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幾下敲門聲把風文汐從回憶中喚醒,她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姑娘!妳沒事吧?妳已經待在裡頭好久了。」夢錦在門外喊著,隨即又低聲嘀咕:「該不會又跑了吧?」
「好了。」風文汐揉著眉心,隨便地應了句,便起來更衣了。
廂房傳來一陣香噴噴的飯香味,前腳才踏進房內,夢錦便拉著風文汐坐到桌子前。上面已經放滿了一桌子香氣逼人的美食佳餚,光嗅著也能讓人垂涎三尺。
「姑娘,妳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吧?王爺命人給妳隨便煮了點東西,妳都吃點吧!」
風文汐看著眼前的原隻燒雞,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這算是……隨便煮的嗎?
她已經忘了有多少天沒吃東西了,卻不怎麼覺得餓,但見夢錦竭誠以待,還是拿起了筷子,禮貌地道:「妳喚我文汐就好,還有……替我跟妳家王爺道聲謝謝。」
畢竟人家好歹也算「救」了她,滴水之恩,姑姑常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至少她也該道聲謝。
「好咧!姑娘,這兒有芋頭燒雞,甘露酥,棗泥糕,百合蓮子羹,還有……」夢錦說著,徑自逐一把菜端到她面前。
她說得興起,風文汐倒是頭昏腦脹,隨便端了碗白粥,擋在二人中間,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哦……好,那妳先吃,等妳吃完之後,我再請大夫過來給妳瞧一瞧。」說罷,夢錦燦然一笑,退下了。
待她走後,風文汐看著眼前碟碟菜餚香氣四溢,換作以前她肯定已經在大塊朵頤,可惜眼下她著實沒什麼胃口。
對仙峰大火……到底最後其他人怎麼樣了,有受傷嗎?有逃出來嗎?風小李呢?他之前受的傷還沒好全,如今又被玄天五行陣封住靈脈,痊癒力會大減,要是墨司將他……不會!不會的!過去半年,他們倆處得還算不錯,即便友善只是墨司的偽裝,風小李對他毫無威脅,而且大家同為妖族,墨司再算計,也絕對算不到他頭上!
「墨司……」她念著他的名字,下意識抓緊了拳頭。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她自作多情,她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妖,讓他留在對仙峰,與她和風小李作伴只是她美好的幻想,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過去的一切,原來只是一場騙局。
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媧族,所以才會接近她,好知道聖地的入口,他一直都在騙她……什麼小時候他的妹妹被修仙者所殺,他是個沒有家的人,甚至……在月鏡潭邊,他對她說:「想看江南煙雨,還是遙遙大漠,只要妳想,我陪妳踏遍四海,遊盡八荒。只要妳想,我便帶妳走。」
這些……全部都是虛情假意,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為了闖入對仙峰而騙她的!
想到這裡,孤獨、無助、失落、憤恨……種種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待她把魂玉交到天帝手上,一定會回去親手殺了他,以報滅門之仇!
她身體的變化自己清楚,雖然不知道藏於虛晗之中的藍光到底是什麼,但顯然讓她的修為大增,今日的她,連上古凶獸鈎蛇都要避讓三分,墨司很厲害不錯,但她也未必不能與之抗衡。
越想越心浮氣躁,她把虛晗變到手中,打算吹首曲子安定心神,說來奇怪,她從不曾學過如何吹笙,然而捧起虛晗的觸感是如此熟悉,按哪個位置能吹出什麼音,現時她卻是一清二楚。
腦中突然響起一段旋律,她不加思索的以雙手捧笙,近乎熟稔地吹了一段清幽的旋律。虛晗本是女媧所造的法器,吹出來的音色格外清澈透亮,幽幽的旋律在空中悠揚飄盪,飄零流轉,縈燒耳畔。
未幾一曲終,她放下虛晗出了神。
直到窗外一道刺眼的金光將她思緒拉了回來,她抬眼望過去,一抹飛快掠過的黑影映入眼簾,她閃現過去把窗打開,一隻閃著火光的東西倏地飛了進來!
「誰?!」虛晗在風文汐手中瞬間化為法杖,直直指向站在椅上的……
鳥?
不對!這不是一般的鳥!
這隻「鳥」的體形比一般鳥兒高大,身披五彩羽翎,鮮艷奪目,長長的尾羽透著晶瑩的赤光,垂落在一側,形態高貴優雅。牠傲氣地昂著頭,如寶石般的金色眼睛滴溜兒轉了圈,望向風文汐,側頭眨了眨眼。
風文汐定眼一看,當場嚇了一跳。
一身五彩羽翼,喙如雞,頜如燕,尾拖三條炫羽,這般出眾豈是凡鳥能比?!這分明是一隻活生生的上古鳳凰啊!
對仙峰裡四處都是與女媧娘娘相關的壁畫,過去千年來風文汐日日都能看到,眼前這隻鳳凰,與壁畫之上,時常侍奉在娘娘身側的鳳凰模樣如出一轍!這隻是……
——九彩天鳳。
不是……九彩天鳳早千年前已經消失了啊!
「你……這……」沈夢錦說這裡是杜公鎮鎮長的府邸,左右不像是能囚住上古靈獸的地方,這就說明,牠是自己飛進來的呀!
她放下法杖,心想:「莫非是因為方才的曲子而來的?」
「……」
「……」
女子和鳥在寂靜中對望。
安靜中,她突然想起聖女說過的話:「女媧座下有三大靈獸,有賢者白澤,蛇神白矖,以及百鳥之王,九彩天鳳。」
九彩天鳳乃洪荒時期,聚天地間的陰陽之氣所幻化而生的仙獸,相傳牠擁有不死之身,能日飛千里,法力無邊,吐出的萬丈火焰能在須臾之間滅了整座城。
後來,牠在不滅火山被女媧聖威所折服,甘願成為了她的坐騎,無論她到哪兒,牠都一定在身旁侍奉。但自從女媧戰死後,就再也無人見過牠,有的說牠因主子死去而自焚,有的說牠隨別的仙官上了天界,實際上牠去了哪兒,千年來無從稽考。
說來奇怪,看進牠的雙眼,風文汐莫明的有種恰似故人重逢的暖意,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櫻唇微啟,下意識的便喊了聲:「天鳳?」
聽見自己的名字,天鳳又驚又喜,伸長脖子發出一聲清脆悅耳的鳴叫,驀地飛向風文汐。這次她沒有防禦,反而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讓牠站在手臂上,動作行如流水,彷彿她已經做過上千次。
「九彩天鳳……你就是天鳳對不對?」
她輕輕敲了敲牠的鳳冠,牠很是開心的又叫了兩下,腦袋瓜不斷頂向她的掌心,彷彿在叫她摸牠的頭一樣,風文汐如了牠的願,摸了摸牠的頭,牠愉悅的揮動著翅膀,飛到半空盤旋了好幾圈。
「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她看著在空中翻著筋斗的五彩鳥,喃喃地道。
眼前這幕像夢一般,天上地下,有誰想到,消失了千年的九彩天鳳,竟然自個兒飛進她的屋裡,還向她撒嬌討摸?
飛得累了,牠優雅地落在桌子上,腦瓜一歪,不曉得看見什麼,忽然間不動了。
「怎麼了?」風文汐上前一看,才發現原來牠正和那隻燒雞「對看」著,她扶住桌邊才沒崴到腳,她趕緊把燒雞移開了點兒,順便解釋道:「沒事,不是同類,放心……」
天鳳側著頭,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脖子伸直,在棗泥糕前嗅了嗅,輕輕啄了一口,亮著眼睛叫了聲,又啄了兩口。
威名遠播的九彩天鳳居然喜歡吃棗泥糕?要不是親眼瞧見,怕是別人說了她也不會信。風文汐見牠嘴饞得直流口水,於是把其他糕點都搬到牠跟前,問:「喜歡嗎?來,都給你。」
天鳳眼睛都高興得瞇成縫了,埋頭吃起來,看牠吃得津津有味,風文汐揚起一道極細微的笑意,但瞬間就斂起。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呢。
「姑娘,我剛才聽到些奇怪的聲音……」房門打開,沈夢錦端著茶盤走進來,看到天鳳的剎那整個人僵住,茶盤「咚隆」一下掉在地上,瞠目結舌:「這、這……是什麼東西?」
天鳳斜睨了她一眼,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裡,低頭啄了一口桂花糕,隨即厭惡的把它吐了出來,甩甩頭飛到風文汐肩上。
沈夢錦動也不敢動,面如死灰,心想:「這隻會發光的五彩鳥是怎麼回事?莫非是隻妖怪?可是……看著也不像啊,要麼便是姑娘的寵物?天底下竟還有會吃糕點的鳥?怎麼養的?」
屋裡突然多了隻五彩鳥,風文汐一時間也難以解釋,只好隨便編了個解釋:「這是……我的靈獸,我剛才吹笙就是想把牠喚來。」
說罷,又頓覺喚女媧坐騎為自己的「靈獸」好像有些不妥,風文汐瞥了牠一眼,好像也沒什反應,那就只好暫且委屈委屈牠了。
聽罷,沈夢錦才稍微放下心來,撿起茶盤,問:「姑娘都吃飽了嗎?要不我去請大夫過來給妳瞧瞧?」
「不必了,其實我的傷並無大礙……」
並無大礙?夢錦憶起那天為風文汐更衣時,看見她背後的那道駭人的傷疤,頓時寒毛直豎,完全不能想像當時有多痛,連聲道:「把把脈也是需要的!妳的傷得對症下藥,細心照料,才不會落下病根。而且妳一個姑娘家,要是留疤了,那多不好看啊!」
風文汐神色黯然,輕聲道:「疤痕是一種提醒。」
「提醒什麼?」夢錦聽得一臉迷茫。
「提醒自己傷了哪裡,傷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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