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偶爾回憶起那一天,我常想如果沒有那場突來的感冒,我和哥會怎麼樣,是不是像尋常人家的兄弟一樣各自成家,自找伴侶,久久見上一面,或者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守著各自的秘密做一輩子鰥夫呢?
後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我不知道到底該慶幸呢,亦或者該後悔,一切錯誤的開始,就從我眼裡那滴該死的眼淚發生的………
看著眼前一片狼藉,我被自己給嚇得不輕,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貪生怕死之徒,但是看到這起因不明的慘狀,我還是不由得膽寒,嘔吐是什麼滋味,這還是第一次嚐,沒來由的一股害怕湧上心頭。
爸爸媽媽就是在毫無徵兆下過世的,兩個年年健康檢查沒有過一個紅字的人,一個急病突然發作,沒兩天就過世了,你能想像昨天還同我一起吃飯的人,隔個一兩天就再也不見到的感受嗎?難道我也會像他們一樣,註定活不長?
乾淨的浴室已經被我毀了大半,廁所全是酸臭味,可我依舊停不下想吐的衝動,不自主地拼命往馬桶裡嘔酸水。
「咳、咳、咳……」我被翻湧上來的酸水嗆得難受,咳得眼睛都朦朧了。
一隻手托著我的身體,站在我身旁不停幫我拍背的人,不知從何時起,拍打的動作已經是亂無章法,忽輕忽重,重得時候讓我以為我會內傷,輕得時候根本感覺不到他是拍了沒有,這似乎和他在醫院裡的專業訓練相違背,卻一點也不自知,或許待會兒他該先檢查檢查我背上的瘀傷,而不是我嘔吐的原因。
「璘,怎麼了?這是怎麼搞的?」慌張的話音在耳邊響起,「咳、咳、咳……嗆……」我拼命猛咳,卻說不出話,只能想法子快點把掉進鼻腔裡的東西咳出來。
他越拍越大力,壓根忘了我是個"虛弱"的病人,這又讓我忍不住懷疑他真的是病人眼裡所謂的名醫?好吧!不管是不是,身為他親弟弟的我都不容質疑他。
就在我的肋骨快斷掉前,我的嘴終於有了空閒,擠出話來,阻止他的野蠻,「咳、咳……嗆進鼻子裡了。」
他唰唰唰地連抽了好幾張紙,很不溫柔地擰住我的鼻子,我猛擤了幾次,才感覺舒暢多了。
深吸了幾口氣,勉勉強強壓下想吐的衝動,他扶我站直了,可我卻覺得脖子以下好像輕得都能飄了。
「還想吐嗎?」大手心疼地摸著我的臉,我抬眼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青得不能再青的臉,他的著急和擔憂全寫在臉上。
我對著他虛弱的搖頭,這時我能肯定站在我身旁的,不是什麼外科名醫,只是一個擔心著弟弟病況的哥哥。
「想減肥就得趁現在了。」我試圖說些輕鬆的話,讓他別擔心,即使我心裡明明很害怕,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到了他身上,反正我現在很輕。
我想古代包黑子定是個不解風情的人,聽不懂笑話。
他順勢摟緊我,出口的果然全都是斥責的話,「減什麼減,你還有肉嗎?」邊說,一手還捏了捏我完全塌陷的肚皮。
青黑的臉現在更加難看,因為肉是捏不著,排骨倒是有一把,但是不管他臉色怎麼的青,口氣多麼兇惡,對現在虛弱的我而言,聽來都像情話一般順耳。
他裝滿了一杯溫水,讓我漱口,把嘴裡的髒東西全清理完後,扶著我坐到一邊的浴缸上,「坐好,手扶著這裡,別亂動,我幫你擦擦。」
他走回洗手台,很快擰來一條熱毛巾幫我擦臉,眼、鼻子、嘴巴全細細地擦拭過一遍,連手呀脖子都不放過,熱氣讓我舒服了許多,見狀,他又重新擰來一條新毛巾,放到我手裡。
我把毛巾抵在鼻下,吸著它不停冒出來的熱氣,靜靜地看著他忙不迭的沖洗馬桶,接著,又把它仔細刷乾淨,最後,還是忍不下潔癖的毛病,用消毒劑把周圍全都消毒過一遍。
忙碌的身形在我水濛濛的眼前閃動,除了每日他固定煮好晚餐,把我餵得飽飽的以外,很多小時候的記憶,其實,我早就記不得了,我怎麼上的學,怎麼認的字,難過的時候,不舒服的時候,他怎麼安撫我的,我真的沒太深的印象。
現在看著他的背影,似乎才慢慢找到記憶,這個人打小就是這麼照顧我的,只要我有求,他沒有不答應的,必定傾其全力,直到我開心為止。
他讓我覺得溫暖安心,特別是此刻,我正莫名地感到虛弱害怕的時候。
一股酸勁襲向我脆弱的眼眶,不知是害怕的,還是感動的情緒突然翻湧上來,冒著透明的水氣,由外而內結了一顆小水珠兒,凝結得越來越快,終於細小的水珠承受不住凝結後的重量,順著眼眶滑了下去。
雖然我一直強調自己已經二十一歲了,可在他面前,我不會也不懂怎麼掩飾自己的情緒,即使我是個男孩子,但我想哭就會哭,我覺得開心就能笑,現在我就想要有人的安慰,想要溫暖的懷抱,或許我就是外表成熟,心理還跟孩童一樣幼稚。
等那個背對我的人終於把廁所恢復原狀,滿意地回過頭來的時候,我已經看不清楚他的臉了。
我眨了眨眼,想看清楚包黑子驚駭的表情會是什麼樣,一層水幕剛刷開,新一層又立刻漫過我的眼,反正在他面前,我本就沒有掩飾的必要,剛一拿開掩在臉上的毛巾,人就被擁進兩隻健壯的臂彎裡了。
看到我哭成淚人,他慌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你是不是還有哪兒不舒服?你快跟哥說呀!…………」來人在我耳邊念念有詞,我全沒應他,只是緊咬著嘴唇,一把撲到他懷裡,嚶嚶地哭出聲來。
他想把我拉開好好檢查,看看是哪不對勁了,可我不鬆手,依舊緊抱著他,他沒法子又著急,只得拼命撫著我的背,把我的頭揉來揉去,「你別光哭呀!到底怎麼了!快跟哥說!肚子痛嗎?還是哪痛了!你快說呀!……」
聽他越問越心急,聲音也越來越高,我的眼淚就落得更凶,最後守不住牙關,哭出了聲。
我也不懂我怎麼會如此,但是聽他著急的口氣,心裡就格外的溫暖,如同孩提時一樣,我只管盡情的哭,他則急得跳腳。
一直哭了有五分鐘之久吧!我也不清楚……
某人緊繃的神經就快迸裂開來的時候,我吸了吸鼻子,不經大腦地神來一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嗚嗚嗚……」
耳邊瞬間響起了熟悉的咆哮聲。
換我駭了一大跳,秦子璘 三個字一下子穿過門牆,方圓百里都能聽見。
我還沒來的及,回想我說了什麼話,害他反應這樣大,人就已經被惡狠狠地扛上肩,塞回被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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