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君驚惶的躺在床上,雖然知道只是一場夢,但夢裡那種窒息感卻從夢中延伸至現實,使她的思緒還停留在虛實之間。
看著小窗外的陽光,使她的心情逐漸平復;但昏暗的房裡實在判斷不出時間,她順手拿起床頭的手機,原來已經快要中午了。
又再床上賴了近半個小時後,亭君這才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走近去看牆上的時鐘,說不定是自己剛剛睡眼惺忪,看錯了!
七點二十一!
亭君心頭一震,不可思議的注視著時鐘,片刻後,才釋懷的敲著自己的頭。「原來是沒電了。」
她把房裡的燈打開,使房裡更明亮些,原本為了省電費選擇這間老公寓,豈料偷雞不著拾把米,窗戶都被外頭的綠蔭所遮蔽,整個室內昏沉沉的,雖說不影響視線,但由於公寓本身老舊,再加上採光不良,讓她有種住進了七○年代眷村的錯覺。
簡單的洗漱後,她從書櫃上取出了一本相簿,來到室外的陽台上。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讓她精神為之一振,她心想:這公寓也不是一無是處!
翻開相簿後,裡面是亭君學生時代的照片,從國小到高中,屬於她求學時期青澀的記憶,相片上不外乎是出外郊遊或校園活動的集錦。
身旁的同學換了一批又一批,歲月匆匆,許多朋友就像過客一樣一去不返。
但這些照片裡,始終有聿杰的身影,他們是兒時的玩伴,國小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只是升上大學後,聿杰南下讀書,這才暫止兩人多年的同窗情誼。
即使如此,兩人仍時常透過通訊軟體聯繫友情,聿杰放假北上回家也會找亭君聚餐,與她分享學校的趣事見聞。距離並沒有沖淡兩人的友誼,直到……直到聿杰大四畢業前夕,他參加了登山社的活動,卻不幸的發生了意外……
相簿最後一頁夾著一張泛黃的剪報,是關於那場山難的報導:南部某大學登山社成員十五人,因山洪暴發受困縱谷山區,當搜救人員找到他們時,成員們大致無恙,只是有些失溫感冒,但,社團的公關組長卻失蹤了!
成員們表示,昨晚是公關組長聿杰和另外兩名組長守夜,半夜那兩名男大生去了趟廁所,回來就不見聿杰的人影。他們原本以為公關組長是故意躲起來和他們開玩笑,本也不以為意,但隨著時間流逝以及氣溫驟降,他們才意識到事有奚翹,立刻叫醒所有人在附近尋找,卻一無所獲。
搜救人員在安置好社團的成員後,一行三十幾人又在山區搜尋了十幾天,但結果依然不樂觀。
聿杰就這樣人間蒸發了,毫無預兆、線索全無,生死不明……
事後,他的家人傷心的移民國外,而亭君也與他們失去了聯繫。聿杰的失蹤成了朋友間一個最沉重的記憶,這些年,沒有人願意再去提及這件事。
然而,昨夜他卻突然入夢,這讓曾經花了很多時間將他淡忘的亭君,心情又鬱悶了起來,她始終相信,聿杰一定還活著,只是去了一個他不想離開的地方。
任由回憶奔馳,這時,電鈴突然響了,亭君回過神,轉身從門上的貓眼確定訪客的身分。
是房東李先生。
亭君開門讓對方進屋,並且笑臉迎人,「李大哥,不好意思,昨天那麼晚還麻煩你跑一趟。」
「不礙事兒,這是新打的鑰匙,可別再搞丟了,給。」李先生看上去三十幾歲,長相斯文,有著濃厚的大陸鄉音,他說自己是老兵的第二代,由於父親過去有些軍功,所以政府當年將這座三層公寓分配給他的父親以及父親的另外兩位同袍,一人一層,讓他們在此落地生根。
李先生告訴亭君:三樓就是他們一家人當年居住的樓層;二樓的宋伯伯遇人不淑,被妖嬈的流鶯詐光了財產,房子也被法院拍賣了,父親不忍宋伯伯流落街頭,和母親娘家的親友借了些錢,加上自己多年的積蓄,買下了二樓,讓宋伯伯安度晚年。
一樓的馮叔叔無妻無兒,光靠撿破爛維生,和李先生一家的關係也很是親厚。幾年後,樓下的兩位長輩先後辭世,李先生的父親便成了這棟公寓的主人。
亭君自李先生手中接過鑰匙,歉然的說:「一定一定,我下次絕對會把鑰匙收好,李大哥進來坐。」話說亭君昨夜被鎖在自己的家門外,一籌莫展,只好無奈的打電話給房東,請他過來開門。
李先生一進到室內,看到整間屋子燈火通明,不禁驟起眉頭。「大白天的,妳也忒浪費了。」
「我剛好再找東西,所以把燈打開。」亭君隨口掰了個理由,順手關了幾盞燈,只留下客廳的主燈。
「恕我多言,也沒別的意思,隨口說說罷了,妳可別往心裡去。」李先生恢復了溫文爾雅的禮貌。亭君搬進這屋子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李先生總是文質彬彬,梳著油頭、戴著黑框眼鏡,長袖格子襯衫外搭褐色毛衣背心,寬鬆的深色西裝褲,一身外省紳士的招牌打扮。
亭君暫時將相簿放在書架上,給李先生到了一杯溫開水。
「李大哥,請喝茶。」
李先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封信,遞到亭君面前,「適才在樓下碰巧遇上郵差,有一封寄給妳的信。」
亭君好奇的接過信件,心裡不免疑惑,她才剛搬來不久,照理說只有幾個親人知道,剩下的親朋好友通常都是透過LINE在聯繫,誰會這麼復古的寄信給她?
白色的制式信封彌封的很嚴實,上頭卻沒有屬名,但那筆跡卻讓她有些似曾相似。
亭君小心翼翼的拆開信件,然而當她讀完信紙上的內容後,卻突然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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