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所謂『附身型』的時守人2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C3oCA9hqq
「第一,『附身型』時守人必須和『宿主』靈子結構相近,靈魂有某些共通點,這取決於兩者的性格,價值觀,思考方式等,是最難把握準則但偏偏又是最基本的首要條件。
「其次,『宿主』本身需要有強大的意志力,又或是巨大的執念。其三,『宿主』自身需要有和『時禍客』強大的因緣關係,亦即……宿主死於,我指他直接或間接曾經死於時禍客之手。」
「『曾經』……『曾經』死於?」
「我遂步解釋,首先,此地是『時間起點』,而我們是外部的自由觀測者。」
柴克在虛空中由左至右畫了一道橫線。
「先假設這道線是某個平行世界,亦是夏煙小姐你將要執行時守人任務的『任務世界』。
橫線發出白色亮光。
「此任務世界沒有時禍客入侵,自然也沒有時守人介入,按照自身正常情況作歷史演變,這就是『原初時線』——原初正常的時間線。」
柴克在線的中間點了一下,所點的地方留下一個紅色光點。
「這表示時禍客入侵了,他附身在某個原住民身上。」
由紅色光點開始,分支出另外一條紅線,和原來的白線平行。
「時禍客成長,用他的方式破壞世界和其上的文明,時間軸也改變了,紅線就是『滅亂時線』——導向世界滅亡的時間線。」
紅色光點後的白色線,成了暗淡的灰色,幾近消失。
「當時禍客成功入侵的那個剎那,『原初時線』就不復存在,也永不可能再次出現。啊,對了,因為時禍客入侵前,世界是『最健康狀態』,次元壁亦為完美狀態,所以我們不可能在時禍客入侵前,先行進入阻止他降臨。」
柴克的手在兩根線之間來回移動。
「在原初時線發生的事,在滅亂時線中未必發生,反之亦然——原初時線沒有死的人,滅亂時線則會死去,或是死於時禍客之手。」
柴克的手點在紅線上,位置就在紅白二線分岔處的較後方,留下一個綠色光點。
「這兒,時守人,也即夏煙小姐你。介入了。」
柴克再次安靜,並『牢牢地』望向夏煙好半响。
「時守人,同時亦是附身型的你,是怎麼能夠介入的?」
「呃,你不是說過了嗎?首先把我完全靈子化,然後……」
柴克伸手,阻止夏煙說下去。
「你還是沒弄懂我的問題。好吧,接下來我要說明的部份很重要……抱歉,夏煙小姐,我們在觀測和解凍你的過程中,的確研究過你的性格和人格特質,所以接下來我將要解釋的部份,對你來說特別特別重要,希望你明白。」
柴克故意放慢語速:「如果你聽了後無法接受,我們就絕不會容許你執行任務,即使那關乎你母星地球的安危都一樣,可以嗎?」
夏煙記得自己當時點了點頭,兩次。
「原住民要作為『宿主』,需要滿足四個條件。而第四個,就是『犧牲的覺悟』。」
柴克指向綠色光點。
「在這兒,宿主死了,死亡的剎那能激發起靈魂最後,也是最強大的力量。這股最後的力量伴隨宿主『想拯救某些事物』的意志,裡應外合,在次元壁擠出一道裂隙,令附身型時守人能進入該世界。也提供了暫時的時空聯結,令我們能順利觀測,以及和進入任務世界的同僚保持有限度的雙向聯絡——這些一切,都是宿主犧牲自己的存在、意識,還有靈魂才做到的,你明白嗎?」
夏煙點頭。但是柴克卻馬上搖頭。
「你點頭點得這麼快,表示還是沒明白。」
他再道:「附身型時守人進入任務世界的時間點,有可能在宿主死亡前的瞬間,但更可能是再早的時間點,視乎該世界次元壁的強度、宿主本人的記憶、最珍視的事物及歷史狀況等因素而定。因為彼此雙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驅逐時禍客,當你實際進入世界時,會盡可能接近時禍客剛降臨的時間點,但誤差亦無可避免,由數天至數月不等。
「換言之,你寄宿在宿主身上時,可能是她死前的數天、數星期前甚或是數個月前。因為靈魂同步,你會有……不,你們共享著習慣、喜惡和記憶。特別是最後一項,屆時你會有著滅亂時線的記憶——雖然有可能不完全,但你非常可能記得未來發生的事,非常可能記得宿主是怎麼死去。」
柴克頓了一下,夏煙從他空白的圓臉上再次感受到那種異樣的視線。
「屆時你可能是某人的伴侶,你可能有關係親密的家人,可能有孩子,可能有很多朋友戰友。而你知道破滅的未來,還有更重要的:未來自己將會死亡的事。」
「將會死亡?等一下,我進入任務世界不是為了打爆……驅逐時禍客,改寫破滅的未來,讓滅亂時線的事不再發生嗎?」
柴克沒回答夏煙的問題,改而低頭望向尊爵。
後者「嗯」了一聲,忽地改變話題道:「不論是『戰鬥型』還是『附身型』,都沒可能無限制地出入任務世界。先不論『時間起點』提供的能量有限,次元壁和任務世界本身也是有抵抗強度限制的——因為過多的時守人或是次數過密的進入行動,令任務世界頂不住而被擠破了。這個笑話不好笑,因為以往發生過:我們時守人不勞時禍客動手,自己就率先毀掉某個世界。」
柴克接過話題,道:「換言之,時守人只有一次進入任務世界的機會。在平常人手充足的情況下,我們大部份任務都會以混合小隊方式進行:『附身型』的先行,在較早的時間點搜集情報及作各種準備工作,同時等待在稍後時間點才能出現的『戰鬥型』,最後合力驅逐時禍客。」
夏煙沉默了一下,此刻沒鏡子看不到自己表情,但她確定會是滿臉問號,火柴人和貓星人為什麼突然離題,答非所問?
好一會,她略為點頭:「嗯,這部份我懂。但你們也說過,『附身型』進入任務世界時,同樣亦是時禍客入侵後不久的時間點,也即他還沒成長,最弱的時候。所以『附身型』有可能單靠原住民的身份,打爆……我指驅逐時禍客,沒錯吧?」
「有非常擅長這種作戰方式的同僚。」尊爵哼了一聲:「而他們有一個共通點:有腦子。真是遺憾啊,鄉下星人。」
夏煙怒視貓星人,腦子則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努力地構想三千種貓肉料理的作法。
「夏煙小姐,請注意。」
柴克的手忽地一揮,那在浮空線的綠點光芒變強,綠色好像在趕跑紅色般,同時往紅線兩端延伸。
「若時守人成功驅趕時禍客,滅亂時線自然不復存在,而這道綠線就是『修補時線』——但無論時禍客曾經存在的事,時守人與其戰鬥的事,過程中雙方帶來的影響和破壞,很遺憾都是不可能抹去的。這是我們盡力令一切貼近『原初時線』的修補方案。」
綠線忽地不住閃爍,瞬間變回紅色,又成了綠色,紅線和綠線不住交替在同一位置變換。
「你剛才曾疑惑過我們為何突然答非所問吧?但不是的,我們只想你自己想通答案,尤其是最後那一部份。總之,當時守人介入的一剎那,時空局部坍塌,本來已『確定存在』的滅亂時線暫時變得不確定。」
「由本徵態變成疊加態。」尊爵插嘴道:「聽不懂嗎?就是滅亂時線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一個搖擺不定的狀態。時守人任務失敗——滅亂時線。時守人任務成功——修補時線。就是這樣喵。」
「而附身型的同僚,半開玩笑又半自嘲地給了這狀態一個戲稱:幻夢泡影,或是『蠢貨宿主的夢』。」柴克那種異樣感覺目光又再出現:「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對於某個人來說,都只是場不真實的夢,因為現實已經沒有她的位置。夏煙小姐,你現在真正弄明白了嗎?」
夏煙沉默,方才柴克和尊爵曾說過的話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
「所以……無論發生任何情況,當宿主在次元壁擠出裂隙,迎來時守人的同時,她等同死了……是吧?」
「是的。當和附身型時守人靈魂同步,同時代表宿主的靈魂已是風中殘蠋,附身型靈魂離去,宿主就會死……變回『已死的狀態』,即使那在任務成功,世界變成修補時線狀態都一樣。」
柴克嘆了口氣。
他再道,但這次聲音除了來自他的頭部,還同時有多道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彷彿有數十個柴克同步和唱:
「即使能重生。」
「即使人生重來一次。」
「即使能改寫破滅的未來。」
「即使世界被拯救。」
「但自己死亡的結局仍是一樣,沒法改變。」
柴克的「和音團」消失。
他望向夏煙,再道:「『附身型』時守人夏煙,當你寄宿在宿主身上,你就無時無刻承擔這種命運,或是悲劇。你,你受得了嗎?」
夏煙低下頭來,沉默像張黑色面紗般覆蓋在她臉上。
好一會,她抬頭:「應該受不得了吧,這樣太悲傷了。」
「就是說嘛。」尊爵吁了口氣:「鄉下星人你就乖乖待……」
「如果是我獨個兒面對這情況,那應該沒法受得了。但這種情況下,宿主……宿主是知道的吧?」夏煙沒答理尊爵,望向柴克道。
柴克沒說話。
夏煙沒理會火柴人的沉默,倏自再道:「宿主知道即使迎來時守人,自己的結局仍舊沒變。那她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如果只為了自己,那就毫無意義。但她還是幹了,因為她相信……好吧,是我相信。我相信世上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值得我們拼盡全力去守護,宿主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她頓了一下,目光望向尊爵,然後再移向柴克:「我知道這樣想很傻氣,很抱歉,那是我的想法……或是妄想吧。」
「的確是很傻沒錯。夏煙小姐,即使抱有這種覺悟,你的痛苦和悲傷也不會因此而減少。」
「我知道。我也知道它們不會『噗吱』的一聲消失不見。但最少,最少這想法令我能鼓起決心面對它們,還有和它們並存。」
「這是你的答案?」
「不,這是我的選擇。」
柴克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好吧,地球人夏煙……不,時守人夏煙,我想你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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