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角與兔耳》 - 6. 求婚X水花

　　某天尚未入夜，巴楠踮著腳尖，靜悄悄地回到了山洞。

　　離洞口不遠處的簡易矮桌邊，有道嬌小的人影正專心研磨著藥草，翠色的眸珠子盯住手邊的動作，對巴楠的接近全然無知無覺。

　　巴楠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後，正想給她一個驚喜，卻又霎時頓住。

　　上次奧莉迪雅好像才告誡過他，若無要緊事別打擾她工作，說是草藥處理要非常小心，若果失手有可能會前功盡廢。

　　他這算是要緊事嗎？嗯……或許吧，但果然還是奧莉迪雅的工作比較重要，所以還是等等好了。巴楠抿了抿嘴，背著雙臂，乖乖待在一邊直到她完成工作。

　　過了好一段時間奧莉迪雅才完成作業，她伸了個懶腰，緩緩站起身，然後轉身撞上一直站在後面的巴楠。

　　「哇！」被嚇到的奧莉迪雅下意識祭出粉拳搥向對方的胸口，「巴楠，你嚇到我了！」

　　誠然奧莉迪雅的力度於巴楠而言根本不痛不癢，但被搥打到的位置卻像被一塊熱石輕輕滾過，泛起一陣奇異的微燙。

　　「對，對不起。」他態度誠懇，寶石般的眸深滿歉意，低頭時兔耳扁了下來，氣質軟糯得讓人心軟。

　　奧莉迪雅原本還想多斥兩句，然而遇著巴楠委屈巴巴的臉，她就莫名丟失了原則，最終只能無奈歎氣。

　　「唉……真是敗給你了。」奧莉迪雅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趁機偷擼巴楠的大白長耳，權當是他對自己的賠罪。

　　巴楠並沒有抗拒，甚至主動垂頭讓她摸個夠，臉頰浮現淡淡緋色，嘴角悄然勾起了弧度。

　　過了一會，奧莉迪雅終於心滿意足放開了巴楠，卻在其後注意到他的身上隱約傳來一絲血腥氣，讓她瞬間蹙起眉頭。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VWbAthO3E

　　「你受傷了？」

　　巴楠連忙搖頭：「沒有，那是魔物的血，我在湖裡洗過，但還是……洗不掉味道。」

　　奥莉迪雅並沒有因此而放心，她認真地上下打量巴楠，然後想繞到他身後檢查，然而巴楠兀的慌忙轉身，似乎在掩飾什麼。

　　「巴楠？」

　　奥莉迪雅不明所以地望過去，發現他的眼中閃過了慌亂和尷尬。

　　「我，我真的沒受傷。」

　　巴楠把背在身後的手又再藏了藏，但這樣的動作只顯得他更為可疑，從而加深奥莉迪雅的憂慮。

　　「你的手受傷了？」

　　「沒有，真的沒有！」

　　「那你拿出來給我看，不然我不信！」奥莉迪雅瞄起眼睛，凜然盯向巴楠。

　　身為醫者的一大原則，眼見為憑，絕不輕易相信傷者口中的「沒事」，而且巴楠這傢伙有隱瞞傷勢的前科，她不能放著不管。

　　看著奥莉迪雅吃人般的眼神，巴楠就知道她絕不會善罷干休，於是在掙扎半晌後，最終還是把一直攥在手裡的東西猛然遞向奥莉迪雅。

　　「送妳。」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7M4rAjia

　　奧莉迪雅低頭一看，發現巴楠正拿著一束藍瓣黃蕊的花，空氣中隱約飄散著細微的清香，十分賞心悅目，她再抬頭望向巴楠，發現他已別開了臉，神情掛滿羞色。

　　一抹笑意不自覺爬上奧莉迪雅的臉頰，她伸手接過了花，裝作無奈的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歡喜：「什麼嘛，原來是漂亮的花，謝謝巴楠。」

　　微暖的指尖不經意掃過巴楠的手背，似被羽毛輕撫，他的內心陡然一顫，沒來得及制止大腦話已衝口而出。

　　「我……喜歡奥莉迪雅，希望妳，能答應我的求婚。」

　　不熟練的語句被巴楠說得嗑嗑巴巴，卻如一枚炮彈把奧莉迪雅炸了個措手不及，她張著嘴巴愣在原地，一時以為自己的聽覺出了毛病。

　　「你……知道求婚是什麼意思嗎？這是從哪兒聽來的話啊？」

　　奧莉迪雅壓根兒不信巴楠本身知道這個詞，以維斯族的特殊風俗加上巴楠的生活方式，他在男女方面尤其缺乏常識，她完全無法想像這個突如其來的求婚，是出於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果不其然，巴楠的表情也變得困惑無比。

　　「我……剛才在森林，看見兩個人在聊天，男的送了花，對女孩說了差不多的話，然後……那個女的好像特別高興，所以我以為，那是會讓人開心的話……」

　　他原本以為奧莉迪雅也會像那個女孩般高興，然而事情並沒有如他想像中發展，奧莉迪雅看著一點都不高興，他該不會……又闖禍了吧？

　　巴楠沮喪地低下頭，連帶一雙兔耳也垂了下來，猶如自己隨時會被拋棄，誇張的表情讓奧莉迪雅十分哭笑不得。

　　她上前擁抱巴楠，不希望他因為這個誤會而鬧情緒，接下來才解釋道。

　　「巴楠，能收到這些花我真的很高興，可是，我希望你以後學會新詞語時，能先理解其意思再用出來，好嗎？不然的話你會很容易鬧笑話。」

　　只能說奧莉迪雅的擁抱歪打正著滿足了巴楠的小小心機，他順勢回抱女孩，並偷偷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髮頂。

　　「那『求婚』……是什麼意思？」

　　「所謂『求婚』，是為了向心儀而合適的對象，表達自己希望與對方共結連理的想法，若果雙方同意則代表他們訂下了婚約，承諾將來會一直陪伴對方，不離不棄，互相照顧。」

　　不離不棄，互相照顧。這八個字深深扣動巴楠的心弦，在聽完奧莉迪雅的一番解釋後，他反而更加肯定自己沒有說錯話。

　　「那我還是想，跟奧莉迪雅求婚，妳能答應嗎？」

　　巴楠低頭凝視奧莉迪雅的碧瞳，紅寶石般的眸沉澱著彷彿能化為實體的光，震撼了奧莉迪雅的心湖。

　　剎那間，她差點在巴楠完全坦然的真誠中沉淪下去，然而她的理智還是拉了她一把，讓她及時清醒過來。

　　她沉默片刻，然後推開巴楠退離了他的懷抱。

　　「巴楠……你還是沒有搞清楚，就算不求婚也能成為家人，但擁有家人的感情並不代表就能結婚，男女之間的愛，和家人的愛……是不一樣的。」

　　再度被拒絕的巴楠瞬間陷入惘然，眨著微瞪的雙眼，不解地看著奧莉迪雅。

　　「可是，妳剛才不是說——」

　　「我知道我說了什麼，但那不一樣。」

　　奧莉迪雅直視巴楠，一如既往地以最堅定的神情向他解釋。

　　「『求婚』理應是互相愛慕的兩人之間許下的承諾，而巴楠對我的感情，絕大多數是被照顧者對照顧者的依賴，因為我剛好在你身心最脆弱的時候出現，才會讓你產生錯覺，但那並不是愛情。」

　　至少，她並不認為那是愛情。因為巴楠實在太過單純，單純到沒有理解男女之間的曖昧，讓她根本沒辦法將「愛情」這兩個字安到他身上。

　　巴楠似懂非懂地搖著頭，皺著眉頭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奧莉迪雅。」

　　奧莉迪雅無奈一笑，抬手摸了摸巴楠的頭頂。

　　「我知道，但這世上的喜歡也有很多種，家人的喜歡和夫妻的喜歡並不一樣，所以，雖然我也很喜歡巴楠，但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對不起。」

　　好不容易搞懂「求婚」是什麼，卻依然被拒絕了，巴楠低著頭顯得很是失落。

　　「那……我要怎樣知道，我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他的聲音帶著點沙啞，似乎想進行最後的掙扎，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卻連向來知無不言的奧莉迪雅也沉默了。

　　普通家人和夫妻之間最大的差別？如果是從小生活在人類社會的成年人，肯定會知道那不可言明的答案，然而此刻要她親自向巴楠解釋也太難為她了。

　　「夫妻之間，確實會比其他人多出某種，更加親密的行為……」

　　至於那是什麼行為，難不成還要她在此時此刻給巴楠科普男女生理結構？別開玩笑了！

　　趕在巴楠開口詢問之前，奧莉迪雅就兀的大聲說道：「好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現在，你立刻給我去洗澡！」

　　為了挽救即將崩潰的尷尬，奧莉迪雅難得地用上強硬的語氣命令巴楠。

　　被吼的巴楠眨了眨眼，感到有點不可置信，因為奧莉迪雅很少會像這樣鬧脾氣，若果不聽就會變得非常恐怖。

　　他完全是出於本能就走向了水泉，然而走到一半，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問道。

　　「奧莉迪雅，不求婚，也會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嗎？」

　　她剛才說就算不求婚也能成為家人，哪怕是這樣也可以，他只是不想和奧莉迪雅分開。

　　奧莉迪雅接觸到巴楠充滿冀望的眼神，心裡陡然傳來一絲刺痛，未經思考嘴巴已擅自應道：「那當然，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說完她的心底卻浮上了心虛，幸而這次巴楠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轉身繼續往裡走。

　　待他走遠，奧莉迪雅突然想起自己新做的肥皂，或許可以幫巴楠洗走身上的血腥味，於是從桌子拿了一塊，跟著進入山洞的通道。

　　其實奧莉迪雅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或許是因為巴楠太過單純，所以她總情不自禁將他當作小孩子般看待，卻忘了身為醫者，理應要跟會本能地依賴自己的傷者保持距離。

　　以前在醫務所不時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如果對方是成年男性，她會刻意避免一些比較親密的言行，以防給予對方不該有的期望。

　　而面對小孩她卻沒那麼多顧忌，畢竟孩子沒有那麼多心思，長大後也能漸漸分辨那些情感到底有何意義，不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然而巴楠的情況，卻是在這兩種範圍之外。

　　他雖有一副成年男性的外貌，心思卻如孩子般單純。

　　因為缺乏常識，他經常會無心做出越軌的行為，而在她不自覺的放任之下，他們的互動已嚴重超出了正常男女應有的範圍。

　　在這麼個荒山野嶺之中，彷彿所有的文明規條以及道德界限都消失了，她堂堂一個妙齡女性，竟與血氣方剛的青年同居數月都沒有意識到不妥，再這樣下去絕對會出事……

　　她邊走邊出神，不經不覺便來到泉邊，脫去上衣的巴楠察覺到她靠近剛想開口，奧莉迪雅卻突然腳下打滑，整個人向前栽進泉裡。

　　「奧莉迪雅！」巴楠驚叫一聲，連忙跳下水去撈起女孩。

　　她很快便被救起，卻不小心嗆了幾口泉水，加上本來就在發愣，碧綠的眼填滿了惘然，純白的短袖棉衣被水濕透而變得透明貼身，讓她顯得越發的楚楚可憐。

　　「妳沒事吧？」

　　巴楠緊張地呼喚著她，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奧莉迪雅眨眨眼，好不容易才找回神智。

　　「我，咳咳……我沒事。」喉嚨被倒灌進水讓她感到非常難受，邊咳邊抹走臉上的水珠，張眼便見巴楠正抱住自己，兩人一起浸在水裡，「哈……這下連我也一起洗澡了……」

　　她順口揶揄了自己一把，巴楠卻突然生出主意，開心地道：「說得對，不如奧莉迪雅，也一起洗吧？」

　　奧莉迪雅愕然抬頭：「吓？」

　　「以前還在修行，偶然會跟師父一起洗澡，我們互相擦背，感覺很快樂。」

　　巴楠憶起美好的回憶，看著奧莉迪雅的雙眼在閃閃發光。

　　貼住古銅色肌膚的兩側瀏海正滴著水，從線條柔和的臉頸徐徐滑下的水珠，吸引了奧莉迪雅的視線，她不自覺追逐那顆閃耀的凝光，視線來到巴楠的胸口。

　　精壯的胸膛佈滿斑駁的傷痕，猙獰的巨大爪痕從右到左貫穿了他的整個上半身。

　　這道傷奥莉迪雅再熟悉不過，此番久違地看見，情不自禁就把手放了上去，輕輕觸撫這道駭人的相識契機，想起當初嘔心瀝血地救治巴楠的日子。

　　「呃……」巴楠耐不住胸前的點點癢意而輕吟一聲，臉頰悄悄地變紅了。

　　沉醉在回憶裡的奥莉迪雅沒有注意到他的動靜，繼續專注於探索那條鮮紅的路徑，直到指尖無意中劃過一點凸起，巴楠兀的肩膀一縮，把奥莉迪雅抱得更緊。

　　「嗚……別碰！」

　　巴楠也不太明白怎麼回事，只感到一陣觸電似的騷麻驟然竄向全身，他忍不住向奥莉迪雅哀求，微微帶紅的無辜表情增添了幾分曖昧的綺色。

　　奥莉迪雅微微一愣，晚了一拍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抬頭看見巴楠慌亂中帶著羞意的臉孔，她竟像是被傳染了似的，臉頰也開始擅自升溫。

　　此時她仍被巴楠抱在懷裡，與清涼的泉水相比，男子的體溫反而暖得像個火爐，逐漸被水浸冷的驅體本能地想要靠近熱源，似是燈蛾撲火，來自本能的慾望正蠶食著她的理智。

　　「巴楠，你先放我下去。」

　　奥莉迪雅努力壓下語調深處微微的顫抖，巴楠聽話將她放下，沒想到她竟二話不說便往泉邊上爬。

　　「奧莉迪雅？」巴楠見她想離開，下意識拉住她的手，「不一起洗嗎？」

　　「放開我！」

　　奧莉迪雅兀的大喊，嚇得巴楠鬆開了手，接著就見她逃也似的躲進山洞的陰影之中。

　　剛走進山洞沒兩步，奧莉迪雅倏然雙腳脫力跌坐在地，雙手掩住臉頰，整個人被欲哭無淚的情緒所淹沒。

　　天啊……她真的是瘋了，她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不知檢點？

　　她口裡說著把巴楠當作家人，卻又在美色當前起歹心，可巴楠看著又是那般的率真，搞得像是她單方面想沾污無辜小男孩。

　　嗚……這下糟糕了，以後她要怎樣面對巴楠？

　　奧莉迪雅頹然半晌，索性倒在地上翻滾，彷彿這樣做就能將困擾甩開，也顧不上會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全然不見平時那副成熟穩重的樣子。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即使滿腔知識也救不了被喚醒的本能衝動。

　　所以她才說會出事，看吧，這下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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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求婚X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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