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輓歌－血騎士靼斯系列 - 【二十二】琉璃的夢

琉璃做了一個夢。

她在一個黑色的麥田，時間是夕陽時分，整個麥田被深紅色的陽光給覆蓋，但因為麥子是純黑色的，所以並不受陽光影響。

那些黑色的麥子，就是忽爾乎達人。

而他們餓了。

琉璃趕緊準備東西給他們。一下給他們這個，一下給他們那個。但是他們還是不饜足，不停的跟她要、要、要。琉璃到後來東奔西跑，使出渾身解數來餵他們，最後甚至把衣服都給了他們，全身赤裸裸地站在麥田，他們還是無法滿足。

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

血，血，血。他們要她的血。

琉璃看著自己白皙的手腕。

看著，看著。

接著她把手伸出去，血就流了出來。

流流流。

越餵他們，他們反而越餓。感覺非得吞噬掉她的生命，否則一切不會結束......

到這裡時，琉璃醒了過來。

但其實不像是真正從睡夢中醒來。因為琉璃發現她剛剛不是作夢，而是清醒的。只是剛剛看到的東西太離奇，所以她以為她在作夢；而她現在只是從血魔法的幻象和暗示中醒來而已。當她醒來後，她發現她站在古老神木頂的最中間，如同惡夢中一般全身赤裸，而樹頂上的石板上畫了一個巨大的紅色魔法陣，幾乎覆蓋了八成的石板。而在魔法陣之外，站了一個痀僂人影。

欽薩叔。

她的腦筋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但她的直覺，以及剛剛那個夢，早就對她解釋的一清二楚了，使得她的心越來越涼，也越來越恐懼。

「我本來可以在這迷濛之中就使之結束。」他說。「但我覺得這樣並不尊重妳。所以我還是讓妳醒來了。」

「我很感謝妳。雖然妳是寄居者，但是任何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妳對忽爾乎達貢獻不斐。多了妳，忽爾乎達多了許多色彩；而少了妳，忽爾乎達必定失去許多光芒。」

「但是我們面對的是族人的存亡。」

「對妳做這件事我也很抱歉，但是我非得如此。」

琉璃看著欽薩。看著看著。

「欽薩叔，」她平靜地說。「你想要做什麼？」

欽薩停頓了一會。

「就跟我用血幻術讓妳看到的一樣。」他說。「我要用妳的死，來拯救忽爾乎達。」

琉璃身體裡的那股寒冷，扎進了她的心、她的骨髓，然後慢慢擴散開來。過去被拋棄的恐懼畫成黑色的潮水，滾滾地由內而外將她淹沒。是的，她被遺棄了。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她還是被遺棄了。那是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她內心最恐懼的東西，也是她時常在惡夢中被驚醒的原因。

但是......

當所有的恐懼以及黑暗觸碰到她內心的某個點時，一切都平靜了。

那個點就是，她曾經自許自己一件事。

若是她注定是不被接納的人，注定是要被遺棄的人。

那至少，讓她的生命成為這世界的祝福，也為了這個祝福而死。

所以，那就這樣吧。

琉璃抬起頭來。

「欽薩叔。」她的聲音失去平常的活力和玩笑。「如果你真的相信這麼做有效，那就這樣吧。」

「我以為妳會痛苦、憎恨或是質疑。」欽薩露出訝異的表情。「沒想到妳可以這麼豁然。太好了，這樣這個魔法就更有效了。」

「那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

欽薩說完，手一揮，地上的魔法陣發出紅光，也發出微微的嗡嗡響。接著，這些魔法陣的線條好像活了過來，像是某種蠕蟲，慢慢地爬上琉璃赤裸地腳背，然後緩緩地邁向她的小腿。琉璃看著那先線條，視線因著淚水而越來越模糊。

她想到了父親。小時候剛到家時，每次靼斯試著欺負他，父親總是嚴苛地指責；而自己欺負靼斯時受到的教訓卻相對輕微。

她想到了在忽爾乎達的許多朋友。西蒙娜，是她在忽爾乎達的第一個朋友，也是至今最忠誠的朋友。她總是可以真實地洞察她的情緒，在她的歡笑中看到眼淚，也把這樣的眼淚給擦掉。黛賈，本來是最討厭她的人，討厭她十幾年了，沒想到兩年前卻在一個機會下成為朋友，之後就感情再也拆不散了，好像過去的對立以及衝突都間接的在建立情誼，好在和好的那瞬間綻放美麗的友情之花。還有達麗雅，她最美麗的舞者，也是她的傳統舞蹈的老師。若非她，自己絕對不能在跳舞這件事上與忽爾乎達的傳統合一，好讓她成為這個文化的一部分......

魔法陣的紅線已經爬到大腿，讓她逐漸有輕微的刺痛感。

她想到了夏季的豐收，空氣中飄著麥香，四處都有興奮的吆喝聲，市場也變得比之前要來得蓬勃有朝氣。她總是喜歡在這樣的時候上街，到處打招呼串門子，享受著萬般的活力。

她想到了在老神木頂上的夕陽，那種連幻術都無法阻擋的美，怎麼樣震盪她的心。

她想到了無數的夜晚，可能獨自一人，可能跟朋友躲在毯子裡，怎麼樣地心存感謝，有這樣一個美好的地方接納她。

她想到了無數的祈靈祭，即便忽爾乎達的人數不停的變少，但活力卻不曾減低。大家還是不停地在這樣的聚會當中打起精神，一起面對不容易的明天。

魔法陣的紅線已經爬到肚子，她下半身冷到失去知覺。

她想到了靼斯。這個小時候欺負她，但是長大卻保護她的哥哥。

她想到了他倔強的表情。

她想到了他假裝沒事的表情。

她想到了他一發現到她出事，他憂慮地神情總是掩藏不住。

她想到了只要她在任何事上吃虧，他的毛躁和憤怒總是突然而發，使她頭痛，但卻讓她窩心。

她想到了最後靼斯還是不願意娶莎羅，雖然因著眾多複雜的理由讓她有許多煩惱，但內心深處卻不可避免地鬆了一口氣......

…...但......

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魔法陣的紅線爬到她的脖子。她心跳越來越慢，呼吸也越來越慢，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那是什麼聲音.....？

…...是誰在叫？

好像是......靼斯？

隨著掉出的眼淚，她看到了遠方，看到了靼斯一邊吼叫一邊衝向欽薩叔；而對方卻用扭曲的右手架住他的劍。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琉璃不確定那是誰，只知道那麼高大只可能是大酋長或是路加薩......舉起巨刀，朝著欽薩劈下去，但是還是被欽薩的血魔法給釘住，刀子停在半空中，動彈不得。最後，有一片紅影閃過，也看不清楚是什麼，但是欽薩叔扭曲的手飛了出去，然後他也倒在地上。

在那瞬間，琉璃身上的魔法線也跟著消失，琉璃在倒下之前就已經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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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琉璃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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