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邊,我望着外面的城市,夕陽的光芒漸漸被吞噬,像是記憶一點點消失的過程。手中的咖啡早已涼透,杯沿上的痕跡似乎是某種停留過的證據,但隨着時間的流逝,連這些也會慢慢模糊不清。
我經常想起一句話:「真正的死亡不是當我們的心跳停止,而是當沒有人再記得我們,沒有人對我們感到好奇,沒有人懷念我們。」這個想法像一道陰影,時不時會在我心中徘徊。人活着的意義,難道就是為了避免這樣一種寂靜的消失?
記憶,究竟能留存多久?我試圖捉住那些曾經鮮明的片段,但它們彷彿像沙子一樣從指縫中滑落。我還記得母親在廚房裡哼唱的旋律,但歌詞已經模糊不清;父親低沉的笑聲,彷彿還在耳邊迴響,卻難以重現當時的情境。那些曾經鮮活的瞬間,被時間剝奪了細節,留下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時常懷疑,自己是否也在慢慢走向這樣的結局。即便我現在活着,是否已經開始被遺忘了?朋友們的聯繫越來越少,偶爾見面也只是寒暄幾句,沒有過去那種深厚的情感聯結。甚至,連最親近的家人,也因為忙碌的生活變得疏遠,對話裡充滿了習慣性問題,而非真正的交流。我的名字,有一天也會被從每個人的記憶裡抹去嗎?是否會有人在某個午後突然想起我,然後問一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張舊照片上,那是我跟弟弟多年前拍的合影。那是我和弟弟第一次一起去跳傘的照片。當時我們還年輕,弟弟剛成年不久,臉上洋溢着一種無所畏懼的笑容。照片裡的我們穿着跳傘服站在飛機前,搭着肩,豎起大拇指,那份年少的熱情和對未知的興奮,至今依然鮮明。
那時的天空是無邊無際的,我們相信自己能征服一切。從飛機上躍下的瞬間,身體像是被風拋向無盡的空中,而世界則在我們腳下縮小成了一片模糊的景象。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只有心跳聲和風的呼嘯在耳邊回蕩。我記得弟弟在落地後轉過身,對我揮手的樣子,那是純粹的快樂,像是一種對生活的宣誓,無論未來多麼遙遠,我們都能以同樣的勇氣迎接。
可如今照片早已褪色。再看這張照片,我發現那時候的我們已經成為過去的一部分。記憶,隨着歲月流逝變得模糊不清,而弟弟的臉龐,也漸漸失去了當初那份稚嫩,多了幾分成熟。我又想起,真正的死亡不是當心跳停止,而是當沒有人再記得你的故事,沒有人再提起你,連曾經共度的時光也被時間沖刷得無影無蹤。
我常常想,我們的那次跳傘是否還留在弟弟的記憶裡?他是否偶爾也會回憶起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還是那些記憶已隨着日常的忙碌,漸漸被擱置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而我自己呢?是否也會在某一天,像這張照片一樣,褪色成為一個被人偶爾提起的名字?
當沒有人再記得你的名字,沒有人再對你的故事感興趣,你便徹底消失了。這種想法令人不安,但更讓我思考的是:我是否真正存在過?如果沒有人記得我,我的存在究竟有何意義?生命就像一場短暫的旅程,最終我們都會被遺忘,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實。
夕陽終於完全沉沒,我站起來,推開窗,涼風撲面而來,似乎在提醒我一個不容忽視的真理:我們都會被遺忘,這是時間的必然。但我亦忽然感到一絲解脫,或許重要的不是如何被記住,而是在這段短暫的時間裡,我真真實實地活過,這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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