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2年8月27日/距病毒爆發已過去41年]
晏城外,外圍廢棄城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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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的時光,能改變什麼呢… 要是現在再向人們問起這場災難的起因,大概他們只會回答你:「那已經不再重要了。」是的,不重要了,人們已經建立了好幾座要塞般的城市,城裡彷彿一切都像以前一樣,人們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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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潛移默化在人們腦海中的美夢大多在離開城市的庇護後,見識到真正的世界的一瞬間而煙消雲散。這是多麼荒涼殘酷的現實啊,放眼望去盡是倒塌和被腐蝕的房屋,它們幾乎都被爬山虎,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植物給佔領了。曾經被舊世界的人們引以為傲的文明象徵的現代樓房和柏油路面在數十年間一點點被大自然佔領,回歸到牠們的彊土中。植物頑強地從各種人造物的縫隙中蓬勃生長。較脆弱的建築早已被壓得分崩離析,羅勒甚至能在這廢墟中瞧見小動物的身影,他看見一隻小貓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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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件好事。」羅勒心想,有小動物代表這片區域沒有感染者會追殺牠們,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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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一大清早便出發了,羅勒被安排在車後座和蘇寒待在一起,白千夏和莫雷洛在前座有說有笑,反倒他和身旁的雕像對破冰無從入手,自問不算安靜的羅勒也該聊什麼,只好擺出一個百無聊賴的樣子托著頭看著風景。他的視線隨著吉普車的顫抖而變化著,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越來越開寬。他們快要離開荒廢城市的範圍了。不得不說,白千夏的駕駛技術不錯,路上各種障礙物都被她輕鬆繞過,羅勒還記得昨天她修車的樣子,心中暗自佩服起這小女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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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麼?」沒想到是蘇寒先說話了,但這問題問得毫無技巧,羅勒只好隨便答道:「風景啊,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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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頭伸出去,會被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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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唬我呢,這個區域都不剩多少感染者了。」話雖如此,羅勒還是馬上把腦袋縮回來了。但經他這麼一說,羅勒才發現自己不自覺整個腦袋都伸出窗外了,對於幾乎沒有機會出城的人來說,這種行為很正常。不過也就這一小段路程是可以掉以輕心的了,在離城市越遠的地方越少軍隊會清理遊走的感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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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先睡一會兒哦,我們晚上才會停下來休息。」莫雷洛微側了頭向後座的二人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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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睡醒腦袋沒了,不敢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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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低低的笑聲傳到蘇寒耳中,隔壁的莫雷洛調侃說:「哈哈哈,蘇寒你的聊天技巧還得進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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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瞄了一眼身旁的蘇寒,他表情中一閃而過的嫌棄被羅勒捕捉到了,而後心中飄過一句話『啞巴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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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從未真正出過一次晏城,只有在城牆上時才勉強算得上看過外面的風景,他此刻對這些陌生的景色興趣索然。他不由自主地把野外的景色和晏城比較起來,他常聽老人說以前的都市多麼繁華,安逸的生活是多麼令人懷念,而不是現在每天只為生存而奔波的苦日子;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作為病毒爆發後十多年才出生的人,城外的建築、一草一木都是陌生的,他看過的所有舊世界的書籍似乎也無法在這片廢墟中描繪當年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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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離村子還遠著,今天晚上就在附近休息吧。」莫雷洛在傍晚時說道,羅勒聽她一說才想起她之前說過中途會在一個流民村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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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前行數小時,他們也依然在舊城市的範圍內,只是建築物顯然疏落不少。過了一會兒,白千夏熟練地把吉普車泊在一個修車店的一個車庫中,然後下車鎖上了鐵門,羅勒跟著另外二人下車。白千夏提著手電,莫雷洛和蘇寒則在手電的光芒下從車上拿下了大包小包。羅勒只能在一旁好奇地觀察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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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是不會有電力供應的,一入夜便只剩微弱的月光照射。這個修車店裡只有微弱的月光從釘上木條的窗外照射進來,也就僅足夠看到屋內陳設的黑影而已。這些木條似乎是以前的人為躲避感染者的入侵而釘上的,屋內的傢俱也都七零八落,有不少殘舊的傢俱被簡單粗暴地堆放到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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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團亮光在羅勒眼前出現,下意識遮擋雙眼數秒後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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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燈?」羅勒奇怪蘇寒什麼時候拿出燈來,蘇寒提著燈,也沒回答,只是默默地把燈放到地上。羅勒這才發現蘇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出了一堆食物和睡袋了,這人不只話少,做事也有夠靜俏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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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姐守半夜,我一會兒接替她,白千夏睡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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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要醒著嗎。」羅勒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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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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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蘇寒從袋子裡拿出一些罐頭和零食,示意羅勒吃掉,羅勒接過蘇寒遞來的食物,二人直到吃完手中的食物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羅勒實在覺得有點尷尬,腦海中思前想後有甚麼話題能和這蘇寒這半個啞巴聊的,最後還是覺得他這塊冰太難打破,便提出要到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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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出去。」蘇寒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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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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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和蘇寒剛才身處的是車庫旁的房間,房間外便是一條走廊左側還有兩個房間,右側靠牆擺放了數個儲物櫃。羅勒身後便是通向車庫的路。正當羅勒想像要先去哪個房間走走看看,白千夏卻從車庫中走出來了,她見羅勒在走廊不知想做什麼,便上前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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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我了!你在這裡做什麼?」白千夏被他嚇了一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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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處看看,怎麼?你被我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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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我去檢查門鎖好了沒,你快點回去蘇寒那兒待著吧,別閑逛了。」白千夏皺眉不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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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見狀只好回去原本的房間待著。房裡的蘇寒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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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趕回來了…」羅勒苦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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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坐下,一會兒看看燈光,一會兒看看傢俱,在好久的沉默後,羅勒終於耐不住開口了。他隨便找了個話題試著破除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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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們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嗎?」羅勒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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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久以前就把這個修車店改成了安全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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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你幹這行很久了?」羅勒驚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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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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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千夏也是嗎?那不算很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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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蘇寒沉默數秒才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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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裝出一副飽經世故的樣子:「你知道嗎?通常會這樣說的人,都是有些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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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寒一時難以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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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有什麼故事想分享的話儘管說。」羅勒用開玩笑的語氣向蘇寒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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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快點睡。」蘇寒皺眉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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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羅勒心想這人真真是一座冰山,他只好乖乖縮到睡袋裡睡覺,但危險且陌生的環境他難以放鬆,合上眼與意緒掙扎良久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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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出去一下。」蘇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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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中,這句話在羅勒耳中變得空茫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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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羅勒在心中叫喊,腦海中浮現的女性身影似乎與蘇寒重疊,而後又被她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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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穿黑袍,身姿模糊,連五官也看不清,只有她溫聲細語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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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要跟著一起念哦。」
「為什麼?」
「這是對神的尊敬和感恩,來吧,跟著念就可以了。」
「….」
「你怎麼不高興了,發生了什麼,可以跟我說嗎?」
「其他人欺負我…」
「那我可要帶你和他們理論了啊!」
「修女,你要走了嗎…」
「別擔心,我很快會回來的」
「你哭了…」
「她不會再回來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沒見過她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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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她的淚水…我的臉上也感受到了,她的悲傷…不對,我不在教堂,我在…城外。那這是誰的淚水?誰會在我身旁哭泣?不可能,這裡沒有人會這麼幹…沒有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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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危機感襲來,羅勒猛地睜開雙眼,赫然發現一張腐爛的臉出現在眼前。腐朽的氣息撲鼻而來,還沒來得及呼喊,一雙垂掛皮肉的雙手用著遠超常人的力度死死勒住羅勒的脖頸,張著口便要咬下去。羅勒只能勉強用手頂開那感染者的頭,眼看快被牠掐到失去意識,羅勒突然爆發,一腳踢開身上的噁心感染者,猛地站起來推倒身旁的木桌擋住牠的腳步,趁機沖出房外並反鎖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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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喘著粗氣,聽著房內一陣碰撞聲,一下接一下身體撞擊門板的重響,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想起來得去通知莫雷洛他們。只是羅勒還未通知,他們便已經注意到聲響趕過來了。莫雷洛提著手槍,二話不說便破門打死了那感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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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牠在我睡覺的時候跑出來了…..」羅勒顫抖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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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寒一把扯住羅勒,在他驚魂未定的眼神中撩開他的衣服檢查,確定他身上沒有傷口才松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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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檢查看還有沒有其他感染者。」蘇寒說完就走開了,羅勒卻還沒回過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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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萬… 」白千夏怔怔站在感染者旁低聲說,扭頭看向莫雷洛的雙眸裡滿是無措。莫雷洛默默蹲下檢查他的屍體,她發現老萬的耳朵缺了一塊肉,傷口似乎是槍傷,然後目光在熟悉的他右手的紋身上停住,旋即又摘下他手腕上的珠串塞到白千夏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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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好,等我們回去了還給老萬的兄弟。」莫雷洛一把抱住白千夏,輕撫她的腦袋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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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蘇寒也回來了,確定四周安全後,他便和莫雷洛把屍體搬到了修車店門外,然後折返關上了修車店的鐵門。白千夏渾身的低氣壓,羅勒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在這意外暫告一段落後,天已經快亮了,眾人的睡意早已因此消失,一行人只好收拾好東西,等天一亮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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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了莫雷洛開車,白千夏在一旁和莫雷洛什麼也沒說。蘇寒似乎注意到羅勒比昨天更緊張的狀態,公式化般的說了句:「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蘇寒似乎沒意識到這句話的安慰作用並不大,或許他除了這句話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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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羅勒敷衍地回應,昨晚擾攘了一夜,他看著窗外漸漸離城市遠去而愈發荒涼沉悶的景色,直到他實在抵受不住睡意在車輛癲簸的助眠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