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世界 - EP3_番外篇1：雨晝

春天，是個泥濘的季節。

如同千百年來的規律，今年的春雨亦然準時。

塔倫塔納城裡人來人往，不是熱絡，而是緊張。

經過了數周的談判，雙方取得了共識。

．西瓦城更名諾伊坦，作為無駐軍的自由城市允許自由貿易。

．蠻族與瓦倫那推出人員進駐諾伊坦維持治安。

．成立聯合商會處理交易事項與商業糾紛。

．交換俘虜與屍骨。

……與其他細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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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細雨中，瓦倫那與蠻族在精靈族的主持下完成了條約的交換儀式。蠻族的將軍、塔倫塔那的將軍與第三方的精靈特使在城郊的小屋分別。

蠻族的旗幟從城堡上降下，蠻族軍隊正在清點人數。

瓦倫那的軍隊馬車在西瓦城……應該說諾伊坦臨時舖就的石板路上行駛，帶著封存的正式的文書回到塔倫塔那，並由已經駐紮於那的皇家使團帶回王都。

這是雙方軍隊最後一次出現在諾伊坦了。

稍晚，隨著暫時的治安隊升起了諾伊坦的旗幟，條約生效。

這就是《諾伊坦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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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下午。

前日細雨自夜起已成瓢潑，在這惡劣的天氣中蝶回到了軍營進行消息的報告。

「歡迎回來。」托拉姆說；手中的工作不停，他正在綑綁著折疊好的數張毯子。

因為民兵即將回歸，除了武器與盔甲外，配發的個人用品可以帶回，現在預定回歸的部隊都在進行打包與整理。

之所以要預定，是因為整個塔倫塔那有著數萬駐軍，要進行撤退可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數萬人要分批、分地區；一路還需要服務站點保障糧食飲水，同時沿路也要各驛站偕同保障人身財產安全，這才能讓數萬後備軍人平穩地散去。

房裡，蝶放下身上的大小武器，站在窗邊脫下已經濕透的罩衣。

「好點了嗎？早上聽你在說夢話。」蝶問；指的是托拉姆最近晚上和半夜常常作惡夢、夢到那天細雨早晨的戰場。

「嗯。還好，過陣子應該就好了……」托拉姆晃了晃頭，拋開這個話題，詢問道：「停戰了？」

「停了，合約已經確定了。」蝶點點頭回答；把罩衣披到了窗台上，蝶一邊脫下了身上已經被雨淋濕的衣服一邊說：「以結果來說，瓦倫那喪失了西瓦城。」

「意料之中。」打好結，托拉姆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嘟囔著：「腰酸背痛。」

「但蠻族也沒有拿到西瓦城，最終是雙方把西瓦城及其半徑五十里視為中立地區，禁止任何形式的雙方駐軍；同時雙方派遣執法人員前去作治安維護。」

身上只剩下單薄的襯衣，蝶正用魔法烘乾衣服。

拉過包包，托拉姆注意到了蝶的動作，於是便前去給門上了門栓。

「你怎麼穿這樣？」托拉姆有些尷尬，眼睛不知道要看哪裡。

畢竟他們的衣服雖然說是衣服，但布料的品質和厚度都是十分粗糙的。

「衣服濕了。」蝶理所當然地說。

「好歹也顧慮一下我吧。」托拉姆看了有些無奈。

「嗯？喔，不用擔心啦，我裡面還有一件。」蝶說，順手拉開了襯衣，裏頭的確還有一層布。

「好吧，是我想太多了。」聳聳肩，托拉姆開始整理床頭堆放的雜物。

「我是很想好好洗個澡，只是這裡沒有這樣的空間。」蝶一邊說，一邊把拿起脫下的衣服繼續烘乾。

「還有嗎？條約的部分。」端詳著手中奇怪的小木桶，托拉姆問。

「雙方互相賠償，交換戰俘和屍體骨灰；喔對了，治安方面只有暴力治理，商務犯罪……像是詐欺詐騙假貨什麼的，會成立聯合商會處理。」

「好麻煩的感覺。」托拉姆說著，把雜物丟到包內。

「國家大事都是這樣的。」蝶回應道。

托拉姆默默的注視著蝶，面無表情。

窗外雨聲持續，房內只有雨聲和偶爾從門口經過的腳步聲。

「雖然我說沒關係，但你這樣一直看就要有關係了。」

蝶停下了手，把烘乾的衣服放到稻草床上說。

「噢抱歉，我在想事情。」移開視線，托拉姆坦承的道歉。

「什麼事？」拿起罩衣開始烘。

「上次你說，這次的戰爭主要原因是軍團的坐大……那他們應該也知道不該向西納森林進兵；而這命令又是從王都來的，不也說明國王還能控制軍團嗎？那為什麼呢？」托拉姆百思不得其解地問。

「說得是。」蝶點點頭：「這就得提到無法抗拒的誘餌了。」

「不懂；明知道聽命令會害死自己，沒道理就去死；將軍要，士兵也不想吧。」托拉姆仍然不懂地搖頭。

「王都可從來沒有下命令讓軍團去西納森林哦；只是號召玩家去探索而已。」蝶搖搖頭，否定了托拉姆的想法，並補充道：「王都只是向軍團購買物資；是軍團的自己上書要派人前往支援的。」

「利誘嗎？」托拉姆問。

「是利誘，也不是；因為軍團並非不知道精靈的戰力。相反，其實是想利用玩家們去削弱精靈；只是他們不是錯估精靈、而是錯估玩家，這才是王都那些人和軍團的信息差。」蝶苦笑著表示。

托拉姆點點頭，算是了解了。

「那如果……現在的談判如果破裂，會怎麼樣？」托拉姆喃喃的說；既想思考但又不敢面對想像的畫面。

「……」蝶停下了手看了一會托拉姆，沒有詢問為什麼這麼想，而是繼續烘乾衣服並向他說道：「首先，談判不可能破裂；因為主持談判的精靈是不可能放任誰獅子大開口或是偏向哪一方，何況現場的警衛是雅莉娜；誰想要靠軍事威脅或是武力影響談判都會被雅莉娜給殺掉。其二，假設談判破裂，雙方再次開戰，那蠻族將會被滅族。因為瓦倫那只是損失了北方三個軍團，南方的軍團與戍守王都的軍團、包含各地的城防軍與東南、南方的民兵都還沒動用；雖然南方各國可能會趁機發作，找一點麻煩。但南方的狀況不可能聯合起來造成太大的威脅，瓦倫那完全有能力再組織兩萬人的城防部隊與再動用一萬人的正規軍北進，更別提數萬的民兵與後勤民伕……蠻族是沒有機會的。而只要解決了北方，向南進攻更是沒多少煩惱，更別提南方諸國彼此三不五時都在打仗了；一旦北方瓦倫那被認為無暇他顧，南方肯定會大戰迭起，屆時整個人類世界都在打仗；東方的矮人，西方的精靈與東南的龍族，又會如何呢？誰不會趁機在邊界搞點事情？」

托拉姆專心的聽著，也仔細的想著；大致理解了蝶的意思。

看著托拉姆沉默，眼神有些模糊沒有焦距，似乎在發呆思考。蝶繼續對著自己的罩衣努力──原本號稱防水的罩衣已經舊到不防水了。

「南方，還有國家嗎？」托拉姆問。

「有的。」蝶點點頭表示肯定，並解釋說：「雖然還沒開放的機率很高，但根據從精靈那邊得到的資訊，南方還有幾個國家，最大的叫作米薩提亞，第二大的叫作羅魯維納，其他就是城邦與公國。再遠就不知道了，沒有機會去詢問。」

蝶說著，甩了甩還有點濕的罩衣；露出了有點不滿意的表情後將其攤開繼續烘乾。

「完全沒聽說過呢。」托拉姆抓了抓頭，回憶著。

「當然。瓦倫那沒有義務教育，大部分的資訊都是由村莊的牧師與教堂傳承，然後父母們一代傳一代。」蝶理所當然地說著。

「所以村子裡派人參戰時才會避開家中有未成年的單親家庭嗎？」托拉姆回憶著，之前所待的那個村莊有幾個明顯是適齡人口卻沒有參戰的人。

「沒錯。」蝶點點頭；把手上的罩衣翻了翻，換了個潮濕的地方繼續烘乾。

「如果尼爾與斑點貓的計畫成功的話，那就需要新手教學這種義務教育了呢。」托拉姆說著，在蝶的示意下幫其舉著罩衣好讓他烘乾。

「調適一下也好。如果沒意外，再發生一次暴動就很可能直接把玩家們現場打包送去礦坑了。」

說著可怕的判斷，蝶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是說啊，你以前沒有這麼冷酷吧？」托拉姆有意無意地問，想知道他在轉生之前發生了什麼。

挑了挑眉毛，蝶看了一眼托拉姆，問：「你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有改變了嗎？」

「嗯，算是。」托拉姆坦承地點頭。

「這又是個長長的故事了。」蝶淡淡笑了笑說，沒有芥蒂地說起了故事：「首先那天我在王都被綁架了，幾經輾轉被賣去杜爾領地，沿路上一起被綁架的男生慢慢被挑走，女生也是。」

頓了一下，蝶忽然抬了頭嘆口氣。

沒有打擾她，托拉姆只是靜靜地拿著他的罩衣。

緩了一下湧起的情緒，蝶才繼續說道：「我一路上聽見了人口販子的聊天；基本上男人會被拉去礦場、木材處理場、採石場或者是燒炭、屎尿運輸等等工作。女人的部分會被賣去妓院，或者被賣作家庭奴隸燒柴煮飯打掃之類的……我後來被賣去杜爾領作捕魚工，在那邊聽過最可怕的是有母乳人這個職位……被賣去妓院後如果懷孕，生產後會被當奶媽哺餵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小孩則會被當場殺掉。」

這個內容顛覆了托拉姆的想像，一時無語、表情複雜。

看了托拉姆的表情，蝶苦笑了一下：「你還想要我說嗎？還有喔。」

「那……你後來是怎麼跑去精靈族領地的？」托拉姆苦著臉搖了搖頭，隨即換了個話題。

「原本只是在岸上殺魚和燻魚乾，偶爾船工缺人手會被帶上船；有一次在捕魚的時候船長和別的船吵了起來，為了要交上去的漁獲吵架，然後忽然就拿船衝撞對方……於是船沉了，我就隨著流水被帶走。」

收起魔法，接過罩衣折了起來，蝶把還不是很乾的衣服遞給托拉姆；後者自然順手地攤開來。

一邊施放著魔法，蝶一邊說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精靈族領地了；那裡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我只好開始野外求生；只是身上有傷口，泡了水之後一直流血，我撐了兩天之後就往北方跑──因為我以為我還在瓦倫那。」

蝶頓了一下，示意翻面。

「然後就遇到了精靈族的人了，為了躲避追殺我又在森林裡亂跑，後來為了躲攻擊跳了河。最後隨著河流我又不知道被沖到哪裡，起來之後就被衛兵殺掉了……再後來就是遇到芙蕾蒂亞。」

這件衣服比較薄，烘得比較快；衣物已經全乾了。

穿回衣服，蝶一邊說著：「後來就是重生與塑造外型；考慮到原本的身體不習慣也不好活動，我就換回比較習慣的身體了──大概就是這樣。」

「瞭解了。」托拉姆點點頭。

「你們呢？」蝶問；伸手把頭髮以食指與拇指束起拉到側邊，然後歪著腦袋開始烘乾頭髮。

「我們哦……」

托拉姆坐到了乾草床上，向著蝶敘述起了農莊生活與逃亡歷程。

提起珍娜．托特與暴走冬瓜時大笑。

講到房子與小隊的安營時懷念；分享著努力與積累所達到的成功。

說到逃亡的驚險與經歷，一路的惶恐與見聞。

介紹開墾區的房屋與環境。

敘述著遇到巨熊的受傷與圍獵的驚險。

不忘那烤肉與啤酒的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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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山裡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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