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搬來現在住的地方後,我的身體健康穩定許多,也許是沒有呼吸到都市裡那宛如毒氣的空氣吧。但即便如此,每個月我還是得抽空去見主治大夫-陳醫生四次。而回診時,我總會跟陳醫生聊上許久,多半都是聊關於那些夢的事情。
「但是你不是有查證過真實性嗎?假設那些夢是你喪失的兩年記憶,但卻找不到任何相關的實體證據不是嗎?就像你說的,在夢裡你父親還活著,但實際上他在你小時候就去世了,夢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現實生活中沒有的,這點你很清楚的。」陳醫生坐在一張旋轉椅上,笑著說。我從治療臺上坐起身子,「可是……夢的片段越來越多,一點一滴的塞進我腦袋,就好像被人剝開頭頂,放了些東西進去,很難不去在意吧?」
「哈哈!你的比喻很有趣,不過我認為跟你的記憶受損有關,大腦正拿那些夢來補足失去的記憶,但你本身很清楚那些是場夢而已。在互相排斥的情況下,就有這種『好像是』的感覺在。」
「是嗎?」
「只有你最清楚了。」陳醫生轉過身去,寫了一些處方在紙上,叮嚀我:「一樣按時吃藥,別忘了。」
「最近……」
「怎麼了?」陳醫生一問,想了想後我將本來要說出的話給收回去,笑著說沒事後就離開了,因為突然覺得話題沒有不必要再繼續下去。隨著那些夢的感覺越來越清楚,我也快分不清到底什麼是真是假的了,就連現在的生活,我都快分不清那真實性了。
但這些心底話,我從來沒有跟誰說過。這是很難吐露的事情,至少對目前的我來說……
「從來沒看過這樣如此詭異的天空,請各位看鏡頭的那一邊,原本早上還沒那麼誇張,現在眼見一片全變成紅色了!並且這現象已持續一天,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也不知會維持到什麼時候,難道說這是地球給予的警訊嗎?現在攝影師照到的地方……」
從昨天開始,原本我們熟知的蔚藍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一片艷紅,宛若被頑皮的小孩胡亂用顏料染上似的,火紅的令人有些害怕。
通常這種出現紅色天空的現象是在於夕陽落下時,是因為太陽的光被地球大氣散射造成的結果。當陽光進入地球的大氣層後,空氣和水蒸氣的分子吸收部份陽光,再向四方八面輻射,這種現象稱為散射。白色的陽光是由不同顏色的光波合成的,以藍光波長最短,紅光波長最長,波長短的藍光較容易被散射。日落時夕陽接近地平線,陽光須穿過較厚的大氣層才到達地面,大部份藍光被散射,餘下紅光,所以夕陽才會呈現紅色。
可是……這詭譎的現象是從早上就開始的,至少在我有記憶以來,早上看到紅色天空,根本從未發生過,難道說夕陽從頭到尾就一直卡在那裡?這種小說裡才會出現的事情好像也不太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吧?
但,誰曉得呢,現在的天空的確是呈現令人發毛的紅色。
一開始注意到的時候只是天空小部分出現紅色的區塊,等到後來新聞大肆報導後,抬頭看才驚訝眼前所見的天空全變成橘紅色。這樣詭異的情況引來媒體不斷報導轟炸,並且受到各界關注。目前好像只有在我居住的這片海域上空有紅色天空,其他地區仍然是正常的,這也很快引起學者及宗教人士的討論,而普遍被人訂下的結論是:異狀現象似乎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了,這可能超出人類目前的認知,對我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情。
事情越演越烈,搞得人心惶惶,但是倒也沒有什麼上古神獸或外星人從海的盡頭出現,反倒是海邊出現的人潮隨之增多,每個人都爭相目睹這從未發生過的罕見異狀。
我並不討厭這樣熱絡的盛況,但還是比較喜歡平常稀少人煙的海邊,那感覺像是整片海洋與天空都屬於自己的一樣,只是坐在鬆軟的沙子上,吹著微微海風也會令人心曠神怡。
隔天,下班後我一個人到海邊,趕上美麗夕陽的末班車,但說實在這陣子的夕陽全都一個樣,太陽啥時落入海平線的其實也不太明顯。
所以我潛意識裡又給了另一個為何來海邊的答案:期待能撿到Joyce的瓶中信。我避開人潮,往幾乎沒什麼人群的另一邊沙灘走去,順便看看浪潮有沒有帶來我一直期待的東西。
胸口有點悶悶痛痛的,不知是不是趕著來海邊的緣故,現在身體不是很舒服。
其實每天逼自己來海邊,也是因為如果做喜歡的事情,是不是對自己的病也會有幫助?
我喜歡海,喜歡那種望去沒有死角、無邊無際的那種浩瀚感,只是眺望遠方,看著浪潮的波動,或是呆看著遠遠的海上,小船緩緩移動的身影,不管如何,待在這唯一能讓我感到歡喜的地方,已經是生命裡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了。
「每天到海邊享受這短暫的寂靜悠閒應該對我的身體會比較好吧?」
這一直是我對自己治療身體的方法之一,沒人告訴我這麼做,當然也不是聽從醫生的建議,只覺得這樣做似乎會讓自己感到好過些。
等到夕陽完全埋沒不見後,心裡突然有股空虛,那是種很孤獨的感覺,令我無所是從。然後再待一會兒,我就會離開了,順便帶走那渺小無形的寂寞。
隨即,我注意到廢棄小屋的地方,有個女生站在海岸邊,凝視著大海,好像在發呆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背影令我感到熟悉,就像是夢裡曾經看過一樣……
突然,那個女生緩緩的往前走,本來以為她會在海水及膝時停止腳步,但發現時已經越走越遠,我才知道事情不妙!該不會是自殺吧!
當下我立刻衝過去,但並沒有無腦跳入海裡救她,一方面是不會游泳的關係,而一方面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我淺意識對海有一種恐懼。這很諷刺,雖然喜歡海,但卻害怕海。所以我只能在岸邊大叫:「喂!別想不開啊!」
還沒散去的人群跟我們有段距離,只見有些人往這邊看,但也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
可惡!那女生越來越往海深處裡,即便浪再大也絲毫阻止不了她的腳步與決心,彷彿不要命似的。
看著腳下反反覆覆推拉的潮水,雖然心裡很害怕,但我還是硬著頭皮衝進海裡救她。等我越陷越深時,才發現那女生早沉入海裡,心覺不妙的時候,我突然重心不穩往前一傾,立刻吃進海水。下一秒後,我只知道自己不斷掙扎,感覺十分痛苦,然後漸漸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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