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魔女與金瞳灰狼》 - 4. 買衣

　　「魔女大人，天氣快要開始轉涼了，這次絕對要買齊冬天的衣服！」

　　外表只有十五，六歲的灰髮金眼少年，正牽著身穿全黑的少女，神情堅定地握拳說道。

　　單論年歲就比對方大上起碼數百的魔女，此刻卻顯得略為弱氣：「可是……我們家裡窮……」

　　「沒事，錢我都存好了，絕對足夠幫妳買幾件全絨裙子，所以冬天就別再穿那些薄得要命的衣服了！」

　　「欸……你存錢就為了這個啊。」

　　這番為她著想的行為理應叫人欣慰，卻讓魔女有點欲哭無淚。

　　其實穿什麼衣服根本不打緊，因為無論怎樣做，她的身體在冬天基本上都暖不起來，穿那麼厚甚至會妨礙她從灰狼身上取暖。

　　「真的不需要啦，我不是還有你嘛。」

　　她的說法卻讓灰狼臉色為之一紅，說道：「那也不可能我們一整天都抱在一起啊，其餘時間我希望妳也能穿厚些。」

　　樹葉快要掉光，森林即將迎來冬天，而魔女的力量也快要進入休眠期。

　　每到這種時候魔女大人就會變得很脆弱，體溫也比平常低很多，雖然她一再保證這是正常現象，但他始終放心不下。

　　手中牽著的柔荑不復春夏時暖和，所以自己也要更用心才是。

　　「那能不能別買裙子……斗篷也行啊。」要是斗篷夠大說不定還能把灰狼也包進去，嘿。

　　「嗯……這個可以考慮。」他把手置於下巴思考著，邊往自己最不喜歡的服裝店走。

　　在兩人路經轉角時，一道人影驟然衝出，直接半個身子撞到魔女。

　　「啊，對不起對不起！」來者是個二十來歲的清秀男子，一看見被撞到連單肩包都掉地上的纖細身影，連忙彎腰道歉，同時快速幫她撿起從袋子中掉出來的零星小物，「抱歉，我在趕時間。」

　　只是數秒的功夫，袋子就被收拾完畢，重新交到她手上。

　　魔女溫婉的笑著道：「沒關係的，下次小心一些。」

　　「是的，真的很對不起。」對方再次彎腰道歉，然後朝另一邊奔去。

　　兩人看著快速消失的人影，臉上的表情卻充滿反差。

　　「嘖，就這樣撞在魔女大人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灰狼一張俊俏的臉黑了半邊，面露兇光似是想把人拖回來毒打一頓。

　　「你別這樣，人家只是不小心，不需要特意以惡意揣測。」

　　他的過度保護有時連魔女都覺得十分無奈。

　　誰知她的好脾氣竟惹來了灰狼的不滿：「可是剛才他的手臂都碰到妳的——」說到這他突然頓住，「不對，魔女大人妳痛不痛？」

　　魔女搖了搖頭：「不痛啊，就算我不使用魔力，身上還是有森林加護，不會那麼容易受傷的。」

　　「呼，那就好。」他鬆了口氣，把魔女又拉近幾分，「魔女大人靠著我點，別又被某些不長眼的人給撞了。」

　　剛才他只顧著思考沒注意到轉角，當回過神來時魔女大人已經被撞到，作為守護者真是失職。

　　「好。」魔女笑著朝他靠近，不知不覺灰狼都長得跟她一樣高了，大概再過幾年就會超越她吧。

　　灰狼的種族在人類眼中也算是長生種，從外表的六歲長到十六歲，足足花了五十年的時間，這些年間村子改變了一部份，而有些地方卻始終一如往昔。

　　「歡迎光臨喔，兩位很久不見了。」

　　服裝店的媚就是其中之一，和幾十年前相比，無論是美貌還是身材都宛如時間静止般分毫不差。

　　「也沒有很久吧，上次見也不過夏天。」灰狼撇著嘴應道。

　　而這麼多年來兩人的關係依然惡劣，雖然真的要說其實是灰狼單方面地討厭著對方。

　　媚掩嘴輕笑道：「呵呵，對於某個每天都和魔女大人開心過日子的人而言，當然時間如流水般快活啊。」

　　「反正不像某人死守在店裡當老太婆。」

　　「灰狼！」魔女終於忍無可忍怒斥一聲，難得地表現出了憤怒。

　　他們兩人會結下樑子嚴格來說還是媚自作自受，狼族本身就有記仇的天性，所以這些年來她都沒有強逼灰狼改變他對媚的觀感，但這不代表他可以作出人身攻擊！

　　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的灰狼立刻抿住嘴，再也不敢開口。

　　魔女帶著歉意地道：「抱歉啊媚，是我管教得不好。」

　　「沒事，某老太婆心胸非常寬喔。」

　　她滿臉笑容地回以一個媚眼，她必須承認自己年紀確實不小，唯有看小年輕們之間的互動才能慰藉這老邁的心。

　　「所以今天是來買什麼的？小灰的衣服不是夏天才買完嗎？」

　　魔女趕在灰狼因為那個稱呼而發作前就搶答道：「斗篷，冬用的斗篷。」

　　「斗篷……據我記憶妳不喜歡皮草對吧，用羊毛可以嗎？」

　　媚從櫃台下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翻了起來。

　　｢難得妳終於肯買冬衣，我給妳設計個魔女獨家款吧。｣

　　「呃，謝謝。」魔女獨家款是什麼東西？

　　「那我先幫妳量一下尺寸，我還是第一次給妳做斗蓬。」媚朝魔女招手，示意她站在鏡子前。

　　她剛要上前，灰狼就湊近說道：「魔女大人，我有點事想要去辦，能離開一下嗎？」

　　「嗯，一路小心。」她爽快點頭，也不想灰狼站著無聊。

　　「我去去就回。」

　　少年在少女的臉頰快速親了一口，兩人揮手道別，一切自然得彷彿與生俱來。

　　媚盯著兩人的互動，饒有興致地揚起一邊眉頭，待灰狼走到店外，她才道：「你們關係真好呢。」

　　如果灰狼在場也許就能聽出她的意有所指，然而魔女只是直率地笑著回應道：｢嗯，因為他是個乖孩子嘛。｣

　　誠然媚並不單指這個意思。

　　先不提那個救命之恩，這些年來魔女根本是把灰狼當兒子養，衣食住行安排得比自己都要精細，還肩負起了教育的義務，單是溫柔體貼都不足以形容她對灰狼的用心程度，所以關係好是肯定的。

　　然而灰狼真的只把少女當母親孝敬嗎？那倒是未必了。

　　畢竟他們朝夕相處，魔女看著小男孩慢慢長大，很多事情早就形成了習慣而感覺不出異樣，唯獨外人才能體會。

　　十六歲就人類而言都已經是成人了，更別說灰狼實際年齡已經五十有多，卻依然和少女如此親暱，要麼他就是缺心眼不知道該有的界線，要麼就是故意為之，根本不在乎那所謂的距離感。

　　媚低聲歎道：「那小子心機還真不少。」

　　「嗯？媚妳說什麼？」

　　「沒什麼。」

　　面對媚一副不可言盡的表情，魔女沒有追問，只是抱著疑惑任由媚往自己身上纏蛛絲。

　　而另一方面，灰狼追蹤著氣味找到了一間酒館，此時有幾個年輕人正圍住一張小圓桌竊竊私語。

　　「喂，你這小子什麼表情啊，一副傻高興的樣子。」

　　剛才撞到魔女的年輕男子，因為臉上一直掛著傻笑而被同伴揶揄，但他並不在乎，表情甚至滿是幸福。

　　「呵呵，我剛才遇到了魔女大人。」

　　「那又怎樣？她來村子又不是什麼稀奇事。」

　　自從灰狼的出現，以前深居簡出的魔女變得更常為了辦置雜貨而進村，對於這裡的年輕一輩而言，遇見魔女已經等同於日常。

　　而正正因為她的存在比以前變得更為平易近人，村子裡有不少小伙子都默默地關注上這個神秘又溫和的清麗女孩。

　　「咳，不是，我剛才不小心撞到她，然後……撿到個好東西。」

　　明知應該偷藏起來，但他就是抑止不住想要炫耀的衝動，悄悄把一直捏在掌心的小物件示於人前。

　　那是一個畫著神秘線紋的紫色小髮夾，樸素而淡雅，甚至隱約間帶著點馨香。

　　聞言，同桌的其餘三人立刻拍案而起。

　　「什麼！你這小子竟然偷拿魔女大人的東西，快交出來！」

　　「就是就是，快給我，我去還魔女大人。」

　　「說，多少錢，我跟你買！」

　　三個男人迅速朝小伙子欺近，氣勢洶湧如強盜。

　　「不行！誰也不能搶！」男子把髮夾護在胸口，大聲嚷嚷，「無論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交出來的！」

　　「喔？此話當真？」

　　身後突然傳來清澈的少年音，他下意識扭頭，看見一名嘴角上揚的灰髮男孩，然而那道笑意並沒有傳到眼底，金黃眸色中只有一片寒光。

　　「呃，你……你是——」男子瞬間就認出了來者，心中大呼不妙。

　　「來讓你付出代價的人！」

　　語畢，一個拳頭襲上了某人的鼻樑。

　　而另一邊，完成量身的魔女見灰狼遲遲未歸，只得喝著媚準備的茶對著門口盼望。

　　「妳出去找他不就好了？」媚抱著一堆材料從倉庫走出，把手裡的東西全倒在工作台上。

　　魔女把杯子放回櫃台微笑著道：「不要緊，我怕他回來找不到我。」

　　而不過片刻，灰狼就推門而入。

　　「魔女大人，我回來了。」

　　他直逕走向少女，把手上的髮夾別在柔順的黑髮上。

　　「咦？這個不是我的……」她抬手摸上髮飾，熟悉的魔力流動很好辨認。

　　「是的，似乎是被那個撞到妳的人撿到，他看見我就還回來了。」

　　灰狼端著笑臉，把自己做的事情一筆帶過。

　　「哎呀，真是個好人。」魔女十分天然地笑道。

　　灰狼笑而不語，把手背在身後，藏起右手關節上的淡淡紅印。

　　他扭頭朝媚問道：「衣服都做好了嗎？」

　　「還差一點材料，幾日後我親自送過去吧，不麻煩你們跑一趟了。」

　　「謝謝妳，媚。」魔女站起來，十分自然地牽起了灰狼的手。

　　「不用客氣，回去時一路小心。」她揮了揮手，開始埋頭設計。

　　今天的目標已經達到了，兩人打道回府。

　　回到家，魔女坐在窗邊觀賞漫天的黃葉，輕歎著。

　　「快要冬天了呢，自從灰狼來在我的身邊，竟然不再害怕了。」

　　明明是自然界的魔女，卻對冬天抱持著恐懼，聽上去真是惹人笑話，然而在沒有生氣的森林裡獨居，伴隨著寂寞的寒意也十分令人難受。

　　「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灰狼拿著兩個杯子走近，把熱可可遞了過去。

　　「嗯。」魔女接過杯子，抿了一口，明明沒有放糖的可可，竟帶著一股甜味。

　　對她而言，灰狼簡直就是上天的贈禮，可以這樣並肩迎來冬日，曾經的她實在不敢想。

　　「說起來，我特意讓媚把斗篷做得很大，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裹進去了呢。」

　　魔女笑著說出軟語，卻不知這對灰狼而言有著更深的意味。

　　「是嘛……我會期待的。」少年這般說道，內心卻冒出點悵惘。

　　這些年來他從未改變兩人之間的距離，想不到魔女大人竟像是什麼都沒察覺到，再這樣下去……到底要什麼時候她才能意識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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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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