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靼斯又被派去巡邏;但這次跟上次一樣,只有他跟父親兩人,而且去的路線是他過去完全陌生的路線。這條路線並非靼斯所熟悉的森林地,而是集結了地底洞、河床、山壁的縫隙以及懸崖邊的一個路線,非常隱密難走,除了地底洞一些吸血蝙蝠以及山壁的岩蜘蛛之外也沒什麼危險生物,但走完幾乎可以監視完整個營地半個邊界了。在這一路上,多薩馬不停地告訴他這條路線的重要性,巡邏可以有哪些變化,如果觀察到那些危急狀況時可以從那些小路離開這條路線,平時要怎麼隱藏這條小徑的入口......
靼斯發現自己的父親遠比之前要來的多話。之前若是有幸跟他單獨出巡,父親也是將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用在巡邏以及任務上,他連花一絲絲力氣來配合靼斯都不願意,靼斯只能靠自己累積的經驗以及長期培養的體力來跟上這位傳說中的林巡者,然後不要在他的巡邏中礙手礙腳;但這幾次巡邏,包括拯救莎羅一家的上次,他父親都冒著被敵人或是危險生物發現的風險不停的跟他解說許多巡邏的要點和原則,就好像他要死了,或是要......
…...離開他的崗位了。
……
…...他要死的可能性還高一點吧。靼斯想。
離開崗位,怎麼可能呢?
不過想了想,有一種可能他就要離開他的崗位......如果他真的變成了大酋長的話。
大酋長欸!我的天哪!可能嗎?他父親真的要放下......呃......他過去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某個原因,而成為大酋長嗎?
這本來就是應該的。而且不是因為靼斯崇拜自己的父親,而是每個忽爾乎達人都知道的事情......除了他自己的父親之外。
正當自己想這些事的時候,多薩馬注意到靼斯的分心,於是半責備的問他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能在任務中專注。
「爸,你要變大酋長了嗎?」
多薩馬表情一僵,怒氣隨之散去。
「......這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那就是了。靼斯想。過去的他才不會這麼『不否認』。
「......但若真的發生了,我需要有人知道,而且認真的巡這條路線。這條路線費時又費力,一般林巡者不會知道它的重要性,但若真有危急發生時這絕對是一條關鍵路線,不能不被知道。」
「尤其對未來的邊境巡防長而言如是。」
靼斯愣了一下。
「我要變成未來的邊境巡防長?」
多薩馬停頓了一會。
「或者你要成為告訴他重要性的人。」
這句話聽起來超沒說服力。到時候你都變成大酋長了,你不能自己講?
所以我真的要接老爸的位子?靼斯到現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靼斯,我有跟你說過,為什麼我會接邊境巡防嗎?」
靼斯搖了搖頭。
這時,兩人剛好走到山壁縫隙的一個角落,往下俯瞰幾乎可以飽覽整個營地,但從別的地方幾乎看不到他們的存在。於是父親找到一個可以觀察四周以及營地,相對視覺死角較小的地方坐了下來,靼斯也跟著坐在他身旁。
「我接觸到邊境巡防的時候是二十五歲,離現在......快要八十年前了吧。」
「那時候邊境巡防跟現在很不一樣,那時我父親,也就是你爺爺,還沒將邊境血幻術發展得如現在那麼完整,平常在四圍巡邏的幾乎是整個忽爾乎達的軍隊輪番交替,隨時處備戰狀態。」
「我剛開始接觸的時候我很認真學,但等到幾乎摸透之後,我又覺得這沒那麼重要了。畢竟是整個軍團在巡邏,那最重要的還是軍隊的運作,所以我巡邏沒幾年以後我就放下林巡者的身分,開始去學習兵法以及軍隊管理等知識。」
「但就在我離開林巡者約三個月左右,忽爾乎達發生了一件大事。有一隻罪行獸,而且是大隻的,將近三公尺高五公尺長的,偷襲我們營地。」
「他不是從邊界闖進來的,而是從我們剛剛巡邏路線中的斷崖,就是我剛剛指給你的那個,直接跳下去。當然,若不是他剛好有可以滑翔的翅膀,那個高度什麼東西都會摔爛吧;但是他就是偏偏有那對翅膀。」
「當時我們死傷慘重,因為如我剛剛指出的,斷崖下面剛好就是我們城鎮最中央的位置,裡面都是沒有戰爭專長的一般血族人,再加上當時的軍隊都是往邊界派的,所以是沒人駐守的;等到他們分批回來,又被罪行獸分批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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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有幾個功夫不比我差多少,也打算一起為軍隊效力的夥伴,幾乎全在這一役中死亡;我也是在那次作戰中失去我右手的。」
「那次倖存後,我就下定決心,若營地是不安全的,其他所有事情都是白搭。什麼戰爭軍隊,或是血魔術還是什麼神奇的法術,那些都是空談。營地必須要安全。」
「我當邊境巡防長的時候三十二歲,然後我當了快二十年之後我離開去接大劍師,不過當了兩年後我請辭再回去當邊境巡防長,直到如今。」
「兒子,雖然現在血幻術很厲害,但是你有在巡你知道,漏縫就是漏縫,如果沒有人把這真的當一回事,那我們就是拿我們珍愛的人之性命開玩笑。」
「你能明白嗎?」
靼斯點了點頭。他今天才知道他父親失去手臂的原因。過去他只知道是因為罪行獸,但是卻不知道是因為邊防問題。
「而且我還必須多告訴你一件事。」多薩馬說。「漏縫不只是存在營地的周邊,還在人心裡面。有一些人的某些思維是對營地有潛在性危險的。」
來了。要談那件事了。
「你知道爺爺為什麼會被驅逐出境嗎?」
「因為他的血魔術出問題,害死了很多人。」靼斯答。
「有人告訴過你究竟是出什麼問題嗎?」
「沒有......」
「欽薩有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靼斯整個背脊都發寒。爸已經知道自己有在跟欽薩叔會面?那他怎麼沒阻止我?或是對我生氣還是怎樣的?我要假裝跟他沒見過面嗎?別鬧了,父親要拆穿自己的偽裝,比踩死一隻幼蛛還容易......
「......沒有。」
「因為他觸碰到血族的禁忌,也就是扭曲生命。」多薩馬說。「你知道從我們先祖流傳下來的第十四首史詩中,有提到我們本來叫做命族嗎?」
「......不知道.....」
「我們的存在本來是為了給予生命,祝福生命,也使有生命的萬物發旺的。照那史詩的講法,我們的神法帝斯,原本也是如此;當然那首詩沒提到為什麼他之後變成邪神,但我知道的是,既然那本來是我們血族的含意,那麼我們的存在應該要順應生命自然的發展,而不是扭曲它;而偏偏有很多血魔術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我父親當時在實驗一種方法,可以讓已逝去的人......不管是血族人還是外族人......繼續『存在』在這世上。當然不是『活著』,而是『雖然死了但還可以活動』。」
「他試著讓被巡防殺死的天使活過來,不過天使好像無法用這樣操作所以他失敗了。後來他試人類,也試一些血族人,都成功了,只是變成一群沒有自我意志,也沒有生前記憶的一群怪物,隨著我父親指引去做任何事.......」
「麻煩的不是那些......怪物。後來那些怪物被大酋長勒令『停止行動』,是我親自下手的;而是那些怪物所散布出來的疾病,也就是血屍症。這病的細節我不懂,你可以去詢問內克弗洛斯,他是當時研發出解藥的人......他曾經跟我說,這種疫病會存在屍體內,但是因為屍體沒多久就會腐敗消失,所以這疾病也不會輕易散布出來;不過那些父親所控制的怪物,他們不但存在的時日高過一般屍體,而且他們屍水時常流的到處都是,所以病就傳染出去了。」
「而且最讓大酋長無法接受的,是我父親他自己知道這事可能發生,所以他都會很謹慎替自己消毒,卻不管族人可能因此得病。」
「『我把你活著趕出去,是念在你過去的功績。若非如此俺就親自一刀把你劈成兩半。』大酋長當時這樣說。」
「而這也是為什麼,最近欽薩有一些奇怪的舉動時,我們會那麼擔心......」
「他跟爺爺不一樣!」靼斯忍不住說。「他是真的很關心忽爾乎達!他不會把血魔術用在那麼自私的地方,他會......」
「我知道他跟父親不一樣。」多薩馬打斷他。「但是無論如何,只要他試圖要扭曲生命的法則,那災難就會降臨在我們忽爾乎達中間;而忽爾乎達不是什麼大支派,這些災難會輕易地毀掉我們。」
「而且也會毀掉血族。你知道忽爾乎達現在是僅存的支派嗎?」
靼斯沒有回應。
「很好。」多薩馬說。「既然我們在你叔叔的事上開誠布公了,那我也可以很直接的問了......欽薩最近在做什麼?他有在做試圖扭曲生命法則的研究嗎?」
「沒有啊!」靼斯可不知道欽薩叔有做這種魔法研究......不過聽屍體算嗎?應該不算吧?那只是一種聽血魔術的訓練而已吧?
「很好。如果有你可以讓我知道嗎?」
「當然可以。」
「太好了。」
他父親再度把注意力放回營地周邊安危上。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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