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卡感激地回望卡爾，把手按在卡爾那寬大的手掌上，娓娓說著。「王權內戰維持了約一年，正當雙方打得白熱化，打算投入最後的武力作殊死一戰時，一直被遺忘北面的部隊回來了。但他們的到來才是真正惡夢的開始，見識過他們的狀態我們才首次知道，原來魔獸除了把人類當作食糧之外，還可以與人類作為共生生命般存活。這批士兵被一種不明來歷的魔獸入侵，成為了半人半魔獸的存在，他們維持了一點人類的理智和智慧，但卻和魔獸一樣變得嗜血，熱衷於撕殺和破壞。由於他們原本已經是非常優秀的士兵，在變成半人半魔獸後更大大地增強了他們的力量，也讓他們當中本來懂得法術的戰鬥單位變得無堅不摧。這樣說你可能不太明白。」
莫卡轉過頭向著卡爾。「卡爾，你知道甚麼是法力本源？在你這個年代怎樣稱呼拖展魔法的基本能量？一般來說法力本源愈大，能使出法術的質和量亦愈大，這與魔法咒紋的強度和持久度息息相關。一般來說，每個人的法力本源都是與生俱來，不能透過後天的訓練獲得，所以懂得法術的人可以說是得到眾神祝福的。」
「法力本源？」卡爾細心想了一想，說。「我明白了，你所說的法力本源即是我們這個年代被稱為的泉力的一個指標。你所說的定義也與現在的相符，我們只是沒有把宗教的因素加上去而已。」
「泉力？」莫卡皺著紋，正努力適應這個新的詞彙。「那你的泉力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我的家鄉沒有正式統計泉力的方法。」卡爾苦笑。
「沒有問題，你有這個概念就好。一般來說，所有的法術使用者都有一定數量的泉力。即代表無論是多強，如果沒有節制地使用魔法，而且沒有適當的休息補充的話，都會有耗盡的一刻，這個也是法術使用者最大的弱點。但半人半魔獸的法術使用者的泉力是無限的。」
「無限？！」卡爾跳了起來，顫抖著，脫口而出地說。「那實在太可怕了。」無限的泉力是所有法師夢寐以求的力量，同時又是那樣的危險。即使是如火球、水箭之類最低級的法術，只要使用者的泉力存量足夠，依然可以做成極大的破壞。卡爾曾經讀過大法師賽迪庫斯可以製作如太陽般大的火球，而另一位大法師冰鳥‧麗拉的水箭可以連續發出兩個晝夜，沒有間斷。但他知道即使是這兩個如此偉大的大法師，他們的法力都會見底。
「你也知道無限的泉力是多麼可怕。」莫卡悲傷得如同黑夜一般，續說。「那時以我們力量，根本無法抵擋這群半人半魔獸的軍隊攻擊。而更可怕的是，這批半人半魔獸根本不接受任何的和談和投降，他們沒有半點仁慈的心，旨在把人類趕盡殺絕。待三王子與四王子知道事態嚴重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除了王都以外的地方全都生靈塗炭，慘被摧毀。三王子與四王子終於放下了彼此的槍頭，召集王國內僅存的部隊作最後的抵抗。這已經成為了人類最後存亡的關鍵戰役，各種宗教和政治鬥爭都暫且被放下。那時三王子、四王子以及王都內的元老、貴族們都感到此次戰役非常兇險，人類戰勝的機會渺茫。所以，為了保存王族的血脈和人類最後的文明，在王都內選了四個主神的神廟，安排極少數年輕王族成員、學者、神官以及他們的從事進去，再找來王都僅存最強的幾名法術使用者，使出了幾個極強力被稱為禁忌的法術。首先是『服氣九息』，把被選中的人軀體壓縮，靈魂的質量被強化，這樣就可以讓這些人不受時間所限，來到接近永生不死的狀態。接著是『斡旋造化』讓神廟消失並存於某一個空間內，接著每相隔一百年，在第三個月圓的夜晚便會出現在王國內的一個安全隱蔽的地方，屆時神廟內的倖存者因應情況選擇離開還是繼續留守在神廟之內。」
莫卡一口氣把最後的說完，而卡爾則聽得大氣也不敢出。兩人靜默了一會後，卡爾問。「那你即是王國的倖存者？」
「對。」
「當時你多少歲？」
「剛滿十六歲。」
「那有多少人和你一起留在這神廟？」
「其他神廟的情況我不清楚，但在這個神廟有五個。」
卡爾立即四處張望。「他們人呢？」
「我們四人有個約定，為了有效地確保人類文明得以延續，每一百年將派一個人出去，寄望那時半人半魔獸軍隊的威脅已經得到解除，或繼續投入戰場協助保護人類的血脈。這樣的安排確保了每一個世紀都有一位像我們這樣的『指導者』存在。」
「那你便是最後一個？」
「對。」莫卡挺起了胸膛，眼中噙著淚。「身為娜依靈神廟的神官，我有責任把這神廟守護到最後。」
卡爾聽到這裡，不期然對莫卡肅然起敬，想不到這個比他還要年輕幾年，只有十六歲的小女孩竟然擁有如此的氣魄。
「那你現在要離開這個地方？」卡爾問。
莫卡環顧四周，帶點依依不捨，卻依然堅定地點了點頭。「對，明天一早便會走了。」
「打算去哪裡？」
莫卡此時顯得有些困窘。「我也不清楚，這五百年來，我對外界發生了的事可謂一無所知。我想我應該要先惡補歷史吧。」她轉過頭望向卡爾，露出了瀾漫的笑容說。「除了我那五位同伴以外，你可是我這些年來第一個交的朋友。」
卡爾望向莫卡乾笑著，帶幾分靦覥的說：「我想的身處的世代還算是和平的。至少，我還沒有聽過巨型魔獸和半人半魔獸這些品種的怪物。」卡爾頓了一頓，考慮要不要說下去，最後終於鼓起了勇氣發出邀請。「既然我們已經是一場朋友，我剛好要前往一個叫菲理士大學院的地方進行法師考核，那裡剛好是學術研究的地方，如果你想了解這五百多年的歷史，那裡應該非常理想的。不如我們明早一起出發吧。」
莫卡的面立時亮了起來，跳了起來在飛快的在卡爾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吃吃的笑著。
卡爾此時感動一點內疚，因為是次邀請他確實帶了一點私心，希望能拉攏莫卡與他同行。因為他知道單憑他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安全抵達菲理士大學院，他直覺相信莫卡會是一個強大的古魔法使用者。即使連孩童也知道，現今的法術與古魔法時代傳說中的魔法並不能相提並論。現在的法術對於那個時代的人來說應該只是小孩玩玩酒家的層次。不過這單純是卡爾的推斷，是否真確，還有待查證。至少，莫卡的同行確保了卡爾不會橫屍於斯比德之森。
莫卡這時對卡爾的傷口指了指，說。「你受傷了，讓我幫你。」接著莫卡以掌心抵住卡爾的傷口，低聲唸出卡爾聽不懂的咒紋，一團網狀的白光從莫卡的手心出現，輕柔的包裹著卡爾的傷口。不消一會，卡爾的傷口漸漸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的疤痕。
莫卡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頭，接著說。「那既然明天要出發，讓我們今天好好休息吧。」
莫卡轉身，飛到了神像左方的門，門被漂亮精巧的布幕覆蓋，卡爾跟著莫卡穿過布幕，來到一條長而狹窄的走廊，兩側有五、六個房間，皆是客房。莫卡帶卡爾來到長廊盡頭，回過身來，對卡爾說。「這裡是浴堂。先在這裡盥洗吧，我那替換的衣服給你。」接著便轉身出去。
卡爾望向寬大可以容納四、五個人的浴池深感驚嘆，在他家鄉的小村莊，水尤其是乾淨的水是奢侈品，足夠用來飲用和灌溉已經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一般來說，每天以濕布擦身，每個月才勉強可以作一次桶浴。他小的時候，曾經偷偷把自己當作能供水的井，以水魔法噴出水箭來灌溉植物，但當被村內的最具威嚴的藥師發現後，便在廣場中間，在村長及眾村民前，狠狠的被那年老的藥師用柺杖敲打得皮開肉綻，原因是浪費了如此珍貴的資源。他不明白為什麼不能用這種與生俱來的力量作這件事，但你不會反駁那把你替母親接生，把你迎接來這個世界的人。他還記得在他屁股開花後，母親扶著他一拐一拐的回家，在途中見到了夫子笑吟吟的望向他，無視他母親的抗議，稱讚他做得不錯，只要下次不被發現就好。
卡爾脫了衣服，急不及待的進到了浴池。水竟然是熱的！這是他人生首次的熱水浴，在那之先，熱水浴這個名詞只會出現在遊吟詩人的詩歌和故事裡。
他閉闔雙眼，感受霧氣在他身旁流動，希望可以好好地消化一下剛剛莫卡的說話，畢竟她所說的皆是古魔法時代的事情，按她的說法，那時接近所有的歷史記載已經遭到破壞。他希望可以在及後的時間與莫卡在菲理士大學院的圖書館中找到更多資料。只有順利考上法師後，菲理士大學院的圖書館便可以隨意使用，這對卡爾來說是莫大的吸引力。
卡爾對於是次的考核沒有多大的信心，現在回想起來，是次的離家，全是自己的意氣用事。即使他沒有法師的資格，仗著他過世的父親奧申在村裡的信譽，應該有不錯的出路。他聽說也有懂得法術的工匠、鐵匠，他們把法術溶入自己的作品中，讓他們所生產出來的鐵器有著偉大的能力。懂得法術的士兵、護衛更是不用說有著良好的待遇和晉升的空間。他自己明白，獲取優厚的薪酬，改善家裡的生活只是他希望成為法師的一套表面說辭。
所有能夠使用法術的人被稱為「優先者」，而所有的「優先者」內心都或多或少有一種渴望，這種渴望如同生命對空氣和水份的渴望一樣，就是渴望能夠把畢生奉獻給法術，就像上天給了你一份極之珍貴的禮物，而你時時刻刻都有希望能有所回報一樣。雖然每個「優先者」對「奉獻」定義有所不同，但無容置疑的是，唯一能把生命奉獻給魔法的方法是成為法師。成為法師公會認可的一員，即使是最初級的第三等，亦被認為是王國最高戰鬥力的單位，允許最大程度上使用法術。同時，擁有不下於勳位爵士的社會地位，能接受公會以極為優渥的條件所提供的工作，大大的改善生活。
法師亦擁有研究魔法的權利，各所大學的圖書館大門及實驗用的場地將為所有的法師而開，你能從各類文獻中找到希望研究的題目，並擁有拜訪其他法術大師的基本權利。這都是「優先者」夢寐以求，希望能夠獲得的待遇。卡爾戴上紛藍色帽子成為魔法學徒那一刻起，便已下了決心要成為法師。可是，要成為法師的門檻非常高，他從夫子裡聽說，有人窮盡了一生都未能考上，亦有在考試途中意外死亡的案例，雖然詳情夫子沒有向他說，但按夫子不會誇大事情的性格，法師考核嚴謹又危險，自己能否存活，也是未知之數。再加上，他今天見證了五位法師的死亡，他這時才發現可能在法師世界裡，要生存也不容易的。
不過對卡爾來說最重要的都不是這些，他真正渴望的是改變那膽小懦弱的自己，贖回那次的罪。那成熟的女性身影再一次在他面前出現，即使他多麼努力，也無沒有辦法記起她的臉容，這是他的罪為他帶來的懲罰。
這時，撲哧的一聲水聲打破了卡爾的思路，他感受到水面的震動，他張開眼在水氣蕴氲中見到一個人影，皮膚晶瑩潔白，他慌忙緊閉雙眼，說。「你怎樣進來了？」
「阿！給你發現了。」莫卡一面回應，一面來到了卡爾的身旁與他肩並肩，浴池在莫卡細小的身軀上看來更顯寬敞。
卡爾緊張地問。「你來這裡幹甚麼？」
「自然是浸浴。還可以幹甚麼？」莫卡回嘴。「你可不要有任何非份之想。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卡爾回想莫卡剛剛說的話，知道莫卡在過去的一百年都沒人作伴，實在是非常寂寞，念到這裡，也不忍心把她趕出去，於是閉上了嘴，與莫卡兩人靜靜坐在浴池裡。
漸漸地，卡爾繃緊的精神才得以完全放鬆，身體的疲倦一下子湧上來，頭腦一陣昏暈，跌入濛濛瀧瀧的狀態，畢竟今天對他來說實在是刺激得過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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