼神充滿委屈的樣子。「好像……被妳嚇到,所以撞到床板了。」亞撒悄聲說道。
「閉嘴啦。」
「好痛……」女孩捂著自己的額頭,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她不知道是誰進來了,可能是剛剛那個醫生。
「妳還好嗎?」忽然,一個不熟悉的聲音出現在棉被外頭,女孩抓緊手中的被單,身體不自覺地在顫抖。
是誰?我沒聽過的聲音……
「讓我看看妳有沒有受傷好嗎?」
接著,她感覺到一雙手覆上棉被,正輕輕地撥開眼前的晦暗,「沒事的。」那個聲音再一次輕聲哄著女孩。
猶豫了一會兒後,女孩輕輕鬆開了雙手,隨著棉被被掀開,兩人的視線聚焦在彼此的眼瞳之中。
「好漂亮……」女孩恍惚地看著,在垂曳的金髮下,一雙金色的眼睛就像窗外的太陽一樣閃耀著光輝,卻不像陽光刺眼,她不自覺伸出手,撫摸著對方的眼睛。
「孩子。」
一聲呼喚,讓女孩回過神來,慌慌張張收回小手,她害怕地低下頭,雙手抓緊自己的衣擺,瑟瑟發抖的樣子,就跟一個等待發落的犯人一般卑微。
不過,和她所想的不同,「謝謝妳,已經好久沒有人說我的眼睛漂亮了呢。」這個人,只是微笑著,伸出了一隻手,輕輕摸著她的頭,另一隻手則握住了她的手。
對方散發出的氣質,充滿了溫暖的氣息,就如同清晨的太陽一般,和煦舒適。
艾洛尼雅能感覺到握著她的手掌有些粗糙,但肌膚傳遞出的溫度卻是令人安心的暖和,「人的手……本來就這麼溫暖嗎?」在記憶中,無論是誰的手,都不像這隻手一樣有溫度。實驗塔的人們,連眼神都是刺骨的寒冷,就像無情的石像,來往她的房間和手術室。
而此時站在門口的亞撒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的互動。他的妻子本來就這麼會哄小孩嗎?原來不是只會搶姪子糖果吃嗎?原來不是只會騙姪子和他的朋友玩躲貓貓,然後自己跑去吃掉他們的下午點心嗎?
「克拉倫,愣著幹嘛?湯。」直到聽見妻子不耐煩的聲音,亞撒才回過神,將湯遞過去。
因為已經過了一段時間,湯已經不燙了,女孩只是稍微猶豫一會兒,便自己動手,一口接一口吃起來。
「慢點吃。抱歉啊,剛剛嚇到妳了。」看著女孩急著吃飯的樣子,她的心中也不禁心疼起來。當女孩被救出實驗塔後,整整昏迷了一個星期,剛開始的三天更是高燒不退,連亞撒都說有可能沒辦法挺過去,要有心理準備。
「先跟妳自我介紹吧,我叫伊西斯,是索里斯第一騎士團團長兼警備隊隊長,也是現任索里斯家主的妹妹,還有……妳的舅媽。」
女孩眼神呆滯地看著這個自稱舅媽的人,她所散發出那溫和的氣場,早在不知不覺間讓她放下戒心。
「柯爾斯,以前媽媽都叫我柯爾斯。」但當女孩說出自己名字,卻讓在場的兩人瞬間一愣。
「只叫你這個名字嗎?」亞撒看著女孩,女孩微微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妳。」伊西斯牽起女孩的手,「孩子,妳還餓嗎?我跟亞撒舅舅再去幫妳盛一碗湯,好嗎?」女孩再次點頭,看著兩個人的背影走出房間。
「克拉倫,盧恩納的問題,好像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嚴重。」伊西斯沉著臉,正嚴肅地思考著什麼。
「那孩子需要名字。我沒想到那個女人連名字都沒給她,甚至直接用祝福之名叫她。」
「她不可能不知道祝福之名是不能隨意稱呼的,簡直……」亞撒一時之間語塞,無法用言語表示的怒火在他心中燃燒。
「我們也需要告訴孩子祝福之名的重要性,那個人鐵定什麼都沒告訴她。我要去和家主報告。」伊西斯一邊說著,大步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欸等等,安伯,妳走的話我怎麼給孩子端湯?」
「我剛剛都示範給你看了還不會嗎?」
「妳一定沒有看到她有多怕我,還是讓我去報告吧。」亞撒露出為難的樣子,伊西斯嘆口氣,「好吧,說的也是,等你報告完再來吧。」
「叩叩。」記取教訓的伊西斯,這一次學會了敲門。當她輕輕地推開門,看見了原本抓緊枕頭,縮在床角的外甥女,在發現是她之後,瞬間放下緊張的樣子。
「孩子,我來啦。」她走向床鋪,坐在女孩身邊,將手上溫熱的湯拿在女孩身前。但不像剛才,這次女孩拿著湯匙卻沒有立刻開始吃。
「怎麼了?」伊西斯摸摸女孩的頭,總覺得她似乎有些事想說,「比爾……」女孩小聲說道,「比爾?」
「他有白色的頭髮,灰色的眼睛……他原本要救我的。」說著女孩閉上眼睛,又想起當時倒在地上的那個身影,身體微微發抖。
「但是他……好像死掉了。」綠豆大的淚珠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這對他不公平……他明明可以活下來。」
「孩子,妳先別哭,如果我沒記錯,確實有一個白髮的人被亞撒救下來了。」伊西斯拿出手帕,替女孩擦眼淚,聽到這個消息的女孩瞪大眼睛,「真的?比爾還活著嗎?」
「因為他中的毒實在太強,所以解毒後還在靜養。妳想見他嗎?」女孩奮力點頭,伊西斯笑了笑,「那妳先好好吃飯,好好休養,等你們兩個都恢復後,就安排你們見面,好嗎?」
聽了伊西斯的話,女孩終於感到安心,那一顆自從從實驗塔被救出後,壓在胸口的大石,在對話中被悄然放下。
她看著眼前的人,不自覺的信任正在萌芽,心中那些傷痕累累的裂縫,好像被一股暖流包裹,無聲無息地撫平傷口。
經過幾天的休養,女孩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明顯好了許多,食慾也逐漸增加,雖然還不會主動跟伊西斯以外的人說話,但已經不會表現出過度恐懼的樣子。
這是女孩在索里斯的第三個禮拜,她正吃著剛剛伊西斯帶來的餅乾,眼神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舅媽的表情。猶豫了許久,才將話脫口說出,「舅……媽,我可以……有一個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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