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奇Eternal： G1 - 堤爾納諾 - #26_半杯紅花

「我拿水來給你們了，呃…吉夫特先生？」

帶著兩個杯子和加了檸檬的冰水，霜月上了二樓，眼見吉夫特坐在角落的卡位裡背窗而坐，與他同行的美麗女性則坐在對面，低頭專心寫著甚麼。

「謝謝，說起來以前沒看過你咧，是剛剛從堤爾克那出來的米列希安嗎？」逆光之中，少年的紅眸像貓眼一樣發著詭異的反光，讓霜月有點不安。

「別站著，坐下來聊一聊吧。」似乎是感受到少女的恐懼，吉夫特起來向她揮著手，帶著微笑發出邀請。

砰啪！

一樓突然傳來響聲，似乎是有甚麼東西倒塌了。在場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肩頭。

未幾，樓下傳來男生的打鬧聲，坐著的女子握緊手上的筆，硬生生吞下那份被打斷的憤怒繼續工作。

丁香紫色的長髮以緞帶整齊束好，安靜地落在肩上仿如從山澗的潺潺流水，即使被好奇的目光注視著，冰晶一樣的粉眸依然專注在文件上。髮梢隨著她低頭的角度下垂，那隻屬於精靈的尖耳朵在頭髮下暴露出來。

「來，坐這裡。」

吉夫特的呼喚把霜月的注意力拉回來，在精靈對面坐下的他拍了拍自己屁股旁邊的空位，示意讓霜月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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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最後的客人離開後，浩南砰啪一聲倒在地上，幾乎要失去意識。

「喂，你要躺也給我躺上二樓，我要擦地板！」

「沒良心，我都快死了你還……」

「米列希安才沒哪麽容易死掉，快給我起來！」萊德拿著拖把，作勢要往浩南臉上擦下去，而地上那個躺著的人則是邊叫邊在地上滾動閃避拖把，死也不要起來的樣子。

門上的銀鈴在這時叮叮響起、

「媽媽！快點啦！薑餅人要跑掉了！」一個幼童興沖沖的拖著婦人踏進門內「哥哥！我把媽媽帶來了！」

純真的聲音比警鈴更嚇人，倒在地上的浩南瞬間從地上彈跳起身，向那對母子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薑餅人！薑餅人！」小孩興奮地揮動雙臂。

「是是！我說好了的……」

浩南快步跑向櫃枱，正想要伸手翻找卻發現那個預留的紅衣薑餅人早已不翼而飛。他一臉凶狠地掃視店內所有的嫌疑犯……找不著。

倉裡應該還有吧？紅衣的薑餅人，即是A款的。

「嗯……薑餅人先生好像躲起來了，坐下來喝個果汁，等哥哥把他抓回來！」從冰櫃裡拿了柳橙汁塞給兩母子。

豈有此理…我明明說過要預留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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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滋咔滋……

薑餅人鬆脆的頭部在嘴嚼中粉碎，香甜的糖霜與淡淡的薑味混合著唾液化成了養分的泥濘。街風從虛掩的窗縫滲入，把被日光照後得通透發亮的輕薄窗簾拂得微微晃動。

感覺真像放學後的課室。看著地板上那屬於窗戶的光斑跟著夕陽入射的角度陡斜成平行四邊形，霜月心裡這麼想。

比起寂靜肅穆到令人窒息的圖書館，以前的自己更喜歡的就是這個時間的課室。空氣更為流通、空間裡的視野和採光也遠比圖書館開揚明亮。沒人會特意留下來打擾自己，偶爾有人跟自己一起自願留堂也不會有甚麽交雜。

耳畔盡是紙頁和書寫的聲音，就像現在那般恬靜。

記得曾經有一陣子沉迷於莎士比亞的作品，常常放學後坐在自己的位子裡拿著原文書看個痛快，不到學校關門之前也不願離去。

嘖。

就在懷念逐漸膨漲成鄉愁之際，身旁的吉夫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在桌上抽出一個水杯。他沒有碰霜月帶來的檸檬水，因為在他伸手拿水壺之前對面的精靈已經很識相地放下了筆，從自己身旁的箱子裡開了一瓶亮紅的酒，靜靜地接過他手上的杯斟酒。

「林檎，幫我加冰。」吉夫特昂首，冷冷地命令面前的精靈。

「是的，大人。」

精靈溫順地點頭，豎起修長的食指，一球透明漂亮的水晶在半空中旋轉成形，像雪球那樣愈滾愈大。

這是霜月第一次看到魔法，比起握劍的騎士和看不懂的文字，眼前這種不合常理的超現實更直面地提醒少女自己現在身在哪裡。

一個與自己出身的「香港」徹底隔絕，存在魔法的「異世界」。

大約到了半個拳頭的大小，冰球停住了轉動，在食指的指揮下緩緩落在杯中，浸入赤色的酒液裡露出半球。隨著精靈恭敬地把杯移向吉夫特，霜月的目光再次回到身旁這位黑髮少年身上。

明明年紀看起來不比現在的自己大多少，卻能如此老練地拿起裝酒的杯，就像杯子裡裝的其實不是酒是利賓納…不對，他小口啜飲手上的酒，閉合的雙唇微微律動，那是品酒的動作。也喝得太平靜太優雅了，哪有人會這樣喝利賓納？大家小時候喝利賓納明明都是大口灌下，然後再來一杯。

這個世界的小孩都這麼早熟的嗎？還是說，他跟自己一樣是個米列希安、一個冒牌的小孩？

靠窗坐的少年鬆開了領口的扣子，他舉起自己手上的杯，任由開始泛黃的日光穿過亮紅的酒體。被刺穿的酒體化成薄櫻，在那被酒精燻得微紅的臉上落下緋色的光瓣。杯下的雙眸深紅如血，迷醉地注目著酒體，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神秘又詭異的美。

「我的臉很好看嗎？」吉夫特放下酒杯，朝霜月笑了笑。

啊…被發現了……

好奇的注視被撞破了，霜月尷尬到不知道該說甚麽，只好微笑點頭，承認自己是看得出神了。華美正式的禮服，與表面年齡不符的成熟氣質，時而和顏悅色地邀請自己、時而又用冰冷的語氣命令別人，眼前的少年就像一幅不完整的拼圖，看不清全貌，每一部分都令人很在意。

「就這樣大眼盯小眼也挺尷尬的。」吉夫特拿起了第二隻杯子，準備給霜月斟一杯「我給你倒一杯，你能喝嗎？這是庫林特產的草莓甜酒。」

「這不好吧……而且這裡只有兩個杯而已，如果我用了一個…」霜月瞄了旁邊的女子一眼，只見女子用手勢示意自己不喝就低頭繼續工作了。

「就當是賞個臉，喝半杯吧？」未等霜月回應，吉夫特已經把半杯酒推到霜月面前。紅光四射的酒液在杯中搖曳，瑰麗得像朵熱情怒放的交際之花，舉手投中之間散發的卻是那甜美的草莓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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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還沒有開始嗎？我是聽聞有酒喝才過來的！」吧檯的高腳椅上，艾莉絲不耐煩地叫嚷著。

「要是想快點開始喝酒的話就來幫忙吧，你這酒鬼。」剛剛一臉和顏悅色地把小孩送走的浩南回頭用極不耐煩的口氣應付這位全身藍色的少女。

「誒？不要啦我才剛下班很累耶……」

叮鈴鈴、

門上那可恨的銀鈴響得浩南神經衰弱，要不是因為他尊敬的馬羅店長非常鐘愛這門鈴，他早就把它拆下來了。這份不能舒解的怨恨化成一個慍怒的眼神直直投向進門的人，一個穿西裝馬掛的青年。

「哦！是阿賢！」正在水吧擰毛巾的灰祈抬頭。

「阿祈你在啊！太好了！還以為你要錯過酒會了。」劉賢抱著木箱，進來的時候箱子的角撞到木門，看來是一箱很重的東西。

「究竟為甚麼？飲酒的事明明我們店裡也是剛剛才知道，為甚麼你們這些人可以提早踏進來準備開飲的？」

「啊，因為情報是我洩漏出去的！」劉賢在餐桌上放下了木箱。

甚麽？浩南聽了馬上瞪過去。

「沒有很難吧？我在吉夫特下面做事的，要知道他的行程並不難。」

劉賢囂張地豎起兩隻手指，擺出勝利的V字手勢，在浩南的瞪視下細數自己的罪行，把今日的行程娓娓道來。

「他今日來杜巴跟領主女士聊收購小麥的事，順手給了我一箱草莓甜酒，叫我跟城內的食肆上門推銷……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說這酒定價有點貴，興趣不大。」他說。

「我看反正賣不出去，還不如到米列希安會逗留的地方，把能叫來的人都叫來。讓大家知道這酒連米列希安都愛喝，打著這印象買氣可能會好一點……吧？」

「結果只找到艾莉絲啊……」浩南用鄙視的眼神盯向那位趴在吧檯等著喝酒的藍色少女「找這種只要有酒精就可以的酒鬼根本沒有推廣作用吧？」

「對啊，但我就只有找到她而已。今日很安靜耶…平日的杜巴不是應該還有幾個玩音樂的人在廣場留連或者擺攤的嗎？」

「你說諾亞和貓貓他們？一個失蹤了大半個月，多半跟女人鬼混中；另一個從春季開始就接了很多委託，一直在貴族的社交聚會裡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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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本來在香港就已經是個大學生的霜月，坐下之後沒有想太多就接過那個盛著半杯紅花的玻璃杯。

舌頭在草莓的香氣中放下戒備迎接酒液的擁抱，本來想著這杯應該跟自己平日在 7-11 買的冰結和三德利差不多，結果酒精度數似乎比想象中高很多。

「哎呀哎呀，小臉蛋紅得像蘋果一樣真是可愛。」少年瞇起紅眼失笑道「你真的能喝嗎？已經成年了？我不會真的給孩子灌酒了吧？」

「……不，我已經成年了，以前也有喝過酒。」用杯子接著從嘴邊咳出來的酒，霜月被嗆得滿臉通紅「第一次喝這個度數，有點不適應。」

「是我不好，這酒再怎麼香甜始終也是白蘭地，最低也有 35 度。我喝慣了以為大家都喝得下。」少年用舌尖舔了舔上唇。

「如果真的喝不完，我很樂意幫你乾掉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難得你倒給我喝，我會努力喝完的。」她被酒精燻出眼淚的樣子狼狽得很。

「唉，還以為可以收下你的間接 Kiss~」吉夫特露出故作失落的表情，一手搭在霜月的肩頭上，自然而然地開始套話「你是大學生嗎？」

「嗯。」強襲而來的醉意讓思考變得簡單，少女又再努力喝下一口。

「怎麼會來到愛爾琳了？是生活過得不如意嗎？還是學業壓力太大？」

為甚麼會來這裡……是啊…到底為甚麼我會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沒有意識到對方的意圖，少女放下了杯子，灰瞳中的水氣並未散去反而變得更濃了「昨晚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

「他們都說米列希安一般會在堤爾克那出生，結果只有我一個在杜巴頓；大家只要睡一覺就能回到現實世界，然後又只有我一個人回不去……」

聽到這番話，對面寫著行事曆的筆迎來了一下錯愕的停頓。

「每一次都是這樣……為甚麼我總是那個特例？」

筆尖不動聲息地起動，繼續書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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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_半杯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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