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嗯？」發出疑問的同時，清禾像是從熟睡中醒來，他的聲音並不是真的由嘴巴發出，而是心裡的聲音，意外地能夠聽得一清二楚。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Bqa5FSiI
頭頂上有一個四爪形狀如風扇的東西轉動著，爪子的前端掛著塑膠飛機、車子等玩具，仔細一看便很快想到是嬰兒床上的玩具吊燈。吊燈以一種緩慢的速度順時針旋轉，揚聲器傳出的清柔電子音樂，令清禾感到無比放鬆，甚至還有點催眠。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72qfmlg6
沒多久清禾意識到自己是個寶寶，看著舉起的一雙小手，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明明前不久才是托馬斯，現在變成了寶寶，這絕對是一段沒有人會相信，極度離奇的經歷。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ph19HbSI
「我怎麼會變成寶寶了？這樣的我是一個全新的生命嗎？還是只是在作夢而已？」自我詢問的清禾，正在試著用身體與現實連結，以皮膚、呼吸去感受，雖然有些許差異，卻是有著身為人時的熟悉。成為托馬斯時沒有時間去摸索，只覺那是場短暫的夢－一個被子彈打穿內臟，撕裂與炙熱感難以承受到近乎休克的惡夢。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7XKj2wq6d
發呆許久的清禾，因為沒事做，開始嘗試一些事情，他決定先發出聲音看看。說話一直是如同呼吸般再簡單不過的事，現為寶寶的清禾卻怎樣麼都無法做到，只能發出一些不成形的的詞，比酒醉的胡言亂語還要糟糕。不只這樣，清禾連起身、歪頭看看自己身體，諸如此類的動作都變的極其困難，整個人活像肢體殘障的不倒翁。躺在柔軟舒適的毯子上、聞著房間裡飄散的芳香氣味、聽著玩具所譜出的機械旋律、活在半夢半醒之間，此刻的清禾只能這麼做。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tIE1QUG2
即便清禾還想的起以前的記憶，可卻不是所有事情都記得，記憶非常破碎，不知道自己是誰，不清楚怎麼死的，連最愛的夏荷都忘了。清禾努力回想也想不起那些，只是依稀記得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但實際究竟如何，怎麼樣都想不起來。摸不著頭緒的殘缺記憶，只能記得不到一半的份量，聯繫著前世的餘溫卻形同解不開的謎團，倒不如全數遺忘還來的輕鬆自在。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PLJaQPQK
清禾仍記得自己是托馬斯的那段，在死後睜開眼卻變成了寶寶，胡亂思考的他釐清一個結論：難不成這樣的情況是輪迴？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6VeVam2r
與此同時，大腦感到異常刺痛，清禾雖然能夠忍受，但還是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顯然即便能夠思考，卻無法控制幼兒狀態的身體。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IWKf5w6H
「來了來了，媽媽來了，是吃飽噎到嗎？」控制不住哭泣的清禾有些驚訝，畢竟要跟一個新的媽媽相見，這感覺實在很微妙。沒多久一個陌生的臉出現在視線的右側，那是一個白人女性，金髮碧眼、五官深邃，看上去年輕貌美。女人先摸了摸尿布的地方，頓時讓清禾整個人尷尬起來。確定沒有尿尿後，女人輕拍著清禾的小小身體，哼著了搖籃曲。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AI7LU7FA
那是種很舒服的感覺，溫柔的聲音有種魔力，彷彿世界都要沉睡，整顆心都被溫暖了。清禾像隻被馴服的野馬，全身變的放鬆，慢慢地闔上雙眼，在進入夢鄉前，忽地想起曾經也有這樣相似的感覺，可詳細情況已經不記得了，可能是生前也有一個這麼疼愛自己的媽媽吧。
《迴圈》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1LEhsPz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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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想不起自己是誰的清禾，只是認為還擁有前世記憶，現在的嶄新人生才要開始，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新的父母、重啟的生命。身為寶寶，每日行程都十分單純，肚子餓了喝奶、想拉就拉想尿就尿、一有空就發呆、沒事做就睡覺，清禾的世界變的極為直覺，但也像被禁錮一樣，只能在小小的嬰兒床空間活動，即便幾個月後學會站立了，卻還是被囚禁著。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7ewLoYQr
其實清禾很喜歡爸爸和媽媽哄他睡覺的時刻，這是能夠感受到父母對子女滿溢的愛的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世俗雜念影響，宛若被包覆住，自己的心是真真切切地被撫慰了。有時候哄的人是爸爸，有時候是媽媽，看著父母的臉陪伴入睡，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7QhHYnIa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經過多久，原本平靜的寶寶生活，就在安穩成長的時候，無預警響起變奏曲。感到有所異常的時間點，是自某次的哄睡開始。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Y5dJdBw9
「你爸他啊……可能會有一段時間沒辦法哄你睡了，沒關係，媽媽來就行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2W6CezncK
「他最近比較忙，可能再過一陣子才會來哄你睡覺喔。」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8ReaPuOT
「他不會來了，以後都是媽媽陪你睡覺。」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nux6Ig9cj
「你要快點睡覺啊，難不成都要這樣哄你是不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9tDQQ7sKT
「那沒有責任心的廢物……不要回來最好，你沒有爸爸也無所謂，有我就行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jDTE9LR8
「你長得越來越像他，這是當然的嘛，你是他的兒子啊。」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O4BcJm1T3
「真的是他的兒子嗎？當然是真的啊！這有什麼好懷疑的？對不對？」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42kBNqVwH
「我沒有對不起他……怎麼反而是他對不起我們？為何他不回來了？我有哪裡做錯了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KMwzoXvp
「你爸為什麼要這樣對我？」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5poB8WlM2
連續好幾天，媽媽的情緒變的有些激動，已經不再跟之前一樣溫柔，且常常數落爸爸，甚至咒罵他，這極端的轉變令清禾摸不著頭緒。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Yw6kMRht
在之後的日子，媽媽並非每天都會哄清禾入睡，有時候一個禮拜只有兩、三次，但次數變少不是重點，而是尿布的更換、牛奶的餵食這些日常照料，都變的非常不準時，即使清禾放聲大哭，也只會換來一陣痛罵，更慘時還會遭受挨打，當初的好媽媽已在不知不覺地情況下走樣，瞬間崩塌。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0hldoQzy
「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媽彷彿變了個人似的，會跟爸有關係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rqkRxEedd
察覺不對勁的清禾，不由得在心裡萌生疑問，可就算如此，身為寶寶的他又能如何？不餓肚子、每天睡的安穩，對現在的他來說，這才是重點。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4YLpymfP
牆上的時鐘很早就壞了，估計應該是好幾個星期前發生的事情，所以從那之後開始，時間的概念對清禾來說，完全是模糊的，基本上只能從窗外的景色辨別白天或夜晚，詳細幾點幾分則是渾然不知。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Bh6BqC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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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寧靜的夜裡，餓肚子的清禾哭累了，躺在發臭的床單上，不知如何是好。哭的本能為寶寶所有，縱使清禾不想這麼做，身體依然做出行為，是因為寶寶的大腦和身體沒有發育完全，所以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qv68w4Sk
這次跟附在托馬斯身上的時候有些不一樣，比較像是有著前世的片段記憶，重新開始的人生，而托馬斯的時刻，更像是靈魂佔據了他，進而控制整個身體。清禾往「或許原先的靈魂還在」的方向去思考，自己就像是外來者，侵占別人的身體，這想法在托馬斯和寶寶身上，似乎沒有任何違和感。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fqu4LUwe
與此同時，清禾忽然想到媽媽從未叫過自己的名字，他好像根本沒被取名。不只寶寶的名字，他連原先的自己也不知道名字為何，雖然對於新的人生來說，前世發生的事已不關今生的事，但若自己真的只是霸佔身體的外來者……那麼了解前世的種種，可能會有些許幫助。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gOHLbiix
記憶混淆在一塊兒，清禾一時間無法仔細去管理，就在此時，外頭傳來重拖的腳步聲，「沙──沙──沙──」的非常明顯，他盡可能地看向門口，似乎有人拿著蠟燭走進來，那是看不清的黑影，模樣著實有些詭異。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0pAJTzCSl
等到黑影漸漸靠近，燭火閃爍的光輝映射出輪廓，是披頭散髮的媽媽。媽媽的臉在昏暗不明的情況下顯得十分憔悴且慘白，深層的黑眼圈和凹陷的臉頰，一時間有種說不出的詭譎感。媽媽拿著蠟燭掃視清禾，傾斜的蠟油都快滴下來了卻豪不在意。清禾驚覺事態不對，原本躺著的他下意識爬到嬰兒床的角落。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w4r9YjZz
在大人的眼中，寶寶反應出的表情並不會有明顯害怕的模樣，媽媽故作溫柔地說：「來，睡覺了，媽媽哄你睡覺。」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FXGRv5Zd
清禾的第六感在死後變得有些敏銳，他依稀嗅到危險的氛圍，只是緊縮在角落，不敢輕舉妄動。媽媽見清禾不為所動，忽然發瘋地把蠟燭往地毯丟去，火苗沒有熄滅，任憑在毛料上燃燒。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wZQuWYkb
沿著嬰兒床邊緩緩靠近清禾的媽媽，突如其來把他粗暴地壓在被子上，雖看不清她的臉，但感覺的出那表情是駭人可怖的。媽媽用手抵著清禾的胸膛，使他難以呼吸，身體本能做出了哭的反應，這一哭她氣的理智線斷裂，用一種低沉的嗓音，惡狠狠地說：「我她媽跟你說睡覺沒聽到是不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yUfW92Vo
「她怎麼了？怎麼會……忽然變這樣？」清禾心裡的疑惑，完全得不到答案，媽媽精神變的異常，不斷咒罵難聽的話語，絕大部分都是與爸爸有關。聽到清禾慘烈的哭叫，惹的媽媽更加怒髮衝冠，接著改掐著他的脖子，狂吼著：「睡覺！這麼晚還不睡覺！你這個壞小孩！雜種！你是我和你爸生的嗎？不是吧？不是對吧？你是我和誰生下來的都不知道！你只是我在一場派對上不小心留下的東西！你這個雜種！睡覺！別給我醒來了！睡覺－－！」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MWobIX4b
完全聽不懂媽媽在吼什麼的清禾，痛苦地連掙扎都無法，此時一旁的火焰將地毯燒起來了，如果再不撲滅的話，情況會越發嚴重。可又能如何，清禾無能為力，他自己都分身乏術，快窒息的感覺非常難受，哭聲已變成斷斷續續的喉嚨氣音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BlfPyuXS
媽媽使勁全力地掐著清禾的脖子，指甲割傷他的皮膚使其溢出鮮血，下一秒還裝作溫柔的聲音，小聲道：「媽媽希望你快點睡覺，寶貝，你要乖乖的喔，很快我也會陪你的。」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kM8t4EW6
清禾的眼睛出現黑影，胸口開始發熱，呼吸不到空氣的他張著嘴無意識地噴出最後的唾液，這種慢性苦痛帶來的折磨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更何況只是寶寶的他。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qt4mvQCF
「因為爸爸的離開？」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2z1DWyqff
「因為被拋棄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CGqTYpxY
「還是媽媽自己在亂搞？」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8zTZYzaM
「不對……這些都不是我該承擔的……」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hKc9Zsrj
「放開我……我不想死……」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Zc2Q888e
「我不想死──！」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9FQ6Tz4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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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過去了，火勢已一發不可收拾，夜裡的大火照亮整個社區，屋子外頭群眾聚集，議論紛紛地談論著。消防人員忙著撲滅火勢，但情況非常不樂觀，熊熊烈火像是有生命般抗拒水柱，無情的肆虐猶如在宣示誰才是黑夜裡的老大。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qqS3pyyc
燃燒的家具和牆壁，火苗如寄生蟲似的侵蝕，火燒的聲音如同篝火，清脆響亮，一點一點地吞噬整個家。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Z9vHayio
紅焰的房間裡，清禾靠坐在隨時都有可能崩塌的牆壁，他全身呈現靈魂的狀態，看著眼前已經被爛燒的嬰兒床，上頭有兩具焦黑的屍體，不由自主地感傷起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cV9nmNCv
「靈魂原來也會難過。」清禾的心裡話像是用嘴巴說出似的，為短暫的生命感到惋惜，現在變成靈魂的他，到頭來又回到一直尋求的問題：「我究竟是誰？」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LwhMLYFs
清禾不斷思考自己到底是誰，他依稀記得最後慘死的畫面，可都是零碎模糊的記憶。看著自己的雙手和身體，近似透明樣，沒有人類該有的膚色，可卻有情感、思緒，還有少部分的記憶，這種不倫不類的狀態，清禾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jXiUULBR
死了嗎？的確是死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eirlBUjW
還活著嗎？清禾是貨真價實的活著。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EbzXEjTc
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情況活在世上，感受死去的孤寂與苦難，清禾被夾在中間，沒有任何選擇餘地。本以為寶寶的人生會是全新的開始，認為那是真正的自己，結果再次死後，才知道真正的自己一直存在著。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iEdmhUIN
「所以寶寶……本身也有一個靈魂吧？」一想到這，清禾就越發感到難受。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JxBi92bd
隨即大火猛地變的旺盛，接著燒盡一切，整個場景彷彿一場蛻變，紅色的世界再度降臨，這一幕清禾已經見過兩遍。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hyNvqp1g
荒蕪的世界，清禾腳下是一片細沙，溫溫的觸感令他感到十分舒服。眼角閃爍著白光，明亮的讓清禾無法忽視，他起身面對那道光，總感覺那裡會有開心的事情發生，但正想邁步向前時，心生畏懼的恐怖感再度浮現，很快地他又見到之前遇過的死神，這次是無預警出現視線之中。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xumIBBqw
死神近十呎的身軀，俯視著清禾，完全阻擋著往白光的路徑，顯是十分刻意。不敢輕舉妄動的清禾，連移動腳步逃跑都沒有辦法，但他發現死神並未做出任何反應，宛如一尊石像。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7cB8L0UB
正思考著悄悄繞開時，清禾忽地覺得難受，胸口撕裂感強烈，痛的跪倒在地，接著赫然發現胸前扣著半條的紅色鎖鏈，上頭出現明顯的黑色裂痕，貌似即將破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8sTiefhD
死神來到清禾面前，他痛苦地抬頭一看，只見死神用腐爛的手指，輕輕勾起他的半截鍊條，宛如白色面具的臉孔直直盯著。那種無形的壓迫極為強烈，清禾雖然死過，但死亡只是一瞬間的感覺，此刻漫長的像是永遠都不會停止似的，各種從未經歷過的折磨苦難，全部濃縮成一股能量，要把他撕爛一樣。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5HEESP0c
隨即死神身上冒出黑煙，下一秒把清禾吹飛到幾十公尺外，就算只是靈魂，那也是件不舒服的事情。躺在地上的清禾，還搞不清楚狀況，又再度被死神的黑煙吹飛，這次更為慘烈，感覺自己的靈體快要瓦解了，結果才剛這麼想，很快就如同煙霧般消失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lRyTYo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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