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稍縱即逝,卻留下美好的記憶。
可你是星星,星星注定要在夜空中發光發亮。
上課時間表是七天制的,這一點應該跟其他學校是一樣的。早會隔天舉行,單數日子是初中早會,雙數日子是高中早會,Day7的早會則以班主任節形式進行。所謂的班主任節,很理所當然的會聽到幾句話:
「數學功課借來看一下!」
「今天通識要檢查功課呢。」
「通識什麼時候給的功課?快借給我!」
「糟了,今天物理還要測驗呢!」
當我還在很愜意地吃早餐時,黃卓誠已經衝到自己的位置上,把書包重重地扔下來:「把物理功課借給我!快來不及了!」
我喝一口綠茶,手輕輕地從抽屜裡把功課拿出來。他是個典型的活躍分子,功課還沒有抄完但聽到別人聊天又要參與,吃個早餐都不能讓我安靜一下。
順帶一提,這所學校的小賣部早餐的選擇也很多,各種三明治也只是賣七元,比起在便利店買的要便宜一點,所以高中同學普遍都是在學校裡解決早餐的。午餐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不知道是學校的什麼政策,英文課居然還把我們班分成了兩組來上。A班和我所在的E班加起來約60人,這兩班人在英文課時會根據英語能力被分為A組和B組,道理和準則也很簡單,大家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模式,反應都十分淡然。
「你是E班的新同學劉逸星吧?」剛被分到我旁邊的女生問。
我看了看她:「嗯。」這個女生是A班的人,身型有點嬌小。略偏鼻樑上壓著一副圓型的黑框眼鏡,一雙眼亮晶晶地盯著我看。
「我叫林婧怡!」
我禮貌地點點頭:「哦。」
沒想到黃卓誠也會出現在A組,還以為他是個不太讀書的人,他陰魂不散地坐在我前面,笑著回過頭來:「林婧怡你們社那個師弟也太逗了吧,你管管他啊!」
「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幹事都跟他說了什麼?」林婧怡也笑著回應。
坐在黃卓誠旁邊的那個女生也轉過頭來湊熱鬧:「小朋友打架你們做社長的也要管啊?」
這個女生叫趙佩儀,據說是我們級的第一名。黃卓誠跟我提過,趙佩儀的成續是從中二級開始一直保持到現在的。最高峰的時期,據說平均分跟第二名相差了足足十分,是學霸級的人物。
林婧怡看了看黃卓誠,低頭揭著書,怪聲怪氣地說:「是不用我們管,他不是怕某人嗎?」
英文老師魔性的聲音開始在耳邊迴盪,我眉頭一皺,伏在桌上與世無爭。
今天的天氣有點太好了,加上沒什麼風,整所學校就像被放上一個大蒸籠一樣。出去走走回來經已滿頭大汗,,連陳Sir也不再嘮叨空調調得太大了。不幸的是黃卓誠這種體力長期過剩的人,十五分鐘的小息也被拉去打球,結果從小息結束開始我身旁就一直傳來陣陣異味,揮之不去。
「太熱了。」黃卓誠一回到課室就把空調的扇葉撥下來對著自己,面向著我一直在擦汗。
「你跟林婧怡他們好像很熟?」我從儲物框裡掏出參考書。
他仍在擦汗:「初中都是同班同學啊。」
「哦。」
「我們這一班大部分都是由當年的3A班調過來的,因為選了理科,自然就分到E班了。A班那些人都是當年選了文商科的學生。」他撥了撥頭髮,走到我身旁坐下。
學校在區內不算有名,聽說很多在這所學校就讀的同學都是住在附近的。即便不是,車程大部分都在半個小時以內,於是下課時間總會看到他們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的走在一起。學校附近的小商店,也因為這樣而生意興隆。
兩個籃球場以「L」字形的方式包圍著學校,只要不是上課的時間,這裡便會充斥著各個年級的學生。一旁的領袖生像瘋了似的一直大喊,要求穿著皮鞋的同學從籃球場上離開,不然的話就會給予口頭警告。
我坐在籃球場旁一邊吃飯一邊看戲,不得不說黃卓誠在籃球場上還算耀眼,也可能是因為我只認識他的關係,於是目光總會落在他身上。
「喂。」突然,一部看著有點眼熟的手提電話出現在我眼前。
我下意識地沿著那隻手往上看,原來是趙佩儀。因為露出光潔的額頭,很容易就會被歸類成傳統好學生。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應該是你上英文課時落在抽屜裡的,熙妍讓我拿給你。」
「哦,謝謝。」我接過電話,眼見趙佩儀轉身便要離去,禁不住開口:「她怎麼沒有跟你在一起?」
趙佩儀順理成章的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她要去當值啊,怎麼會有空。」
「她也是領袖生嗎?」我問。
她凝視著不遠處那個兇神惡煞的學弟,他的校服上也掛著一個紅色的牌子:「她跟他們不一樣,她是隊長。」
「原來⋯⋯」
「這些學弟妹也是剛上任,會這樣也能理解的,不要太過分就好。」她看了看我:「你笑什麼?」
我的目光投向那個追著學生跑的領袖生身上:「只是覺得他們很好笑而已。」
趙佩儀一臉悠閒的看著操場:「強裝出一副兇惡的樣子試圖去控制自己的同學,這就是他們的風格,挺幼稚的。」
「都是這樣的嗎?」我說。
「凡事總有例外⋯⋯」只見她站起身來看著我手中的飯盒:「快吃飯吧,我要走了。」
對於我為什麼要在操場邊吃飯這件事,要追溯到由上個星期起中五誠班出現的一種潮流。學校的規定比區內其他學校要更嚴格一些,只有中五或以上的同學可以外出用膳。不過因為時間太趕,大家都傾向買外賣回課室裡吃。自從上個星期開始,黃卓誠他們就很熱衷於一首從頭到尾都在「YEE」的歌,嚴重的時候甚至可以一整個午膳時間也聽到。若下午還有測驗,便要盡可能避開這樣的擾敵行為。但也是托這首歌的福,我看到有個人笑得很開心。
「喂,不要再播了!煩死了!」坐在前排的一個男生怒吼。
坐在教師桌前的黃卓誠不理他,瞟了他一眼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飯。
「Yeeeeee⋯⋯」居然還有人樂在其中。
我也吞了口飯,只見一個男生正含著一口飯,從自己的位置往黃卓誠的方向走去。黃卓誠很快就注意到他,立即大叫:「喂!把飯吞了再過來!」
「你快點按停它,我保證不打死你。」那個男生笑著抓住黃卓誠的脖子不停地搖,口齒不清的不知在說什麼。
正當大家樂不可支的時候,有個女生把課室的後門打開了,只見她彎腰在鄭熙妍身邊小聲說話,趙佩儀也在一旁聽著。過了沒多久,鄭熙妍便把手上的筷子放下,跟著那個女生從後門匆匆離開。
因為黃卓誠正開著投影機,課室裡部分的燈被關掉了,這一幕在幾乎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上演。我把剩下的一點飯都吃掉,連著外賣的袋子包好,然後扔在課室外的大垃圾桶裡。回來的時候坐在鄭熙妍的坐位上:「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看剛剛那個學妹很著急的樣子。」
趙佩儀若無其事地吃著飯:「1A那裡有個男生捧著一大束花跟隔壁班的女生表白了,熙妍過去看看。」
「啊⋯⋯?」我不解地看著她:「就這樣?」
「對啊。」她看了看我:「你以前沒有經歷過這種吧?」
「不是,她上去能幹什麼呢?」
只見她聳聳肩,不打算再和我談話,我也不好再問下去。根據這所學校有趣的樓層結構,中一級全體學生都在五樓,從二樓走上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這個熱鬧倒是值得一看。放眼望去,他們仍在打打鬧鬧,她們仍然樂在其中。這個世界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那些我們看不見的𣊬間,有很多事情同時發生著。一般人只會看到自己眼前的事情,忘了在時間之內,其實很多人和自己一同經歷著各種千變萬化。
走到五樓,學生經已散開,完全沒有想像中的群情洶湧。我從後梯一直穿過走廊,走廊上的人不多,偶爾能見到幾個學弟妹經過。直到我看見走廊的盡頭時,才發現兩個一高一矮身影坐501室外的長椅上。
隨著鄭熙妍的臉愈來愈清晰,我漸漸停住了腳步。坐在她身邊的小男孩手裡捧著一大束玫瑰,那束花上面還有一隻玩具熊。小小年紀,卻拿得出這個錢去做如此「浪漫」的事,也算厲害了。
她一直跟身邊的男生說話,雖然那個男生總是乖巧地點頭,但整個氣氛卻是輕鬆的。鄭熙妍仍然微笑著說話,正午時分的風吹過,她額前的瀏海也輕輕晃動著。話說回來,我眼中的領袖生隊長,理應是像趙佩儀那個樣子的。像她這樣留著瀏海,雖然好看,但很容易會觸犯校規吧?
等一下⋯⋯
好看?
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往我這個方向看來,身邊的男生顯然經已離去,只留下一束鮮花。她朝著我眨了眨眼睛,眼神裡充滿好奇。既然已經對上了,也沒有躲避的理由。
「那男生走了?」我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
她點點頭:「走了。」
「那你剛剛是阻止他表白了?」我問。
只見她笑著搖搖頭:「才沒有,我看著他表白的。」
她一直看著地面,不知道看的是地上的格子,還是自己的鞋子:「他失敗了吧?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麼?」
「安慰他一下而已,如果他是真的喜歡,就要想想對方喜歡什麼樣的表白方式,而不是用自己想要的表白方式,類似這樣的。」她的回答很淡然。
「你這個領袖生,不是應該阻止他們在學校談戀愛嗎?」
她笑著看我:「他們連父母日夜嘮叨的話都聽不進去,我可沒有自信能說服他們啊!」
她的雙眼笑起來彎彎的,鼻子小小的,但在那張鵝蛋般的臉上卻顯得十分立體。仔細一看,每一個小部分都長的很精緻,但線條又是如此柔和。即使看久了,也不會有想要別過臉去的衝動。
「不用上課嗎?」
我從她的提問中驚醒,站起身來看看她:「好吧,去上課了。」然後轉身便走。
「喂!」她見我轉過頭去時,才抱起身邊的鮮花說道:「幫我把花拿走吧!」
我插在褲袋裡的手不願取出來,笑著看她:「你捧著下去吧,挺好的。」還沒等她答話,便回過頭離開了。
正午時分,陽光很足,學校對面的圖書館背後是一片海,吹來一陣陣微風。12時50分,上課的鐘聲原來早已響起,5樓已經空無一人。但有走廊一旁的盆栽送來陣陣清香,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回到課室,黃卓誠那怎麼吃都吃不完的飯盒竟然在我桌上,我目無表情地看著正走前門走進來的他。只見他立刻跑過來把自己的飯盒移開,但隨後走進來的那個人,應該比他更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熙妍,誰送給你的花啊?」坐在她附近的幾個女子好奇地圍著她。
黃卓誠的眼確實有點問題,完全移不開了,一邊盯著一邊喃喃自語:「她怎麼會收到花⋯⋯?」
連帶坐在我前面的張衍駿也看著她,選位置就要選像我這樣的,坐在課室最邊上的位置,這一班三十多個人每個人在做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她跟身邊的女生解釋了一番,才把花輕輕地送在課室一側的桌子上,剛好就在那一堆中文功課旁邊。
本來只是想看看她捧著花的樣子,沒想到竟然引來這麼大的反應,這下他們該緊張了。我搖搖頭,把中文書放在桌子上。沒多久,楊老師便從前門走了進來。剛放下課本的她,很快就注意到課室邊上的那些花。
據我的了解,鄭熙妍跟這個老師的關係最要好,兩個人常常一起玩。黃卓誠總在我面前把她捧得天上有地下無,原來鄭熙妍是我們班中文科的權威。因為是理科班,班上大部分人在數理方面都是天才,所謂的數學課就是邊玩邊算數,輕鬆得很。但只要跟文字有關的科目,我們都會死得很慘,聽說有時A班的人還會過來顯擺。鄭熙妍的文科實力,是班上小數能與他們抗衡的存在。
「哇!誰收到這麼漂亮的花啊?」楊老師還故意去看那束花。
幾個女生笑著大喊:「是鄭熙妍的!」
楊老師看看她的愛徒:「誰這麼勇敢啊?」
只見鄭熙妍沒好氣地掩了一下臉,笑著說:「不是我的,Miss,你拿去吧!」
「不要,這麼好看你自己留著!」說著,楊老師便把花放回原位,引得全部人哄堂大笑。
這裡的學習生活不同於國外,暑假前我的生活是下午兩點多下課,然後一整天都過得十分自由。在這裡,官方的下課時間是3時40分。但是初中同學需要再上一節班主任課,直到下午4時才放學。高中同學則是每天補課,下課時間不詳,把工作完成就可以離開。
補課從4時開始,從下課時間到補課的這段空檔,成為了寶貴的休息時間。我們位於二樓最後一個課室,與洗手間只有一壁之隔,更可以利用後樓梯直達小賣部。這樣的優勢,讓E班的同學成為小賣部的大戶。
「咦,你也喜歡綠茶?」在小賣部看到趙佩儀,順道過去坐一下。
趙佩儀指了指一旁的巧克力牛奶:「那個才是我的,這是幫熙妍買的。」
「你明天中午要去物理室嗎?」她問。
我搖搖頭:「我可不像會不及格的人吧?」
她皺著眉搖搖頭:「可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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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聊什麼?」鄭熙妍很自然的坐在趙佩儀身旁。
只見她把綠茶遞給鄭熙妍:「我說他不像學霸。」
「哦⋯⋯」她看了我一眼,又轉過去問趙佩儀:「我想早點上去,要一起嗎?」
「走吧!」
趙佩儀看著我,動了動眉毛先便轉身離開。其實我也很好奇,如若他們真的那麼欣賞鄭熙妍,那她身邊應該有很多男生才對,但這一切似乎又不是我所想的那樣。在她身邊的幾乎都是各種類型的學生,有像趙佩儀這樣的學霸、也有像李麗雯那樣的小女生,誰都是她的好朋友,但就是女生居多。
夏日的黑夜來得很慢,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卻已隱隱約約看到一輪新月掛在了天上。甫踏出學校門口,沒走兩步便看到遠處有個影子,正不斷地盯著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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