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角與兔耳》 - 11. 回憶X故鄉

　　奧莉迪雅最終為放縱巴楠的慾望而付出了代價，接下來的三天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相反的，巴楠卻神清氣爽得像個沒事人似的，每日跑前跑後服待起奧莉迪雅。

　　「這不公平……」奧莉迪雅把頭埋在枕頭喃喃自語，渾身的疲憊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廢人。

　　「什麼不公平？」

　　巴楠端來一碗藥草粥，怪異而又清新的氣味在山洞裡迴盪，讓人分不清那到底算是好聞還是難聞。

　　他先把奧莉迪雅翻身扶起靠在床頭，然後把一勺子粥吹涼送到奧莉迪雅嘴邊。

　　奧莉迪雅默默喝了一口粥，然後撅嘴抱怨：「照常理不是應該男生才是被搾乾的那一方嗎？你為什麼都沒有反應啊！」

　　「是那樣的嗎？我現在只覺得，好像有什麼終於釋放了出去，舒服得很。」

　　巴楠表情率真地歪頭笑道，卻把奧莉迪雅說得滿臉通紅：「哼！」

　　她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扭過頭去，巴楠哄著她道：「奧莉迪雅，先喝粥，來，啊。」

　　奧莉迪雅的硬氣沒能支撐多久，很快就又把臉轉回去，乖乖地被餵食，直到碗裡的粥都被喝光，巴楠準備收拾餐具。

　　「等等，巴楠。」奧莉迪雅突然抓住巴楠的手，把他給拉回來，「你答應過會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想回村子。」

　　巴楠眨了眨眼，帶著點苦笑地點頭：「是的呢，我答應過妳了。」

　　他先把餐具放一邊，然後坐回原位。

　　「我不想回村，是因為……我殺過人。」

　　他以為說出事實會比想像中更簡單些，然而當真的把話說出口，胸口傳來的悶痛卻叫他痛不欲生，同時害怕被嫌棄的恐懼也從心臟漫延。

　　他牢牢地盯著奧莉迪雅那雙翠綠的眼，想要看出她最真實的想法，同時又怕她會厭惡自己。

　　誰知奧莉迪雅只是很平靜地點了下頭，道：「嗯，然後呢？」

　　巴楠卻對她的反應感到了詫異：「奧莉迪雅……沒有別的感想嗎？」

　　奧莉迪雅眨了眨眼，十分理所當然地道：「這得等你把所有事都說清楚再算吧，我都還未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你要我怎樣給反應？」

　　巴楠被她說得愣住，幾秒後突然笑道：「也是，妳說得對。」

　　是啊，她就是這樣的人，腦袋總是無比通透，理性而又溫柔，所以他會告訴她的，把所有的事，把自己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奧莉迪雅知道嗎？男性維斯族的一生裡，回村的原因不外乎只有兩個，一個是為了繁衍後代，另一個則是領養新生的男性維斯族，教育他們成為新的森林守護者。」

　　奧莉迪雅點點頭，在水晶都也有不少維斯族，所以這些她都知道。

　　「然後呢，領養我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的親生父親，這真的很難得，畢竟在維斯族的一生中，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未能跟自己的父親見上一面，與之相比我是多麼的幸運。」

　　說到自己的血親，巴楠不自覺露出了像孩子般的笑容，滿臉都是幸福。

　　「而且啊，我還有個雙胞胎妹妹，不但擁有相同血緣的親人，還可以跟自己的父親生活，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維斯族了。」

　　巴楠的眼笑得彎彎，臉頰帶著淡淡的紅潤，可見他是由衷地為自己的過去感到慶幸，然而他越是表現得幸福，奧莉迪雅的心卻越是揪痛。

　　正如她所想，巴楠隨則想起了悲傷的回憶，表情因而黯淡下來。

　　「但是……現在都沒有了，父親和妹妹……都被在森林中遊盪的，白色怪物殺死了。」

　　他意圖把自己偽裝得更平淡些，卻怎樣都掩飾不了語氣中的空虛與難過。

　　「我和父親都曾親眼見過，被那個怪物殺死的動物，也變成怪物的畫面，所以……當父親決定要去狩獵那只怪物的時候，要求我若是有什麼不測，一定要把他……」

　　說到此處巴楠驟然哽咽，眼眶湧出了淚水，他抓住蓋在奧莉迪雅身上的被子，垂下頭陷入了沉默。

　　接下來的事情就算他不說奧莉迪雅也能猜出來，那位勇敢的維斯族戰士最終還是不幸變成了食罪靈，而無論是為了他父親，還是為了森林的安寧，巴楠都必須處置那個怪物，即便那曾是他的至親。

　　奧莉迪雅不知該怎樣安慰，只感輕輕摸著巴楠的頭。

　　她自己從未試過手刃至親，感覺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在巴楠身邊，給他空間吐露一切悲傷。

　　過了半晌，巴楠才再次開口，帶著點點鼻音的哽咽感覺甚是可憐。

　　「或許……我只是在為，曾經的幸運付出代價，因為在那之後不久，就連妹妹也……在村子外面被怪物襲擊，當我發現的時候，她也快要變成怪物了，所以我只能……」

　　巴楠把頭伏在奧莉迪雅的大腿，她能感覺到一陣暖意浸濕了布料，猶如他的哀傷與無助，正尋待地方傾瀉。

　　他曾擁有著比同族之間更深的親緣牽絆，所以當失去這些的時候，就來得更為割肉剖心。

　　雖然親人慘遭殺害這種事，在食罪靈遍布世界後就屢見不鮮，可當真的身陷其中時，又有幾人能完全擺脫陰影，不再被悲痛所困？

　　「巴楠，我明白你會因為失去至親而痛苦，可唯獨有一點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兩件悲劇，絕對不是你的錯。」

　　奧莉迪雅一言道破了巴楠的心結，讓他瞬間抬起頭來。

　　「他們會死不是你的責任，你被逼在那種情況下，成為最後了結他們性命的人，並不是你的錯。」

　　巴楠紅著眼眶看著奧莉迪雅，女孩的表情溫柔而堅定，興許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才會令他能夠毫無負擔地崩潰。

　　「那怎可能不是我錯！我非但誰都無法守護，還奪去了他們性命，如果……如果我更強些的話……」

　　「這世上才沒有那麼多如果，我敢說，哪怕是這世上最偉大的英雄，也有無法如願拯救的生命，最重要的是，你沒有悔對那份感情。」

　　奧莉迪雅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自責，惹得巴楠當場呆住，接著奧莉迪雅微微一笑，伸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淚痕。

　　「明知道那樣會使自己痛苦，你依然維護他們最後的自尊，解放了他們的靈魂，他們絕對不會責怪你的，正如你珍惜著他們，他們一樣也會希望你能過得好好，不會就此輕生。」

　　奧莉迪雅拍拍他的頭，放軟了聲線，學著夜之民的祭司那般吟誦。

　　「畢竟，他們可都在無光之海看顧著你呢。」

　　這話彷彿帶有魔力一般，喚醒了巴楠的理智，他的雙眼泛著光波，像漣漪重重的湖面，迴盪著從極深之處升起的希冀。

　　「我要……過得好好，再也不會讓他們擔心。」

　　「嗯，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巴楠就像一只大兔子，趴在奧莉迪雅的大腿上享受著撫摸，無限的憐愛經由掌心傳遞，散去他內心積結的抑鬱。

　　說不定……奧莉迪雅就是他們安排來救他的人，以前他沒能守護著親人，這一次，他必定要好好守護住她，哪怕天涯海角。

　　「奧莉迪雅，總有一天，要離開森林？」

　　奧莉迪雅愣了愣，沒想到他會在此時提起這個話題。

　　「應該吧，因為我是突然離開水晶都的，有些事情我得回去處理。」

　　如果巴楠不打算離開森林，她就得考慮移居拉凱提卡的問題了，那樣的話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

　　奧莉迪雅歪著頭思考，已經開始在盤算自己回水晶都有什麼事情要做，結果卻聽巴楠道。

　　「那我跟妳一起走。」

　　「嗯？」奧莉迪雅差點以為自己聽錯，眨眼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跟奧莉迪雅，一起離開森林，以後妳要去哪，我就去哪。」

　　巴楠笑著牽起奧莉迪雅的手，像那是什麼寶物，放到自己胸口。

　　「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跟妳一起。」

　　在巴楠專注而溫柔的凝視下，奧莉迪雅驟然失去了言語，足隔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

　　「可是，那樣的話，就等於你要丟下職責和故鄉，離開你的族人。」

　　「沒關係，哪怕你覺得我很自私，也沒關係。」

　　巴楠湊近奧莉迪雅，兩人近得能從對方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曾經的我，因為失去親人而想輕生，是你把我救了回來，所以現在，我決定要把我的性命及未來都給妳，妳會願意收下嗎？奧莉迪雅。」

　　難以言喻的暖流從心臟擴散，最終就連奧莉迪雅也有點忍不住眼前的淚意，雙目盈滿了水光，嘴角牽起了虹橋般的笑意。

　　「好，我們一起回水晶都。」

　　雖然那並不是他們的故鄉，但只要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哪兒都可以是家。

　　只要他們心意相連，縱使顛沛流離也不會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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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回憶X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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