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亭君獨自走在陰暗的街道上,道路兩側停滿了機車,擁擠的讓她只能搖曳身姿的穿梭在人行道上,才能確保手中的那兩隻大皮箱不會被車身碰撞損壞。
皮箱裡裝的可是她砸了血本從韓國批貨的絲質內衣,今天在夜市擺攤遇到警察突襲取締。害她只能早早收攤,逃之夭夭。
天真的已經很黑了,儘管巷口那便利商店明亮的光正透窗而出,卻似乎照不透夜裡的深邃,狹長的窄巷更顯得幽暗可怖。
巷子裡的住宅,青一色是傳統國宅,盡是兩三層樓的老舊公寓,多數牆面都有磁磚剝落的情況,低矮凸出的陽台,鐵窗的樣式是華麗古典的花卉藤蔓,不難想像這裡當年美輪美奐的盛況,但如今僅剩鐵鏽斑剝的殘景。
亭君不以為意的走進巷道,她疲憊的無暇多想,只想趕快回到位在巷子底部的三樓租屋處,然後結束這一天。
走著走著,突然一團黑漆漆的物體從一旁的機車上撲到亭君的面前。
「啊!」亭君驚嚇的退了一步,手上一鬆,碰!的一聲,皮箱掉落,好在皮箱上了鎖扣,裡面的內衣沒有散落滿地,但精緻的皮箱肯定已經被撞凹了角。恐懼感被沖淡了幾分,她心疼的彎身要撿起皮箱,透過昏暗的路燈,原來那團黑漆漆的物體是一隻黑貓。
黑貓一身如墨的皮毛,近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黑貓發現了亭君的視線,並沒有立即逃開,一雙綠森森的瞳孔也回望著她,然後下一秒,竟然悠閒的側躺下來。
這畫面讓亭君心裡陡然一驚,這才看清楚,那隻黑貓的四足與肚皮都是白毛,她想起了家鄉的傳說,這種毛色的貓又叫「烏雲踏雪」,那可是不吉利的象徵。亭君記得小時候曾聽外婆說過,早期的農業社會,家中若有親人過世,大體便會停靈在大廳以竹蓆覆蓋,到了深夜喪家就要派人輪流守靈,表面上說是盡孝,說穿了就是要看緊門戶,千萬別讓這種烏雲踏雪的黑貓跑進室內,因為如果不小心讓這種貓跳過死者的屍體,那麼這名死者就會坐起來,變成殭屍……
這個故事雖然有些荒誕,但亭君仍舊覺得背後一涼,也顧不上皮箱損壞的情況,抓起皮箱就往巷子裡狂奔而去。
她三步併兩步的跑進公寓樓梯間,撲面而來是一股令人不適的氣味。
──令人窒息的濕氣。
亭君所住的這棟公寓,白天時陽光照不進來,到了夜裡那股霉味就在這棟公寓的樓梯間流竄。
亭君憋著氣,衝到她所承租了三樓,褪去朱漆的鐵門,仿若牢房的欄杆。門上那顆五瓦的燈泡忽明忽滅,好像下一秒就可能熄滅。
亭君小心翼翼的放下皮箱,伸手到外套的口袋翻找大門的鑰匙。
糟了!口袋裡空無一物。
該不會是剛剛掉在巷子裡了,亭君無奈的靠在門邊,一眼望向通往頂樓的小樓梯,樓梯的盡頭是一扇鐵門,門把上扣著鎖頭。門的另一端,正是房東李先生的住處,他將這棟老公寓的三層樓分別租給不同的房客,自己在三樓頂上加蓋了一間鐵皮套房,移居那所謂的三樓半。
「三樓半的鐵門卡死了,我在公寓的另一側裝了一隻樓梯,這扇門平時不會進出,階梯上可以隨妳推放雜物。」亭君想起,看房子的那天,李先生這麼對她說道。
「那不是很麻煩嗎,為什麼不直接找鎖匠來修理?」
李先生像是完全沒聽見她的話,默默將大門打開後,率先走進了三樓的陽台,轉頭對亭君說:「陳小姐,請進來看看房子的格局。」
亭君點點頭,進屋前,她又好奇的望了一眼那扇通往三樓半的門。雖然正值中午,但公寓的四面種著老榕樹,篩進樓梯間的僅剩微弱的光線,使那扇門顯得有種說不上的神秘。
此刻,亭君正是看上這間公寓的涼爽,滿腦子只想到這能替她省去整個夏天的冷氣電費,她欣然一笑,也隨後踏進了屋子裡。
然而,她卻不知道,她踏進的卻是此生最可怕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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