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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我說：
繁忙的苦山偶爾也會迎來短暫的清閒時光，這段期間小蜜蜂們總是喜歡聚在一起閒話家常，眾長老幾乎都是在這情況下才對弟子們有更深入瞭解，這點六苦長老也不例外，她邊嗑瓜子邊聽師弟妹聊弟子們的事情，覺得每個年代都不容易。
心平氣和來講，誰討生活容易了？即使是隔壁那位不受控的小師妹，也是經歷一連串事情才換來日子清靜，每日悠閒的遛弟子……
聊完散會，六苦長老繼續自己的事，回過神外頭正在飄雨，小蜜蜂井然有序地收拾曬在外頭的棉被，看著他們從最初的手忙腳亂到如今的得心應手，六苦長老心有感觸。
苦山雜事多，收的弟子總是來來去去，現在的面孔不再有才剛記住又消失的情況，這樣挺好。
處理最後一件事後六苦長老再次清閒，晃回屋子繼續看書閣送來的書，每年總是有新品種草藥被發現，每年總是有一點又一點的草藥絕跡。她泡自己熬製的枇杷膏來喝，想提早下班溜到隔壁峰，也不知如何想的，忽然憶起堂姐……還是表姐？她分不清楚，出生的家庭環境十分複雜，即使那些當事人活著，也無法給出答案吧。
她記得自己生在一個大家族，所謂男盜女娼根本是家境的形容詞。自己有十幾個兄弟姐妹，但是誰的爹娘是同個人就不知道了，連他們的長相也忘得一乾二淨，唯獨姐姐，那不知道是堂姐還表姐的姐姐特別不一樣，她從小就不願聽大人的話做事，寧願挨打挨罵也不願妥協，所以在家裡是異類的存在，若芷真記得姐姐臉上有道非常醜陋的疤，就是被大人打出來的。
由於姐姐對這個家沒有貢獻，所以被賣掉了。結果交易當天她打傷對方逃跑，若芷真記得那時才剛天亮，仍在睡的她被父親從地上跩起作為賠償品拖出去，躲起來的姐姐救了她，一起逃離那個魔窟。
從出生以來就艱苦的日子讓她沒什麼折磨感，反倒覺得那段時光很快樂。不用再跟一群人擠在狹小的惡臭房間，吃著不確定是什麼的餿水，不懂大人為何明明過得艱苦卻總要生孩子，孩子出來只教他們如何偷拐搶騙，不斷將糟糕的環境複製下去，或許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吧，只知道這是自己的大人唯一教導的生存方式。
他們只知道複製，沒想過停止。
兩人在外相互扶持，有天姐姐說她想當修士，有頭有臉的活下去，剛好有位仙師詢問她的意見，自己正在該不該答應？
若芷真懷疑對方是不是另有目的，但是姐姐似乎相信那位仙師，所以她也選擇信任，陪著姐姐前往那仙門所在位置，目送她上山，自己則留下，等了又等，等到姐姐開心地下山尋來，緊緊擁抱她，分享了許多喜悅與乾淨食物。
姐姐不一樣了，穿著打扮乾淨又整潔，身上也沒有半點惡臭，甚至還能吃到香噴噴的食物跟有自己的專屬小房間，學習那些她們過去只能渴望而得不到的知識——這是嫉妒。
若芷真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可是她無法上山，仙門有結界保護著，會阻擋沒事卻想靠近之人，所以她只能待在山下等姐姐帶食物過來給自己，每一次見面都能看出變化，最明顯的就是臉上的疤漸漸不見了。
據說這是凡人與修士逐漸不同的徵兆，若芷真越來越能感受到姐姐身上有修士那種突出的清澈氣息，她慌張了，會不會哪天自己被遺忘？就像那些成為修士的人，不論關係再親密，最終也會漸漸疏遠世俗的親人，甚至遺忘。
雖然這很正常，天無不散之筵席，人們總是與最初的親人分離再跟他人建立親密關係，血脈才得以擴張伸展——但是對這年紀的若芷真來說是艱難的道理，她當下只覺得自己快被拋棄了，因為姐姐忽然不再出現。
雖然那些修士總是時常光顧城鎮的店家，但是要打聽消息他們的事情很難，若芷真也不知道如何詢問，她要想辦法上山，恰巧遇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天很多人都能往山上跑，若芷真就混進去，才知道原來是到收新徒的日子。
她看到考試內容有木劍比試就牙疼，比賽游泳、跑步、躲藏或是平衡、攀岩都可以，但是純粹的木劍比拼怎麼辦？力氣這種東西要從哪擠出來？若芷真感到失望，她今天如果沒辦法成功，下次是什麼時候？來得及找姐姐嗎？
可是她連比試都沒有，就被一名峰主要了。當時她才剛跟其他人一起亂分桌上這些看不懂的東西，下一刻就不用再拼來拼去，那名看起來十分嚴肅的仙師問自己叫什麼名字。
『若八。』
『什麼？』
『我姓若，家裡排第八個。』
『不好聽，既然妳是我徒弟，就該有個好聽的名字，從今以後改叫若芷真吧。』
『若芷真八好長。』
『沒有八。』
『你剛才有說吧。』
『沒有八。』
『有吧？』
『沒有八……』
若芷真想起這件往事笑出來，當時她還花一天才搞懂新名字沒有八，而且自己拜師第一天就成功惹怒師尊，看來她坑那個臭老頭真的頗有天賦，而他竟然也相信自己是從一個平凡的家族出生，從不懷疑那些如今聽來破綻一堆的故事……或許師尊知道是謊言，只是尊重她才沒戳破。
所以不論是隔壁山的小師妹甚至枕邊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生背景。若不是今日突然憶起，她也快忘了。
當時只是想上山找姐姐，卻誤打誤撞成為苦山弟子。終於與姐姐重逢時才知道，尚未拔劍的弟子不能隨意下山，姐姐上次下山途中被人發現，所以遭到禁足了。
回想這些，真的都是意外。
如今姐姐不在了，出生的家族據說被仇家滅門，她從師尊手裡接過峰主之位，糊里糊塗就到現在。
如果當年姐姐沒有逃跑，或是她沒有回過頭來救自己呢？
若芷真閉上眼，靜靜聽著雨聲，回想著當初追在她身後，那陽光多刺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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