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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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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派，朱雀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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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睜眼，面色紅潤，看一眼懷中熟睡的弟子。她揉揉太陽穴，在不吵醒對方的情況下慢慢坐起，臉色十分複雜……為何又是那種夢？夢中的自己禽獸不如，怎對弟子幹那種事？她的思緒混亂，輕輕挑起江杞的瀏海，雖然與夢中面容有些差距，但不難辨出是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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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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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打坐片刻才使內心平靜，躺平闔眼，又是那種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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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徹底無語，乾脆打坐，猶豫要不要將這種夢事告訴師姐，可話到嘴邊說不出來，畢竟夢裡，都是她欺壓對方，而且醒來時……情緒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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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雪宗到底對她下什麼情蠱？為何弟子一到，就開始有這些奇奇怪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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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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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弟子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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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與夢中女子的面容相疊，憐如雪沉默，又想起那孩子陰陽怪氣地頂撞師長，頓時無聲嘆氣，等再次遇到師姐，她選擇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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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夢，如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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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憐如雪真不知道他們心中自己的形象為何？師姐與掌門師兄同時傻住，她又說一次，師姐才反應過來該接話，除了問得太直白讓他們呆滯，後面倒沒什麼問題。憐如雪沒提春夢內容，他們也沒有問，在師姐反覆琢磨下，推測與情蠱有關，便建議她假寐替代睡眠，確實就不再有那些不堪入目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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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法運丹，仍是有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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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實在撐不住也只能睡，見到自己反覆折磨弟子，夢境幾乎都同個場景，但感覺處在不同時間，唯一不變的是她時常欺壓在弟子身上，弟子眼中無神，彷彿一具空殼，不會反抗也不哼一聲，僅有在入夜的短暫時辰，黑瞳會出現淡淡邪火，瀰漫著哀傷，還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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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難過，尤其是回到現實，弟子明在身旁，卻有隨時會弄丟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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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憐如雪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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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僅能轉移注意力，盡可能壓縮與弟子獨處的時間。不去想夢中事，不去想身後的弟子，但每次用膳，總忍不住偷瞧眼瞳有無邪火，她該慶幸，卻覺得自己故意壓縮時間似乎也傷到弟子？原先還笑哈哈的弟子沒有一開始激昂，待在玄靈派越久，越像一團火默默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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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必須無視，告訴自己別被夢境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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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越是逃避，夢境越是真實，最終，竟然夢到魔族大軍捲土重來。當她協助玄靈派支援遠方戰場時，墨如蘭傳來噩耗，憐如雪想都沒想，立即趕回去，然後——見到燒得一乾二淨的二十二峰，只剩一片狼藉，四處都是屍體，只剩幾名弟子存活，但不是瘋了就是痴了，掌門師兄、各大峰主跟長老們，全被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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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冷靜的大弟子，對不知用何方法突破限制外出的三弟子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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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她吹響戲曲，喚出十萬惡鬼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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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藏起來的弟子，依舊眼中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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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夢她難過到流淚清醒，慶幸的是，懷中的弟子仍在睡，憐如雪飛快整頓好思緒，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之後幾天又是欺壓弟子的夢，但是場景換了，她似乎帶著弟子四處逃逸，隨著時光流逝，弟子骨化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少清醒，她仍像以往強迫弟子接受，憐如雪這時才明白，夢裡的自己是透過雙修方式，替弟子強制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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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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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強扣魂魄，不願讓她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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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為自己感到疙瘩，夢中的弟子清醒時，已經多次表達自身的痛苦，希望能安息，但她視而不見，直到弟子再也沒辦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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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弟子，永遠都不知道她師尊在入睡後，總是無聲痛醒，低著頭、輕撫她的臉頰，確定呼吸還在，確定魂魄還在，這才放鬆下來，告訴自己只是夢，雖然不知為何連貫，但清醒的世界才是她身處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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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雪宗下了什麼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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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靈派的最後一場夢，彷彿一場滑稽戲曲終於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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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迎娶弟子，但禮才剛拜完，弟子就倒入懷中吐出最後一口氣。她不再強留，還給對方安息，親手化去屍骨，隨後提起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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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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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只知一切無所謂，從小主動選擇自己之人，不是自戕便是戰死，或是造化弄人而離別，再次相遇已回天乏術——她原以為有力量便可挽留一粒沙，如今蒼天連粒沙都不給，那她繼續留這世道何用？滅了天地與萬物，只剩一片荒蕪，即便她留下僅剩的大弟子與其他墨如蘭弟子，他們也在自己入魔後，受不了良心譴責而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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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茫茫蒼雪中，憐如雪受到什麼牽引，無神地漫步，最後停在一處，再戰一插，掀起埋在雪地下的石版，那裡藏著密道，憐如雪沒有一絲猶豫便進入，喚出三昧真火，認出是蒼雪宗祖師爺的那間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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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面依舊刻滿蒼雪宗的密傳招式，至於中央，閃著刺眼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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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過去一探，透明玄珠綻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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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感到迷茫，下意識拿起，腦中傳來一聲嘆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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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求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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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師仙師，還缺弟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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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呆滯，從她決定屠世，就沒再動過腦子。如今這異聲問起，她竟想起墨如蘭的一切，凍傷的心顫抖，再次感受到暖意，才知自己落淚，也不管是心魔還是幻聽，反正世間剩她一人，貪心地想要什麼何需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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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顫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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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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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玄珠炸出白光——憐如雪最後一眼，是玄珠中央湧出黑流。她再次清醒，這次大腦嚴重抽痛，無法克制地流淚。憐如雪確定腿上的弟子還有呼吸，還有心跳，還有三魂七魄，她咬緊下唇，心跳激烈不已，在乾咳幾聲後，強迫自己忍住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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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夢，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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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說服自己，放下夢中過於真實的感受，而這一天，也收到姪子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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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看完十分茫然，只是情蠱為何有如此多變的夢？她見到自己弟子眼中的難過，憶起對方夢中的痛苦，伸手摸摸頭，低語：「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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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了，就該回家。即便夢再猙獰，一切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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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夢中，弟子最開心的時光是做小糕點，她便道：「閉關前，小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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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麼這時候還在想吃的？」即便弟子一副哭笑不得地咕噥；憐如雪無所謂，被當成愛吃總比見到人傷心好，因此淡然一句：「是妳看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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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您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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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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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在支支吾吾後，竟是苦笑：「跟您有關的事，弟子都往心裡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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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像極在夢裡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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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恍神，一句：「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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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便轉頭不再理會，開始打包東西準備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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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熟悉的人，回到熟悉的家。在路上她只跟他們說醉死花的解法，沒有談起那些異夢，直到踏入柳山，渾身疙瘩伴隨恍如隔世之感。當她看見大弟子關懷三弟子時，想起她持劍攻擊的畫面，不自覺把兩人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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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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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弟子的劍有驅魂加持，導致她原先就不穩的魂魄消散更快，骨化速度也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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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三弟子一臉無法理解，憐如雪淡定地一句「關心」，誰知她內心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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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只是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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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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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如雪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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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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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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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難怪師姐跑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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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弟子們奔來，她才感到一絲放鬆，夢裡沒有出現其他人的情況，但根據世道最後的呈現……憐如雪任由他們包圍，那些吱吱喳喳聲竟然有些悅耳。她仔細看過弟子們的臉，從未感到如此安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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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只是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