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賢一樣，都是我很重要、很珍惜的朋友。」
芫茜聽了後哭得更厲害，淚水完全止不住。灰祈看著大哭的芫茜又看了看茶几的水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嗯，呃……言語不行的話就擁抱吧？
正想把人拉進懷內抱一抱，她卻把灰祈推開了，獨自縮回沙發上包著毛毯自閉。被推開的灰祈一時反應不來，差點往那蹲著的小孩身上摔下去。穩住身子後他鬆了一口氣，回頭看著那微微抽搐的身體，不敢亂說話，想要安慰對方的手懸在半空。
雨聲、木柴在火中燃燒的聲音，還有人的啜泣，在房子裡迴響著。灰祈在芫茜身邊坐下，靜心聽著這場悲傷的合奏。
然後，他放下了安慰的想法，像是打開話題似的開始說著這些年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話。
「……我其實很慶幸自己死了。」
看芫茜有點反應，灰祈又繼續說下去。
「還記得高中那時候嗎？阿賢去了英國之後我和你就很少聊天了。」不是眾數的「我們」，而是單獨的「我」和「你」。
阿賢本身是個很吵很多話，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煩的人。雖然有時會煩到想打柒他，但反過來說他也是一個話題製造機，只要有他在就不愁沒有話題了。也許是習慣了他的吵鬧和主動，在他去了英國以後阿祈和阿恩就安靜了很多，加上忙於應付334學制的課程，天天在學校碰面的兩人反而無話可說。
「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傻……那時候每天忙著操卷、操數，明明你就在身邊、明明每一天在學校都能見面，我卻沒有主動找你說過兩句話。」
chem、bio、M2，三個選修也不是自己喜歡的，但又不能退掉，因為怕少了其中一個JUPUS就會不夠分，在DSE的競爭中輸掉。每一天都在操自己不擅長的數學題，消耗著一疊又一疊的A4紙，做了這麼多，為的就是考上中大醫，一個自己根本沒興趣的科系。
「可是，付出了那麼多又如何？到頭來，我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拿到5**。」說著說著深藏已久的情緒牽動出來，說話的人聲音發抖。芫茜抬頭，用一雙哭腫了的眼睛看著灰祈，顫動的嘴唇正想要說些甚麼，就被他的食指抵住了。
「行了，不要說，不用告訴我結果。」他淡然地笑了笑「事到如今已經不重要了，知道了只會感到不甘而已。」
考不上，會悔恨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得不夠好；考得上，又會不甘自己死得太早。這些執著是生者的權利，已經死去的人又不能再做些甚麼，知道也沒意思。
「是我害的……」環抱著雙臂，芫茜回想那天被推開的力度。
「不，沒有人想這種事發生。」淡薄的微笑變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灰祈轉動著手上的杯說「只是，當不可挽回的事真的發生了，人又會開始後悔。」
為甚麼那麼快就結束？我還有很多事還沒有做、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對他們說。
我至今為止都在幹甚麼？4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Ak97J1u6
為甚麼連一次也沒有，好好的為自己活過？4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BFvbbPdU
「那時，在意識消失之前，我心裡充滿著各種後悔。」4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wBb4lrzSw
一直在浪費自己的人生，做著別人希望自己做的事，結果連自己想做甚麼也不曾思考過。
「……我很喜歡你們，最喜歡你們了。」這話說得像是告白一樣，言語間卻能聽出那份內疚「為了這種半點熱情也沒有的事，專注得把朋友都放在一旁不顧，那時想著三年後總有機會，到時再一次過補回來……」
總有機會的，夢想這種事以後再想吧？總有機會的，有空再約出來吃飯吧？人們總愛這樣打發自己，卻沒想到「以後」不是必然的。
「我就這樣簡單地死去。正當我回顧著這甚麼也不是的人生，奇蹟卻出現了，」灰祈忍著淚說「沒想到像我這樣的人，居然還有機會，可以再看到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