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黑灰的連棟玻璃大樓晝夜燈火通明。
這裡是新興媒體集團的聚集地,由幾位稍有交情的大老闆聯合租下,祕傳媒也是其一。一層樓逾五百坪的超大辦公室,它們就佔了五個樓層,除了經營網路新聞平台,近年也追加紙媒部門,從不定期小報開始,與超商及各大連鎖速食店、咖啡店、早餐店、大專院校等合作,推出針對不同族群的特色刊物。
尹伊晟今天在十六樓的主會議室參與明年第一季的特別會議。十六樓最外圍一圈是以接待外賓、大小型會議室、錄音間、個人休憩等用途分門別類的各式小隔間,裝潢各有異同,合計共十多間。主會議室位於西曬的大樓轉角,整面落地窗風景奇佳,能一眼望盡市區風景。室內一橢圓長桌足以圍坐三十人,是公司大會議的固定招開地點。不過,今天的會議只有計畫的核心成員參與,包含他在內不到十人,零散坐著,使偌大的會議室看來略顯冷清。此刻牆上的鐘已指向下班人潮開始湧現的五點半,會議持續近兩小時,還沒談到他關心的議程。
「你們自己說,這週發布的稿子能看嗎?點擊數才多少,你們拿得出去跟人家比?如果網站數字公開,我看你們還有沒有臉做下去。」賴主任朗聲數落著。
「不能全怪我們吧?」徐采言應聲回擊,「你臨時抽換好幾則新聞,還不是想靠那些跟風的稿子追流量。我們手上的新聞不上稿,多晾個一、兩天,被別人寫去也只是剛好。」
「你們手上的新聞?這也敢拿出來講。你不看看你自己後台的數字,幾篇稿子有人在看?」
「采言跑的線比較專門,本來就——」他出聲想幫她說話,徐采言已順勢開口:
「對,我沒才華,寫得爛。那你為什麼要撤掉伊晟的稿子?他是整個媒體部點擊率最高的,付費文章大半都是他在寫,你這不是擺明不要流量了?」
他從桌子底下壓住徐采言的手,怕她會激動得站起來跟賴主任對峙。
「伊晟那幾篇稿子有問題,我不撤掉,呈上去部長也不會核准。」賴主任像是逮到機會,得意地說。
「他的稿子才沒問題,我們組內都已經——」徐采言還沒說完,一旁的俞組長急著起身解釋:
「賴主任、采言,你們都冷靜點。非常抱歉,伊晟的稿子是我跟部長說好了,要拿來做明年開年的連續專題,所以先擱著。真的很抱歉,忘了告訴你們。」
徐采言回瞪賴主任一眼,而賴主任不可能嚥下這口氣,怒道:「你們要用他的稿子,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嗎?他明年要升兼紙媒主筆,你們現在就已經全部巴結到他頭上了,主筆就沒有主管了?」
「這個……」俞組長尷尬地搔搔頭,知道自己有錯在先。
他自覺該開口了,接了話說:「紙媒的主管是蕭主任,所以主筆要跟蕭主任確認。」
賴主任更生氣了,把會議資料一把全甩上桌,罵道:「尹伊晟,你威風了是不是?如果你今年的流量沒有達標,就別想升兼紙媒主筆。這可是我們當初談好的條件。」
「我知道。」他平靜地說。
「老闆不是給了你宏富集團的消息嗎?」賴主任乘勝追擊,現在要搬出最後的魔王他父親了。「你不認真追,就等著被其他線的記者搶去。難道你以為老闆只放消息給你一個人?」
賴主任並不清楚他與父親及宏富集團老闆陳總之間複雜的關係,如果知道,就不會覺得這是他父親給他的好新聞。
他說:「現在去追宏富集團的消息,對公司不一定是好事。」
「這是哪門子的判斷?乾脆以後都讓你決定就好了啊。獨家先給我拿來!看看人家T組林靖穎,只是去支援社會線就爆了多少獨家,不過就是去偷去搶去賣嘛!」賴主任環顧圓桌一周,嘆道:「呸,還真連個本錢都沒有。」
他不禁嘆了口氣,卻見俞組長打圓場地說:「賴主任,你這樣說就不好了。靖穎的風評很好,他就是比較會交際,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徐采言在桌子底下猛踢他鞋子,向他使眼色。他搖搖頭,沒有回應。
一旁始終沒出聲的方經理這下終於開口,說:「好了、好了,我們知道賴主任是求好心切。年關將近,很快就要評等了,大家神經繃緊一點,不然明年很多計畫都會做不下去。」接著看向他說:「伊晟,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再試著寫點地方關懷的稿子?你這幾年不是常去拜訪偏鄉嗎,我覺得你切入的角度很特別,不煽情,反而能讓人更直接地看到地方的樣貌,而且你的形象對公司也有加分的效果,要不要再試試看?」
偏鄉是他跟林靖穎在一起之後就開始關注的主題。出身富裕家庭,他因為親眼目睹偏鄉的困境太過震撼,希望能讓這個主題跳脫同情與憐憫,以新的角度傳遞出去,這幾年持續透過不同管道累積報導。
他點頭應道:「好,我會寫。」
方經理露出笑容,緩下了氣氛說:「太好了,那我們趕快進入明年的重點計畫吧。」
會議又花了近兩小時才告終,他感到相當疲倦。說起來,並不是他覬覦紙媒主筆這個位子,他是被紙媒的部長直接拜託,不接任等於違背上意。而他也曉得自己不像林靖穎那樣擅長交際,為了應酬,總是不得不戴上各種假面。他不想讓偽裝變成習慣,因為這樣只會讓自己的心,離外面的世界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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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他早約了許久不見的妹妹尹伊潔、徐采言及林靖穎一起來家裡晚餐。終於得以離開公司,他和徐采言同行回家時已約莫晚上八點,林靖穎有他家鑰匙,已經先和尹伊潔在家裡備好食物等著。轉眼林靖穎從紐約回來也過了一個禮拜,他們卻因彼此都忙沒有相約,掐指一算,已有兩週的時間沒有好好見面了。
打開家門,瞬間一股濃郁的大骨白湯香氣襲來,和著杯盤輕響與熱絡的人聲,客廳桌上一個大鍋滾滾冒著白煙,蒸升的熱氣瀰漫格局寬廣的室內,為所有物品都染上了氣味。
「哥、采言姊,你們總算回來了!」尹伊潔飛奔上前擁抱徐采言,「好久好久不見!」
「伊潔,我想死你了!」徐采言也熱情地環著尹伊潔不放,「這段日子你上哪去了?不回來看你哥哥,至少也要跟我聯絡啊。」
「我去了一趟新疆。那裡通訊不好,寄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送到,所以不是我故意神隱的啦。」尹伊潔撒嬌地說,一雙大眼炯炯,一頭深黑長髮在頭頂束成一個包,十足的大學生打扮。
他脫下外套,掛上門邊的原木衣帽架說:「誰像你這麼好命?就顧著出去玩。」
「哥哥你才玩得最多了!你自己說,你跟靖穎哥還有什麼地方沒去過?」尹伊潔忌妒般睨起了眼。
「⋯⋯就會頂嘴。」他伸手搔揉妹妹的頭。
「唉唷,頭髮都被你弄亂了啦!」尹伊潔避開他,往徐采言身後躲去。
他感到一股放鬆下來的愉悅,微笑轉過身。林靖穎倚著臥室房門,顯然已經注視他許久的模樣,說:
「這麼晚才回來,開會不順利嗎?」
徐采言在一旁忿忿道:「爛主任今天真是爛到底了,不僅質疑我的流量,還當眾嗆伊晟。」
「她又怎麼了?」林靖穎看著他問。
他往臥室的方向走近林靖穎,「沒怎麼,就老樣子,她說的也不是全錯。」
「爛主任還婊你喔,靖穎。」徐采言從後頭追加道。
「婊我什麼?」林靖穎不悅地皺起眉頭,依然注視著他。
「你不必知道。」
他伸手拉林靖穎進房,反鎖臥室的門,轉身就將林靖穎壓到牆上。外頭徐采言與尹伊潔聊得開心,連連笑聲在偌大的客廳裡迴盪;但房裡寂靜,誰也沒有開口,連一口喘息都沒有,只有夾雜了複雜感情的四目對視——一,二,三,四,五——像是吞下了一切言語的五秒鐘後,林靖穎傾身吻上他的唇,將他反制壓上牆,一個勁地猛親。交纏的身軀倚著牆面旋轉,再旋轉,他捧起林靖穎的臉回吻,林靖穎往下狠咬他的唇,彷彿世界末日倒數的鐘已在踢躂作響,必須即刻褪去上衣、腰帶,解開褲頭,釋放慾望。他如常地佔了上風,將林靖穎反身推上牆,扯下黑色休閒褲,露出白皙的臀。
「我要上你。」他說。
「欸,幹,」林靖穎低聲罵道,「你妹跟徐采言還在外面。」
「我知道。」他貼近林靖穎的耳朵輕聲說:「你自己看著辦。」接著掏出已然鼓脹的勃起,蹭向臀瓣之間。
「幹,」林靖穎低喘一聲,「幹……尹伊晟你瘋了。」
「小聲點。」他從褲子後口袋拿出一個套子撕開,問:「你不想要嗎?」他沒有看林靖穎的表情,但也無須看,因為林靖穎不可能拒絕他。
「幹,哈啊——我會殺了你,拜託你輕點……幹!」
炙熱的陰莖猛地插入,林靖穎瞬時咬上他的手,狠如惡犬,在手腕上印下大塊的紅。他雙手抓著白臀激烈抽插,偏過頭吻上林靖穎的唇,舌尖捲入溫潤的齒頰,唾液交融,牽引出絲絲透明。灼熱的溫度一路從視線、舌喉、胸膛到下腹,直逼彼此身體的最深深深處。
林靖穎幾乎整個人貼著牆面,抓著他的手捏得死緊,把他的前臂都弄疼了。
「幹,哈啊──,不行,等等,哈啊──」林靖穎咬牙低吟,晃動的身軀因陣陣快感更加顫動,耐著射精的衝動而不得已挺直的腰,特別令人感到興奮。
他不禁閉上了眼。
腦海中浮現另一身柔滑的肌膚,耳邊充盈甜美的喘息,以及令人忍不住想要萬分憐惜的眼神。他一邊享受著誘惑的肉體,一邊意淫著另一幅放蕩的畫面,更加劇了衝刺的力道。
不一會兒,一道溫熱從跨下急竄而出,白色愛液盈滿透明的膜,林靖穎在他身下顫抖,跟著射了一地濃稠。他呼口氣,抽出油油滑滑的硬挺,將皺摺腥羶的套子丟入垃圾桶後,去床邊拿衛生紙,遞了好幾張給林靖穎,再自己擦拭。林靖穎跪坐在地,仍低喘著呵著大氣,內雙的大眼緊盯著他,薄唇微勾,笑了起來。
「不是要殺了我嗎?」他穿好衣褲,出聲說。
「殺了你,找不到第二個比你更瘋的。」林靖穎拉起黑色休閒褲扣上。
門外傳來聲音:「哥,快出來吃飯!」「他應該吃靖穎就夠了。」兩個女生兀自笑得開心。
他低頭輕笑,整理好衣服便往門的方向走去。林靖穎從身後拉住他衣襬,洩憤般使勁地捏他手臂說:「幹,肯定被她們聽到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再給林靖穎一個深長的吻。林靖穎神情錯愕,他只笑笑無語,鬆開門鎖走出去說: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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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耳熟,熱鍋的煙薰得人眼眶泛疼,他起身去浴室,摘下眼鏡就著洗手台洗臉,鏡裡的倒影在純粹的視線下變得模糊,如果不說,他可能認不出那是自己。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嗎?那年他愛上了一個男人,發生關係後,才發現對方根本已有婚約。男人是懷著什麼心情跟他上床的呢?在床上到底想著誰?還有跟其他人發生關係嗎?他是第幾個?
接著他就發現,身為被害人的自己,在那刻卻真真實實是個第三者。他內心翻騰,無法思考,自己姑且只是個晚到的人,為何就要被冠上罪者的名號?再說了,愛情裡的忠貞與邂逅命定之人,哪個更重要?雖然這個問題必須建立在自己真是對方命定之人的基礎上。不過如今他也終於體會到了,出軌的人果然還是會有愧疚感。
他有點慶幸。
回到桌邊,盤腿坐下,林靖穎立刻從桌子底下摸上他大腿,咧嘴笑笑,沒有看他。
對座的尹伊潔吹涼熱燙的湯,開口問:「哥,你最近有跟媽聯絡嗎?」
他搖搖頭,「從那之後就沒聯絡過了。她找你?」
「嗯,去新疆之前媽給了我一筆錢,說想見你,問我你過得好不好,怕你在爸底下受委屈。」
他頓了一秒,沒有情緒地說:「我很好,沒有委屈。如果她再問你,你就這樣──」
「沒有委屈?」林靖穎忍不住出聲打斷,「你媽爬上別人的床,欺騙所有人生下你,然後再把你丟給沒有血緣關係的父親,讓他這樣弄你。」
「靖穎,別說了,」徐采言阻止道:「不是說好不提這事了嗎?」
「沒事的。」他握上林靖穎的手,安撫著說:「沒關係。我跟著爸,是因為他沒有拋下我,而且我也不想變成媽的累贅。我不怪他們,我自己也還沒辦法好好跟爸相處。」他看向妹妹說:「倒是你,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你別再跟爸賭氣了。」
尹伊潔皺起眉頭,忿忿地說:「就是這樣我才更無法接受!爸不反擊,把怒氣都發洩到你身上;媽也不悔改,真的就這樣走了;然後你……好人都給你當盡了,我才不要做乖乖牌!」
他不禁輕笑起來,感嘆妹妹還是從前那個家裡的寵兒,轉了話鋒說:「那你不做乖乖牌,跑去新疆好不好玩?」
「好玩,超好玩的!」尹伊潔晦暗的眼一下又亮了起來,說:「哥,你們還去過哪些好地方?我就趁大四休學這一年,趕快去走走看看。」
徐采言笑說:「你畢業以後如果進來祕傳媒,跟靖穎一起跑旅遊線,就哪裡都能去了。」
林靖穎在一旁淡然應道:「那時我已經不在旅遊線了吧。」接著環視桌上食物一圈,說:「我再去拿點菜吧,你們要什麼?」
尹伊潔搶著說:「我要香菇、豆腐跟……蘿蔔好了!」
林靖穎點點頭,轉向他問:「你呢,要什麼?多吃點。」
「你就拿你想吃的吧,我跟著你吃就好了。」他笑笑回應。
林靖穎的手離開他腿上,起身往廚房走去。尹伊潔見勢立刻彎身向前,低聲問:
「靖穎哥怎麼啦,他不想待在旅遊線了嗎?」
徐采言看看他,他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他沒說過。」
尹伊潔試探地說:「靖穎哥想跟你定下來吧?跑旅遊線三天兩頭不在台灣,總是會不安心啊。你就讓靖穎哥住進來嘛,你家這麼大,一個人住多無趣。」
他的視線沒有落在妹妹身上,而是拿起快空了的紅酒瓶晃了晃,倒盡最後一杯說:「我們現在這樣很好,而且他也沒說要住進來。」
「他不想要主動提吧?」尹伊潔熱切地說:「哥,靖穎哥對你這麼好,而且他根本天菜耶!你去哪裡找比他更好的對象?」
他笑笑不語,沒有回應。
見林靖穎遠遠地走回來,尹伊潔趕緊轉換話題,朗聲說:「好啦好啦,我回去見爸一面總行了吧!」
林靖穎把食物一盤盤擺上桌,直接下蘿蔔進鍋,對著他說:「說到這個,你在追『暗房報導』老闆的那條線,現在進行得如何了?」
「喔,前陣子在Star跟李董見面的時候,他說那群熟識的大老闆之間確實在進行什麼祕密交易。我本來已經約到『暗房報導』老闆的秘書,但上週她突然退縮,說要再想一想。」他看向桌邊三人說:「你們千萬不能講出去,這件事有點棘手,沒查明之前絕對不能洩漏。」
徐采言說:「我們不會的。誰像你這麼大野心,想要調查敵對公司的老闆。」
「這很正常吧,誰沒有一、兩個祕密?就算不是什麼大祕密,只要違背公司的品牌形象,多少會影響社會觀感。」他說。
尹伊潔疑惑地問:「什麼祕密交易啊?」
林靖穎沉思著說:「是贓款嗎?畢竟做新聞的大多需要一些私下的門路。」
「贓款最常見,當然也最有可能。聽說『暗房報導』的老闆這一年常跟一個祕密號碼通電話,每次都只說短短幾句,之後就會有段時間消失不見。」他說。
「欸,怎麼覺得和我們老闆很像……」徐采言自言自語地說。
「你說爸嗎?他怎麼了?」尹伊潔很是好奇。
徐采言說:「我跟老闆身邊的黃秘書很熟啊。她前陣子忽然說有個祕密實在藏不住,看我跟伊晟感情好,問我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什麼?」他問。
「黃秘書說老闆這半年常常突然有事出門,要她別問,回來也看不出什麼異狀。她私下查,發現老闆常打一支隱藏門號。不過黃秘書那個人很單純啦,她懷疑老闆是不是有新對象了。」
尹伊潔笑了出來,「爸有新對象?怎麼可能!」
「如果是新對象倒無妨,至少不是毒品或者其他犯法行為。媽離開也好些年了,爸總會寂寞吧。」他說。
林靖穎看了看他,「老闆雖然對你不好,但至少是個正直的人,不可能跟毒品那些扯上邊。倒是『暗房報導』的老闆原本評價就很差,這應該是兩回事。」
他也是同樣想法,不過仍擔憂起先前李董的話,「上次見面時,李董囑咐我多關心爸,說爸近來跟陳總那群人走得很近,他覺得不大對勁。」
徐采言接上話說:「我也覺得老闆不會去碰那些髒事。你不也在追陳總宏富集團的消息嗎?就一起探探口風呢?」
尹伊潔杵在一旁,一愣一愣地看著他們三人說:「……你們是記者還是偵探啊,簡直推理劇了。」
緊張肅穆的推理劇即刻喊停,徐采言猛地大笑出聲,「都是,都是!什麼記者、偵探、警察都是我們啦,雖然大多只是鍵盤偵探而已。」
大鍋滾滾的桌上傳來細微震動,三位記者兼偵探紛紛看向自己的手機,是他的手機在響。
一個未知號碼來電。
他拿起手機滑開,以嘴型輕聲對桌邊三人說:「我離開一下。」
大夥兒點點頭,徐采言繼續說:「欸,但這真的很湊巧吧。兩個敵對公司的老闆私底下都在祕密聯繫,不會是要滅了對方吧?」說完又放聲大笑。
「徐偵探你快點去查!」林靖穎跟著胡鬧。
「可是徐偵探破案率超低耶,今天才被爛主任罵,哭哭。」徐采言自嘲地說,大家都笑了起來。
伴隨著笑鬧的背景聲,他緩步往陽台走去,明明只喝了一點酒,卻莫名有些醉意。未知號碼通常是詐騙、打錯,或是拿到記者的號碼就想亂打試試的捉弄電話,但現在已近晚上十點,他有種預感,這時候的未知號碼不會單純。
走上陽台,深黑的夜裡飄著細雨,打濕了陽台上幾叢綠色盆栽。冷風颯颯吹進紗門,他順手關上。
「喂,我是祕傳媒的尹伊晟。」
「是我。」
不可能遺忘的聲音令他瞬間酒醒。
他感覺心臟怦然急奏。電話那頭傳來近處的車聲,他更清醒了,拿著手機的手幾乎要顫抖起來。
「你在哪裡?」他問。
冬夜的寒風襲來,他朝陽台米白色的鐵窗邊沿走去,往下看,美麗的栗色瞳孔與他對視,手機裡是飄零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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