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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酋長，你找我。」多薩馬說。
大酋長對他招招手，他就走過去，恭敬地站在他身邊。大酋長又對周邊示意，他身邊的人全都離了開來。
大酋長喝了一口酒，但是只淡淡的啜了一口。然後他倒了半碗，拿給多薩馬。多薩馬什麼也不說，一飲而盡。
「俺老了。」大酋長說。
多薩馬沒有答話。
「三百年，真的有點太長了。」他嘆了一大口氣。「不過若是俺能活命，俺也當繼續活；為的是血族的存廢。不過，俺自己很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
多薩馬想說什麼，但是他說不出口。大酋長從自己小時候就這麼高大，豪邁，但卻有點嚇人；無論他在生命的哪個階段，對自己而言，大酋長都是個遙不可及的對象。現在他老了，力量大不如前，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多薩馬可以輕易打贏他，就連多薩馬自己也很清楚這點；但那打從心裡的敬畏是實力也抹除不去的。甚至，在他內心有一塊像孩子的部分，深信就算哪天大酋長死了埋了，若有抱有惡意的天使經過他墳墓，他也會破土而出，把那天使直接撕成兩半。
「俺認為，最適合當大酋長的就是你了。」
多薩馬肩膀一縮，有個什麼又大又緊的東西，掐住他的胸口。
「不......不要這麼說。會有更適合的人選的。」
大酋長轉向多薩馬，露出想要吐出不屑言語的眼神；但不知道是累了還是怎樣，最後只成了一口痰，朝一旁吐出。
「如果你不當，欽薩就會當。」
「不行！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讓欽薩當！」
「那你覺得誰可以當？」大酋長幽幽的說。「路加薩？他可以打仗。媽的，搞不好你跟他決鬥，還不一定有贏面呢。但是他沒有領袖的肚腹。若是咱們給他權力，他只會把它拿來餵自己的憤怒。內克弗洛斯？大家都喜歡他，但是他能力真的不夠。」
「而且最重要，最重要的一件事。」大酋長轉過頭來，瞪著多薩馬。「他們，都沒有能力與欽薩抗衡。欽薩可以輕易的把大酋長的位子從他們手上弄來，或是把他們變成自己的傀儡大酋長。」
「只有你，多薩馬，他的親哥哥，才有辦法制他。」
多薩馬低頭不言。
「若你不願意，俺乾脆把大酋長拱手讓他，免得鬧那些革命鬥爭等消耗大家的精力和資源。」
「尤魯爸，我知道！但是我......」多薩馬卡在那裡。
大酋長等他個三十秒，但是多薩馬什麼也沒說。
「找不出藉口了嗎？藉口俺聽多了，也聽夠了。」
大酋長嘆了一口氣。
「是時候了，該忘掉父親給你的咒詛了。」
多薩馬沒有回應。
大酋長望著天邊。太陽已然消逝，剩餘的只是天上的微弱紅光。
「你知道俺以前跟你爸是好朋友嗎？」
多薩馬望著大酋長。
「我好像有一點印象。」
「你有印象？媽的，原來咱們當朋友的時間那麼長。」大酋長停頓了一下。「咱們一直關係很好。雖然他對血之技藝有莫名的偏執，但是，媽的，反正咱們需要啊。你就死命的搞吧。別把自己給操死就好。」
「後來他有了個可愛的兒子，但卻發現你對血之技藝一籌莫展。在那之前你還是個快樂的男孩，那之後就沒那麼好了。」
「俺跟他講了很多次，說這個男孩很特別，未來會成大器。但他總是不甩我。操他媽的，俺軟話說了，硬話也說了，只差沒打人。」
「......不對，俺有打人。」
多薩馬露出驚訝的表情。
「後來我們就不是朋友了。管他的，反正他願意做事，而且不至於失控......應該說俺以為他不會失控。」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俺看著他怎麼對待你。你不應該相信他給你冠上的。」
多薩馬沒有回應。
「言盡於此。你回去想想，最好拿頭去撞牆壁，好讓你做下不容易做的決定。」大酋長說。「下次我找你的時候，你要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然後我最好聽到我想要聽的。」
「不然你總有一天會後悔。俺也會後悔，只是那時候俺搞不好他媽的早就死了。」
多薩馬還是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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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羅在沉眠的迷糊之中，意識浮浮沉沉，隨波逐流；但是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拉上岸來。她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那似乎不太愉快；後來，等到她的腹部痛到快要扭成一團時，她才知道叫醒自己的是飢餓。
莎羅醒來後，看了看四周。他們還在樹頂上，母親扶在她身旁睡著了，而父親則是看著中間的營火，不停的泛淚。接著她看向中央營火，附近的忽爾乎達人已經不像她睡前一般輕鬆隨意，而是盡都坐下，面對中間營火；而營火的四周有許多身穿忽爾乎達傳統服飾的女子正跳著舞。莎羅只想趕快填肚子，所以把注意力從舞轉向食物；還好靼斯拿來的食物夠多，自己的爸媽還吃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絕對夠吃。莎羅拿起一顆不知道是麵包還是肉球的東西，咬了一口之後，發現自己還是吃不出那是什麼，不過倒是很美味。接著她用自己覺得最快速、最不像淑女的速度，把那麵包肉球給吃光。
後來莎羅又再吃了一顆，然後吃了知道什麼動物的腿肉，再加上冷的蔬菜湯，以及炒磨菇。她吃了一根蟹腳，想說螃蟹這稀有美味為什麼這裡會有，才發現那隻腳好像是蜘蛛的......這才趕緊放回去。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oAPNNMge
吃飽後，莎羅這才放鬆下來，看著營火，以及周邊跳舞的女人。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祈靈舞嗎？接著，她注意到營火旁立了幾根木棒，上頭掛有許多擺飾，像是花圈、頭飾、項鍊......等等。莎羅這才發現，那是忽爾乎達的紀念碑，就如同淺列的紀念碑一樣。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7CRvpwg3
原來他們也死人了。差別是，淺列支派會辦一個嚴肅的追念儀式，沒想到忽爾乎達會開一個歡樂的慶典。有人死去了卻快樂的慶祝？真特別。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iDBEFoBU
雖說是快樂，也不是真的那麼歡喜愉悅。她的父親不是唯一在臉上垂淚的。但至少大部分的人臉上都有笑容，跳舞的人舞步輕快，卻帶著尊重及祝福，對於已逝者，以及生存者的祝福……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pTZNzLLC
……跳舞的人......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5FtaHXpe
莎羅被舞蹈給吸引。她覺得有點奇怪，她從來不是會對這種事有興趣的人。究竟那裡吸引她呢？那個酸酸又甜甜的感覺......好似在心裡開花，但花蜜卻是苦澀的......好似走進了美麗的花田，但花好像又要謝了......
到底是什麼吸引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ea9tieHK
是那些樂器聲嗎？好像不是。莎羅曾經聽過真正的音樂。她的族人對音樂不是那麼擅長，所以她對音樂的了解是從流浪到他們裂口的獸人來的。不，那些擊鼓、喉音、呼喊組合起來的東西，並沒有美妙到吸引她的注意。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wrBaJ1L1
是那些服飾嗎？應該也不是。那些服飾紅黑相間，莎羅相信它們都有著美麗的編織；但在舞步之中，以及營火之下，那些編織彼此串成搖動的光影，襯托著她們的舞步。很美.....應該吧？莎羅對藝術的東西其實沒有太多概念。這不是吸引她的東西。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yoPRw0oZ
那是那些舞步嗎？雖然......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3LJpH4b9W
…...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zugEZcJwi
…...等等，她好像發現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dcojFkWS
莎羅注意到，她以為她正看著所有人跳舞，但是她沒有。她從頭到尾都只看著一個人，其他人只是被她眼角瞄到而已。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935Jbf6mE
就是『那個女孩』。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VtA66lHD
那個人類女孩。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hLcQLI3T
那個被天使救了的女孩，被大劍師收留的女孩，跟靼斯感情很好的女孩。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SmNvtDd1
這時，她突然了解了，大劍師說她「美麗的笑容」是怎麼回事。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vJpNsLUF
那女孩沒有特別美麗，笑容也沒甚麼特別的......只不過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彎起來的嘴角，還露出牙齦。但是，那個美是留在更深的地方。她不是花時間用許多花香來薰自己，或是用草汁來替眼角增加顏色；而是用那些時間來陶冶更深刻的東西。莎羅根本說不出那些是什麼，但是她只知道那個東西好美。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wKLA0gcS
而且那個美不是只影響她。所有跳舞的婦人少女等都被她影響。她們像是一個美的旋風，以她為中心點旋轉。這沒有甚麼特別排演，就只是那女孩幸福的旋轉著身子，大家就很願意的湊上去，扮演著襯托的腳色。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Gi7Qfo4s
好美。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jsNQQh7v
好美。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kwJDDS22
好美。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aSBJexCN
而就在這時候，莎羅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LubRPTU0
妹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2t2SxxWQ
這個女孩，很像她的妹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xbPkAlY9
當她意識到這點時，內心的苦悶、哀傷、悲痛瞬間滿溢，吞噬掉剛剛的美好，連骨頭都不剩。若不是她的拘謹，她會立刻崩潰痛哭；但她卻僵硬著身子，轉向另一邊，離開大石平台，走到稍遠的角落，開始潰堤。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Y7BJdUS4
妹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ex5X1s0m
妹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zatZWk9s
妹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WCpAWHgu
妹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kO5LbK1i
妹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lqwrg0Td
為什麼死的是她？這個世界不是這樣運作的。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rPxESXzM
這個世界是繞著她轉的。照理說，死亡也要繞過她才對。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wXxhkjDj
我也是繞著她轉的，她是我的重心，是我的一切，是我抱著令人厭倦的病體活到現在的理由。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gIm15KQm
她不應該消失的。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evJomXyd
但是她敵不過天使的死亡魔術。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ZSTHldyg
她成了沒有生命的肉體。她的笑容也遠離她的臉，如同她的生命一般。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QymAfXC2
這不應該發生的。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HbMGdZkCe
更讓她難過的是，不是那女孩像她妹，也不是那女孩跟她妹一樣美，一樣有魅力。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g3DqCVpQ
是那個女孩，比她妹妹還要美。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03Bc5yJh
不是莎羅在那女孩身上看到她妹妹的影子，而是她妹妹根本是這女孩的影子。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um8nYF6lH
她連這個女孩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她是誰？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GxugGCi6
她怎麼可以這樣？奪走這個位置，而且還發揮得比她好？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zXtQ0SW9
這女孩跳的舞，就像是她妹妹會做的事。她妹妹本來就喜歡跳舞！但是即便是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FvjOyunN
莎羅被走到她面前的靼斯嚇得清醒。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1TdDTR2TI
「一點也不公平，對不對？」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zCbTwc6AQ
莎羅楞在那。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GoQrbbNvu
「明明是哀傷的時刻，卻奪走悲哀的權力。」靼斯說。「憑什麼要我們在眼淚中強歡笑？對我們不公平，對你們更不公平。」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RtabOdur
莎羅還是沒反應過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oFJxTMBw
「不要留在這裡吧。我知道有一個好地方。」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IY2RanKE
靼斯轉過頭來，自顧自地開始走。但是走了幾步發現莎羅還在原地，就轉過頭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cFw6vx0V
「要一起來嗎？」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4qUTJX9z
在極度悲傷、面對靼斯的震驚、以及和拘謹攪在一起的害羞，讓她完全沒有思考的空間；只能呆呆地站起，跟著走去。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2wEBED2R
靼斯走到某個遠離中央的定點，撥開葉片堆，以及鬆動的樹枝，露出一個類似『地洞』......或更正確的說法，樹頂洞......的地方。他卸下了所有裝備，爬了進去。平常的話莎羅一定會因著害羞及尷尬而拒絕跟上；但現在迷茫的她好像被催眠似的，乖乖跟著進去。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iNWh5yTe
兩人穿過一小段樹葉及樹枝構成的洞穴後，到了樹頂的邊緣。上面被枝葉遮蔽住，所以大家不會知道他們在哪；而下頭有一個特別粗的樹枝像是手臂一般環繞著邊緣，讓他們可以扶著或靠著而不會輕易掉下去。而從這個位置往下看，照理說應該是漆黑一片；但她卻看到了點點螢光，白底綠邊，像是綠色的魔法星星。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A1GmneND
「好美......」莎羅說。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lLGcZk3H
「是杰克發現的。」靼斯說。「他剛開始發現這個地方之後，就執意要來。這整個通道都是他弄的，後來被罵的要死。」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delEQ9aA
「之後他加入邊境巡防，死在巡邏中。」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mPCcPjNA
莎羅轉過頭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EzJgSi2A
「說是遇到罪行獸。本來他們以為會全軍覆沒，但『還好』只有死他一個。你相信嗎？那時的隊長納洛克真的說『還好』。」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YynZv0Gkk
「不過隊長後來也死了。沒什麼好計較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OTVtz4cP
「我很抱歉......」莎羅說。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TSwl634a
靼斯搖搖頭。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dq1CKaAJ
「這次出事是第七小隊，是我的小隊。我本來應該跟著去，但是爸說他觀察那個東方騎士團的成員很久了，他想要這次發難，所以才帶我離開。我本來跟他們說，要他們取消，或者至少拜託其他隊的人支援；但是該死的路加薩......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gXUpZCbe
「......但這都不重要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Oa29t2Iid
靼斯停頓了一會。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xO3pgIt1
「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在排列陣行。討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就該怎麼作戰。塔克斯站左翼，那堤在中間，然後羅爾迪蹲在後側......副隊長曾說過，我們的戰力如此依賴著隊形，那如果我們有人折損，就會很麻煩；這樣不如大家學著怎麼支援我這個隊長就好，反正我是最強的。但我不喜歡這樣。我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大家都是夥伴，都是勇士。當初我被父親帶走，我真的很擔心，跟缺誰沒有關係，而是缺一不可。」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vIOXAtp3s
「但現在都無所謂了。只剩我一個。我再也不用煩惱隊形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472BO4J4
靼斯的眼淚卻隨著顫抖的肩膀潰堤。他舉起手來想擋遮掩，藏起他的軟弱；不過手一舉起卻更藏不住，哭得更誇張。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wfbruqK4
莎羅裡面的恐懼、拘謹、尷尬等情緒，在看到靼斯眼淚的那一瞬間盡都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韌、充滿憐惜的愛。她忘記自己悲慘的遭遇，忘記妹妹，忘記病痛；現在她心裡只有一件事：抹去靼斯的哀傷。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roGlYMEP
莎羅走上前去，拍了拍靼斯的背。靼斯最後忍不住，趴在結實的枝條上大哭。莎羅扶在他背上，輕輕拍他的背，眼淚也跟著流出。兩顆悲傷的心，因而連在一塊兒。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R8cuFNC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