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鋪灑在樓閣飛檐之上,照亮了頭頂這塊牌匾——「綺香閣」。
綺香閣是什麼地方?這兒可是城內首屈一指的上等青樓,可是與別的青樓不同,這裡的掛牌全都是比女人還美的絕色男子,而且也不是有錢就能進的,進去之前,必先過三關。
第一關,茗茶。顧名思義,就是給人一杯茶,最多喝上兩口,得說出茶名和茶的產地。
第二關,吟詩。既然知道茶名和其典故,那就得好好運用一下自己的文化底子,圍繞著茶作一首詩,通常許多不讀書的貴族就是敗在這一關。
最後一關,對聯。不時有苦主怨聲載道,好不容易詩詞過關了,幹啥還要對聯?想進綺香閣的人何其多,只為進去看一眼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有的貴族會請窮苦的文人墨客準備詩詞,奸狡地點過了第二關。
但到第三關,可就不容他使詐了。因為對聯的用意,正正在於測試來者的即興發揮,由花魁寫上聯,來者有兩個時辰想下聯。
吟詩作詞,不同人品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那麼,誰來判定好壞呢?那還用說?當然是綺香閣的頭號花魁唄。
傳聞綺香閣花魁學識淵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重要的是,他的容貌姣美,舉手投足,儀態萬千,叫人看一眼,畢生難忘。
風文汐不知世事,更不知何為青樓,只覺得這裡頭傳出的氣味不尋常,迷人心智的幽香中,好像有陣……
妖氣。
這氣息微弱,一時間她也不確定是否自己的錯覺,不過就算妖氣不是從綺香閣傳出,方圓百里,必定有妖!
「這裡是什麼地方?」風文汐警剔地打量著面前的建築問。
「綺香閣,我們先去見位故人。」李若白邊說著,邊徑直走了進去。
守門的小廝感覺有人靠近,本想開口阻攔,一看清他的臉,馬上轉為恭敬的抱拳作禮,往內高呼:「貴客到!」
看來李若白並非第一次來,這裡的人不但認識,還稱他為「貴客」。室內香煙裊繞,放眼看去,以紅台為中心,是一條四通八達的圓形走廊,台上酣歌醉舞,舞者穿得性感而不失輕佻,步步皆銷魂。
這裡的男子無不嬌艷欲滴,風情萬種,經過風文汐身邊時,還不忘給她拋個媚眼,投以一記勾魂的笑,看得她煞是羞澀,加快腳步來到李若白身旁,而他卻好像視無睹,聞不聰,維持一貫悠然自在的模樣。
三人隨另一名小廝穿過翠幌珠簾,從北門邁出。門後彷彿另一個世界,與裡頭有著極大反差,倒是一處恬靜的園林。園林風格雅致,種了不少品種的花草樹木,多為柳樹,中央是一片清澈水池,池邊設假山疊石,淡雅而不庸俗。
他們跨過一座石橋,再走了段路,來到一處僻靜的園舍。門前站著一名翠衣男子,看似恭候已久。
而此時風文汐則是聞到一陣強烈的妖氣從他身來飄來,馬上止住腳步,萬分戒備,擋住李若白的去路,神情嚴肅的道:「小心,有妖氣!」
「我知道。」李若白笑著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前走。
風文汐不解,李若白不是出了名收妖的嗎,妖魔在此,他竟然不收了?
見她充滿困惑,李若白又補充一世:「放心,我的人。」
他的人?
「不知王爺來訪,昔曜有失遠迎,望請見諒。」三人走近,昔曜隨即以女子姿態作揖。
昔曜抬首一刻,秀美的臉龐一時間讓風文汐看呆了,陰陽合一,有男子俊秀,亦有女子嬌美。他有著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略施脂粉更顯嫵媚,身形清瘦,不高,散發著陰柔之氣。
不過,先不說她竟沒料到李若白有斷袖之癖,什麼故人?都是騙人的吧?在這爭分奪秒的節骨眼上帶她來這兒……跟男妖幽會?再者,到底眼前這妖是敵是友,她尚且未知,李若白該不會挖坑讓她跳吧?
昔曜炯炯雙眸望著風文汐,金睛下只見她周身閃爍著藍光,靈力極為充沛,眼珠一轉,又見她肩上靈鳥仙氣滿溢,難免露出訝異神色:「這位是……」
風文汐臉色極度難看,時青時白,李若白含笑瞥了她一眼:「本王一位朋友,風文汐。」
風文汐直直地盯著昔曜,彷彿要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昔曜淡然收回視線:「各位請隨我進屋。」
風文汐有些猶豫,李若白在提步前,湊近她耳邊輕聲道:「首次出門,帶妳看江陵城第一花魁。」
話畢,他狡黠的笑了笑,隨即跟在昔曜身後。
四人走進屋,昔曜打個響指,室內的火盆隨即自動點燃,燒的是檀木,因而傳來陣陣檀香味,這香氣不禁讓風文汐想起,李若白身上也有種淡淡的檀香味……
李若白駕輕就熟般坐在坐榻上,好像來過很多遍一樣,連自己該坐哪兒都知道,瑾然也竟然放下了一向墨守成規的性子,坐到了昔曜身旁。
「來,這邊坐。」李若白拍了拍身旁的坐榻,示意風文汐坐下。
風文汐目光並未從昔曜身上移開過,坐在了李若白旁邊。
昔曜為三人倒了杯熱茶,問:「王爺這次,是為了萬青竹林而來的吧?」
李若白不徐不疾地品了口茶,道:「蒙頂茶,還喝著呢?」
昔曜垂下眼簾,默了一會兒:「嗯,好茶如故,憶人如初。」
「……」好茶如故……憶人如初……?風文汐青筋暴起,差點被茶嗆到。
他倆是不是忘了還有兩個不相關的人和一隻鳥在這兒?無視他們卿卿我我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皇后設百花宴,四弟稱病缺席。」李若白放下茶杯,神色一肅,「你可知,生的什麼病?」
昔曜莞然一笑:「王爺果然料事如神。近日四爺府上確是古怪,病了不去百花宴不稀奇,病了不請太醫才稀奇。四爺診病素來只請孫太醫,不過最近數月,四爺都不曾召見孫太醫,王爺您說,古怪不古怪?」
「繼續。」
「好巧不巧,萬青竹林的迷霧正是在四爺生病期間出現,事情著實蹊蹺,於是我便派人去查探。」昔曜說著,眉頭緊皺,「四爺府上說是四爺得了個怪病,請來了一位巫醫。」
放著一向信任的孫太醫不用,請巫醫來治病?的確怪異,還沒等李若白開口,瑾然就忍不住先問:「可有查探巫醫底細?」
「這位巫醫來去如風,四爺府上的下人們都未曾見過,神秘得很。聽說他從不曾踏出房間半步,每夜子時,管家都會讓所有僕人退下,估計巫醫就是在那時辰過去給四爺診病。」
李若白面不改色地品著茶,開口卻是說著另一件八竿子打不著的事:「許久沒來,你這綺香閣變熱鬧了,進門的門檻降低了?」
昔曜輕笑一聲:「王爺見笑了。要說我的題變容易了,倒不如說這些年呀,邊無戰事,國泰民安,學術風氣昌盛,人才濟濟,能解我的題的人變多了。話說回來,這不也歸功於您嗎?」
李若白挑挑眉,沒說話。
「不過,這太平盛世……似乎不長了。」昔曜笑意漸漸斂起,欲言又止地道,「最近有人在號召妖軍,找上了我。」
昔曜揮揮手,桌上即出現一面黑色旗幟,上面用紅線繡了一隻角似鹿,耳似貓,髮似獅,爪似虎的異獸圖騰。
風文汐拿起來一看,心底一驚。這不正是四神之一犼的圖騰嗎?
犼是萬獸始祖,同為妖族首領,四神之戰,妖軍正是以他的獸形模樣為旗幟圖騰。自妖族戰敗後,再無犼的統領,妖魔形同散沙,妖族安份了千年,有關犼的圖騰就如這面旗幟,從此消失了。
而這旗幟……她在對仙峰見過,正是那群妖軍的旗幟。這麼說來,墨司的同黨仍在各地號召妖魔。
她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盯著昔曜的臉問:「別告訴我,你是他們的一份子。」
昔曜感覺一陣強烈的殺意,卻依然不慌不忙,勾起嘴角道:「我的人都是王爺的,能上哪兒去?」
「……」
「當然,作為妖族,自是比較容易從同族那兒套話。」昔曜說得悠然,急的卻是風文汐,她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催促著:「說重點!」
「妖軍在萬青竹林設了結界,誰都能進,」昔曜從她手上取過旗幟,望進她的雙眼,「除了仙。」
這麼說,這道結界是為了防止仙官進出而設的,女媧族雖為半仙之軀,修為高的話,也是渾身仙氣,會被結界擋住出不來。
「這道結界分明是為了困住碧仙谷中的女媧族而設。」昔曜話音剛落,只覺脖子一陣冰涼,垂簾一看,虛晗已化為法杖架在他脖子上。
「你如何得知……碧仙谷中住著女媧族?」風文汐從牙縫擠出一句話,目露凶光,握著法杖的手關節發白。
「連這等事兒都不知道道的話,真枉做了上千年的妖。」昔曜笑意未減,「姑娘妳……該不會恰巧就是谷中仙吧?」
換作以前,風文汐或許會傻痴痴的信了他,但如今的她,知道妖族有多狡詐,自是多了幾分疑心,光瞧他身上的妖氣,雖比普通的妖氣濃,但修了千年,他的妖氣應當比現在強烈,左右也不像這等模樣,風文汐沒有放下法杖,對他的回覆嗤之以鼻:「是或不是,也與你無關。再說,修道千年,就你這妖力?」
這下昔曜真收起了笑意,卻沈默不語。
「我再問一次,你是如何得知女媧族之事?再不說,我就滅了你。」
昔曜睫毛微顫,眸色變得幽深,小聲地道:「我曾入谷求丹。」
女媧族所居之地多為鐘敏靈秀之地,孕育了不少奇花異草,也因此能練出許多凡間沒有的靈丹妙藥,都是用以輔助修練。
「幾年前,我四處打聽,得知碧仙谷的仙人擁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仙丹,曾入谷求丹。」
風文汐移開法杖,卻依然把虛晗緊握手中,問:「你一隻妖要起死回生藥做什麼?」
聞言,昔曜苦笑:「起死回生藥,自是給凡人服用。」
風文汐思索,女媧族的確有不少奇丹妙藥,但六道輪迴,自有天命,世間根本沒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仙丹,昔曜入谷求丹,怕是到頭來不僅撲了場空,還隨時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還能坐在這兒算你命大。什麼讓你命都不要,到女媧之地求丹?」
悲痛快速在昔曜眼底一閃而過,啟齒卻是答非所問:「女媧族也算予我有恩,如今碧仙谷有異,我自然也會去尋個明白。要是姑娘真的是女媧族人,妳想入界,也不是沒有法子。」
「如何?」風文汐急不可耐的追問。
然而回答她的卻是李若白:「封住靈脈。」
「不錯,入界一刻把靈脈封住,即可順利入界。」
「封住靈脈?」風文汐突然想起什麼,轉過去看著李若白說,「我有法子了,但還差一樣東西。」
ns 15.158.7.11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