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同人合集 - 黑白伊/關於天台

普設偽骨科兄弟，兩則關於盧西尋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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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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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日16號，備受矚目的毒父虐子案經法院裁定，判處被告30年有期徒刑，並得以假釋。被告經精神鑑定當下神智不清，無法判斷行為是否正確⋯⋯」

掛在天花板上的電視台播放著最新頭條，回蕩在安靜沉寂的房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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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走廊裡，費德麗卡和羅貝托正牽著他們的兒子費里西安諾，手裡拿著一盒餅乾，要去探望他們的新家人。

推開門，裡頭卻空蕩蕩的。床鋪上空無一人，廁所燈也是暗滅的。

羅貝托試著敲門，沒有任何回應，整間病房只有新聞的播放聲。

費德麗卡開始緊張起來，費里西安諾忽然跟她說：「桌上好像有東西。」

她立即前去查看，卻看見一張被折起來的紙條。

心臟的噗通聲此刻如雷般響徹耳際，她顫抖著打開紙條，只見上頭歪曲的寫了兩個字：「謝謝」。

她的心彷彿一瞬間沉到肚子裡，痛的站不起身。

羅貝托趕緊扶住她，問她怎麼了。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快、快通知醫院⋯⋯有、有病人想自殺⋯⋯」

羅貝托難以置信，一把奪過紙條，卻在看到那醒目二字後沉默。

費里西安諾聽到要叫醫院的人後，就飛速按下床頭的求助鈴。不過兩分鐘就有醫護人員進入病房，向他們詢問情況。

在得知有病人試圖自殺後他們飛快行動起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頂樓跑去。

最後一道防風門開啟，天台上的身影是那樣渺小，呼嘯的夜風像要捲走一切。

那小身影轉過頭，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們。

費德麗卡蹲低身子，試著平靜的向他搭話：「我們看到你寫給我們的話了，但是我們看不懂，你能告訴我們嗎？」

盧西安諾沉默一陣，然後回答：「『謝謝』。」

費德麗卡試圖露出笑容，但是失敗的詭異：「為什麼？」

盧西安諾看向三人，又低下頭，猶豫許久才說：「就⋯⋯我也不知道⋯⋯」

費德麗卡循循善誘：「你喜歡和我們待在一起嗎？」

盧西安諾下意識點頭：「喜歡啊。很溫暖⋯⋯的感覺。」

費德麗卡繼續勸說：「那你為什麼不想繼續待在我們身邊呢？」

盧西安諾頭低的更深，看了眼自己的手：「因為⋯⋯我知道我⋯我會傷害、你們的⋯⋯」

費德麗卡追問：「為什麼？」

盧西安諾：「我知道、他們說的。」

費德麗卡：「什麼？」

他神情難過：「因為遺傳、還有藥⋯⋯我⋯⋯我會很生氣，我控制不住⋯⋯像他一樣。」

費德麗卡放緩語氣：「你在擔心傷害我們嗎？」

盧西安諾點頭：「我不想那樣、所以⋯⋯」

在所有人沒注意到之時，費里西安諾衝了出去，一把抱住盧西安諾。

盧西安諾驚恐的緊抓住他，用力蹬腳從天台邊緣跑開，避免兩個人一起掉下去。

見此情景，羅貝托和費德麗卡都一併衝去抱住他們，幾個人抱作一團。

盧西安諾心臟差點停下來，久久沒法平復，只有那雙緊緊梏在自己腰上的手是那樣鮮明有力。

幸好沒事。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忽然一陣哭聲傳出，費里西安諾淚眼汪汪的不肯放開他，斷斷續續的喊：「不要走⋯⋯」

盧西安諾心裡被緊緊揪住一樣，他自然是想留下的，但是他也清楚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毀了這個家，所以他才想要離開，不忍破壞一切美好。

費德麗卡也忍不住哭了，她不曉得一個孩子要經歷過什麼樣的痛苦才會放棄求生的本能，放棄幸福的機會，只為了其他人的安逸。

哭聲此起彼落，盧西安諾不禁顫抖著聲音：「會後悔的⋯⋯真的，我永遠成為不了正常的人，我會很難搞、會給你們帶來不幸的⋯⋯為什麼？」

他哽咽著：「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救一個⋯⋯一個糟糕的人、一個殺人犯的兒子？⋯⋯我控制不住的！真的！病床的桿子是我掰斷的！不是其他什麼原因！」

費德麗卡輕吻他的頭頂，一隻手揉著他的後背，許久才找回聲音說：「我們可以一起努力，你會有個醫生的，有辦法變好的。」

羅貝托亦吻了一下他：「我們會陪你，你會成為你想成為的人的。」

盧西安諾無助的眨眼，他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費德麗卡耐心引導：「你想和我們待在一起對吧？我們會有辦法的，只要你想。」

酒紅黯沉的眼眸蒙著一層水光，周遭三人的溫度是那樣清晰，他最後把頭埋進女人的懷抱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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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了病房，似乎出於羞愧，盧西安諾始終沒有勇氣把頭抬起來。

醫院樓下的充氣墊已經開始消氣，警消也都散去大部分。

直到房門闔上，他才小心詢問：「我是不是惹麻煩了？」

費德麗卡蹲下身直視他，輕聲說：「是，你確實惹了麻煩。但是沒關係的，我們沒有要因此責罵你。」

羅貝托握住他的手，面帶微笑：「今天本來是要來慶祝的，沒想到從驚喜變成驚嚇。」

費德麗卡語氣也帶了點責備：「是啊，你之前還答應過我們的，今天卻想著不告而別，承諾都不遵守啦！」

盧西安諾緊張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卻見那兩人臉上都掛著笑，便知他們並非真心責怪。

費里西安諾勾住他的脖頸，眼角依舊帶著淚痕的宣布：「盧西以後就是家人啦！」

費德麗卡和羅貝托同時說：「歡迎你！」

突如其來的情緒淹沒了他，他忽然控制不住的哭了，慌亂接下作為歡迎禮物的餅乾，狼狽的啜泣著。

四人互相擁抱，用劫後餘生來形容在適合不過了，挺過那些灰暗帶著血漬的過去，他的劫似乎真的熬到了盡頭，往後或許並非一片光明，但如今有了陪伴自己的真正的家人，即使前路坎坷，他或許也將有勇氣越過，找到真正屬於他的光輝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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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

桌上擺放著一整套新背包、鉛筆盒、書本、水壺⋯⋯，費德麗卡正在進行最後的清點。

盧西安諾剛洗完澡，穿著薄長袖，身後還跟了個黏人的尾巴。

費里西安諾高興的說：「明天就可以一起去上學啦！我們要不要坐一起？」

盧西安諾躲避著蜜糖色的眼睛：「好。」

費德麗卡喚兩人過去，習慣性伸手揉揉二人的頭髮：「羅貝托真是，都沒吹乾呢⋯⋯」

她又笑了笑：「明天開學緊不緊張？」

費里西安諾高聲說：「不緊張～」

盧西安諾卻沒有回答。

費德麗卡溫柔的說：「別怕，有事可以找費里，不用怕麻煩他。」

她又說：「你也靠譜一點好不好，四年級了。」

費里西安諾依舊高興的說：「好～」

費德麗卡在兩人頭頂各自落下一吻，祝福道：「願你們平安順利。要儘量開心好不好？」

「好。」兩人一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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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學回來，費里西安諾帶著盧西安諾把書包扔進書房，又走回客廳躺在沙發上。

費德麗卡習慣的摸摸他的臉，又拍拍身邊的盧西安諾，詢問道：「今天在學校還好嗎？」

費里嘿嘿一笑：「很好～！班上除了盧西還有其他兩個轉學生，一個叫⋯⋯基爾伯特？還有一個是路德維希。」

「然後我又見到羅德里赫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副大人模樣，兇兇的。」

費里嘟起嘴：「唔⋯⋯雖然他人還不錯，但是太完美主義了！他居然當選班長。」

費德麗卡：「是嗎？那你可得乖一點了。」

「今天發了好多書，聽說這學期有三節美術，好期待！」

費德麗卡滿眼笑意，溫柔的摸摸他的頭。

然後轉向盧西安諾：「那你呢？」

盧西安諾生澀道：「還、可以。」

費德麗卡也只是笑笑，沒有過度追究。費里西安諾倒是很活潑的一直說個不停：「我們換科學老師了，以前那個去其他學校了，新的這個感覺人有點嚴格⋯⋯嗚。」

「對了，明天有體育課喔！」

費德麗卡應下：「我知道了，你們先去把作業做完，再出來吃晚餐吧。」

「嗯！」盧西安諾便被拉回書房，強行面對已經落下不知多久的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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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就這樣過去，費里西安諾在禮拜六有一整個上午的繪畫課，羅貝托去接送他，而費德麗卡外出購物，於是他一個人待在家裡。

不可思議。他想。

費里西安諾擁有獨特且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對世界、周遭環境的感知力，他總是能精準到位的描述一個人，推斷一件事。

他總覺得有點恐懼。那些藏不住秘密的眼神，看破一切的表情。

他稍稍放縱自己，學著費里西安諾的模樣躺在沙發上。

沙發很軟，布織的外表有些磨損，粗糙的像傷痕。盧西安諾心裡突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煩躁。躁。

沒有人在他身邊使他更感躁鬱，暴力慾望悄悄萌芽。

先是捶沙發，再是打扶手，感受到指關節發紅疼痛，盧西安諾預感不妙，趕緊跑回房間將自己關起。

那是一種無法克制的感受，像是一種疾病，在身體中四處亂竄、橫衝直撞，煩躁的想要破壞所有東西，想要詛咒全世界的人，釋放滿心的怨恨和憤怒，一種逃離、一種發洩。

以前他常常看到父親的發洩方式，無非是酗酒、賭博，甚至曾碰過一段時間的毒。但男人最常用的還是不用錢的暴力，欺負那些弱小的存在，輾壓蹂躪。

這些創傷性的回憶構築了他一部分的人格，缺乏同理心、以施虐為樂、無法與他人建立親密關係、自我價值的否定⋯⋯

心中的火無法平息，反而越燒越旺，他開始渴望看到人哭泣，渴望聽到人的哀嚎，渴望見到鮮血。

不行。盧西安諾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答應過的，不會傷害他們，死也不會。

他們是那麼重要，是那樣溫暖，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救贖。

疼痛短暫的打斷病態的想法，盧西安諾害怕的蜷起身，神經質的收緊拳頭。

一段時間後，儘管煩躁憤怒並未平息，但也可以稍稍克制，盧西安諾剛剛調整姿勢，就聽見大門門鎖轉動的聲音。

才剛剛減緩的心跳再次加速，甚至超出先前的速度。

「我～回～來～啦！」稚嫩活潑的嗓音像是興奮劑一樣，盧西安諾死死克制著的暴虐衝破牢籠。

殺了他。

這個念頭如此清晰，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殺了他，抓起他的頭往牆上撞，踢他的腹部，揍他的臉，把他打的渾身是血，越多越好，浸染整個地板⋯⋯

你是暴力狂的兒子，沒有人會說你什麼的，你只是精神有點問題，不是嗎？

看到瘀青和傷痕佈滿那潔白平滑的肌膚，看到扭曲的哭泣求饒出現在永遠笑著的臉上，看到他們失望恐懼的眼神，你渴望著的，不是嗎？

「不是⋯⋯我不是、我沒有⋯⋯」盧西安諾緊緊咬著下唇，鮮血的鐵鏽味更挑起他的恨意。

憑什麼？憑什麼是他要經歷那些事？

憑什麼不讓他去死？是他們自找的，把惡魔引進家門⋯⋯

「喀噠」一聲，房門開了。

橘黃色如暖陽的身影佇立在眼前，盧西安諾如野獸般衝向前，將人按倒在地。

「唔！呃呃⋯放、盧西⋯⋯」脆弱的脖頸被人掐住，費里西安諾難受的掙扎著。

淚水不自主的流著，費里西安諾越發喘不過氣。

羅貝托驚恐又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一邊撥打110，一邊喊著：「盧西安諾！」

不對，他不是想看到這樣的樣子，他不要看他哭，不要看到求饒，不要看他痛苦不堪。他不要。

盧西安諾用力將自己不受控的手指搬開，害怕的想：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羅貝托立刻衝向前將費里西安諾護在懷裡，他聽到一個父親對孩子關心的詢問、急切的眼神，他聽到費里西安諾嗆咳的聲音。

他推開試圖攔住自己的羅貝托，竟硬生生把人推倒在地。

費里西安諾咳了幾聲就急忙告訴羅貝托：「快去看看盧西！他剛剛哭了！」

費德麗卡此時也回到家中，正站在玄關放東西。

他衝進廚房內，取了掛在牆上的刀。

殺光他們。那個該死的想法又出現了。

是你在害他們！盧西安諾朝那聲音罵道。

他猛地舉刀就往自己手掌心插，疼痛一瞬襲捲而來，鮮血直流。

啊。他想，原來他想殺的人，是自己啊。

整個家裡的人都聚集在廚房，費里西安諾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盧西安諾整個人蹲在血泊中，又哭又笑的。

他放下刀，立馬被羅貝托踢開。傷口仍在源源不絕的冒著血，費德麗卡拿來一卷繃帶，小心詢問：「我幫你止血，好不好？」

盧西安諾沒有拒絕，也不再有什麼動作。

費里西安諾能感受到他的悲傷和痛苦，他知道盧西安諾不是故意要傷害他的。

盧西安諾輕聲說：「為什麼要讓我活下來啊⋯⋯」

所有人呼吸皆是一窒，只有費里西安諾上前一步問：「為什麼不想活？」

盧西安諾抬頭看了他一眼，把自己蜷得更緊，才慢慢說道：「以前被趕出家門，在街上一邊挨餓一邊流浪的時候，我都會想，說不定會餓死、會凍死。後來被打的時候，我也總是想，我可能會暈死過去。在更後來⋯⋯我真的差點死了。」

他雙眼帶淚：「我很痛苦、真的。我好想死掉啊⋯⋯可我每次都活下來了，為什麼？」

他抹了下，不讓自己顯得很難看：「為什麼所有人都在阻攔我？為什麼⋯⋯」

他的聲音喑啞，顫抖著說：「為什麼活著會比死了更痛苦啊？」

眾人皆是沈默，費里西安諾上前抱住了他，盧西安諾發出一聲聲壓抑不住的悲鳴。

「我不適合的，真的。我沒救了。我會害死你們的，你們清楚的。」

費里西安諾只是抱著他，他的傷口還在源源不絕的流著血，像那永遠掙脫不了的過去，陰暗的浸滿了他。

「盧西。」

「⋯⋯嗯？」

「活著有時候確實比死了更痛苦，但是他也能給你帶來比死亡更快樂的事。」

費里西安諾吸了吸鼻子：「我們保證，祝你快樂、幸福，求你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你知道不會再有比以前更糟糕的事了。」

盧西安諾沉默許久：「⋯⋯你們、願意，再讓我⋯⋯？」

「願意。」三道聲音同時響起，盧西安諾抬起頭。

「可是我、已經⋯⋯犯了好多錯⋯⋯要是、要是我一輩子，都這樣⋯⋯」

「生長環境不是一個人能決定的。」費德莉卡說：「你也不會一輩子都這樣的，相信我。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不是嗎？」

盧西安諾緩緩點頭，他最近心裡多了很多情感，甚至會因痛苦而哭泣了。

「會好起來的喲！」費里西安諾笑著看他：「約好了哦，要一起變好。盧西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沉默一陣後，盧西安諾終於顫抖著伸出手，輕輕環住他，一滴淚落進衣衫，暈開一塊深色後消失無蹤。

淚總會消失的。暈紋也是。

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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