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完）失落的初心 - （一零九）

皇宮深處，根據大量湧出魔物的方向逆流而上，幸琳順手提起久封不動的星願沿途截擊。想著為外面苦戰連連的大伙，魔物能減多少就減多少。

能力之大，輕鬆擊殺，但數量之多，也是會吃不消。所謂舉步為艱，終於來到後宮重地。抬頭看著東宮的牌匾，幸琳倒抽一口涼氣。這滅世的行為，不會是那個不成氣候的太子做出來的吧？

一個箭步飛進內苑，只見園中本來一片平靜的碧池形成異界通道。一襲玄色長袍正在不遠處的旁邊，看著源源不絕的魔物湧進來而無動於衷。一般人在看見如此恐怖的場景，理應拔腿就跑。從背後身影看來，肇事者並非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不想其他，幸琳展出星願，搶先向肇事者發動攻勢。鋒利扇形劃破天際，高壓風刃劃破長空。攻擊範圍之大，剛從異界通道躦出來的魔獸們慘被波及，頓時一分為二。

玄衣人感覺到似曾相識的風壓，側身閃避時暗自揚起了嘴角。沒想到這麼快就追尋到源頭，小姑娘果然是有點功夫。本尊姑且跟孩子玩一把，看看又成長了多少？

闊袍大袖之中滑出小刀，一點一指就改變了風刃去向。但四周風壓比以往交手時都要強勁的多，一個不慎，四肢竟被劃出數道血痕。

氣壓不停的改變，讓四周煙霧迷漫。揚起的塵土遮擋了幸琳的視線，剛才由星願回饋的手感得悉，目標未被擊中。就算已被風壓所傷都能敏捷行動的對手，絕不能掉以輕心。果真，眼前一直飄散在半空的白霧中突然殺出一支短刀，星願及時擋下回擊。

在迷濛的情況下開戰對雙方都不利。只靠感官行事都能打到不分上下，幸琳暗自擔心敵人的來歷。雖說天大地大，總是有人外人的存在。但要跟上古界的神族後裔打到難分難解，古今世上也只有寥寥可數之人。除非……是自己人。

「受死吧！」

聽見熟悉的聲線，幸琳分神了。就是一瞬間的空檔被敵人抓到，短刀直插幸琳左肩，頓時紅花向外飛散，金色官服被染成橘紅色。左肩刀傷以一般人來說是頗為嚴重，幸而中刀者並非常人。

雖不知對手是誰，拔出短刀，只想要一舉拿下礙事之人的玄衣人，卻在某人的叫喚中停下腳步。

「幸仁？」

所有動作停下，似是時空停頓一樣。兩人都在等待，等待一個見面的機會。豆大的雨水沖刷著大地，沒有人為干擾之下，塵土煙霧很快落幕。看見對方的一刻，雙方都露出驚訝的神色。一樣碧綠的眼眸，一樣驚人的癒合能力。不是自己人，還會是誰？

「阿姐？」收起短刀，玄衣美男子驚喜萬分。

「幸仁，真的是你嗎？」右手在傷口處加以施壓，左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我修復，已經完好無缺。

「阿姐，妳怎麼來了？」玄衣美男子迎上幸琳，興奮地說著。「一定是知道阿弟我闖出一番事業，來恭喜我吧？」

「……不、我來是為了追查另一件事。」幸琳尷尬地回應。

「哦？是啊？對了，阿弟我在這裡不叫幸仁。」

「不叫幸仁？叫甚麼？」

「幸千尉。千個太尉才等於一個我，以一敵千。是不是很帥氣？」

幾個世紀沒見到親阿弟，沒想到是在這個情況下相見。先不管幸仁滔滔不絕高談闊論自己在幾十個朝代中做了甚麼驚天動地的事舉，甚麼助先太祖皇滅六國統一中樞界、還是見證歷朝歷化盛世衰落。

其實也不太關心已經過去的事。現在最急切的事，是截斷所有異界通道。

「為何要截斷？」幸千尉惘然。

「再這樣下去，各界都會被滅世。」幸琳看著不縮反增的異界通道入口，焦躁提問。「阿弟，家裡只有你學懂怎樣破開空間壁，能否幫忙引流魔物回上古界？」

「不能！」幸千尉向幸琳踏前一步，逼問。「只差一點點就能統一五界，為何要中止？」

「統一五界？」幸琳難以置信。「是你？」

「就是我。」感覺良好的幸千尉開懷大笑，又開始了他的喋喋不休。

統一五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完成這偉大事業，我終於可以稱神了！阿姐妳知道嗎？本來有一個更好、更方便的方法重新融合五界，只是那個蠢蛋沒找到最後一條真正的鑰匙。我生氣啊，就把他扔出宮外了。

然後呢，聰明的阿弟我想到，之前在平民界發現的能量泉源，可以無限擴大自身能力，就想著用這個方法打通所有界別。說起來，當時在天原山想著試驗一下成果。誰知殺出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想要把我緝拿歸案。

那有勇無謀的樣子，想要跟本尊對峙還是嫩了點。之後再見到她的時候，感覺她好似有努力修行一樣，再次交手時明顯比之前雜亂無章的手法好多了。可惜還不是時候，要不早把她做掉了。

「現在多好，我們作為神一樣的存在，很快就能統治全世界。」沒察覺身邊人氣場的改變，幸千尉仍在歡快回想自己所作的一切。

「荒謬！荒謬至極！」聽見一切元兇原來都是眼前人的傑作，幸琳咬牙切齒到差點咬碎自己一口銀牙。

「阿姐？妳甚麼意思？」一面惘然，他不懂幸琳為何深深不忿。

「各界分裂多時已有自己的發展路向，硬要融合統一非明智之舉。」一面嚴肅，幸琳想要分析當中利弊。

「憑甚麼？」聽見反對自己的聲音，幸千尉頓時氣壓驟降。

「沒憑甚麼，只是在跟你說明，這個痴心妄想有多錯而已。現在收手還未算遲。」本想著好言相勸可以和平解決問題的幸琳，沒想到適得其反。

「不，我憑甚麼要聽妳的？」

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一樣。憑甚麼我一定要聽妳的？妳只是阿姐而已，阿娘還未出聲，妳就不停地打壓我。說這個決定不好、那個做法不對。我有甚麼不比妳好？

在赤松子學道之時，妳沒有努力去修練，整天圍在那隻狐狸團團轉，卻在考核時比我成績好。阿娘說，妳天資比我好，可是後天努力不重要嗎？

無論我做甚麼，都沒有被妳稱讚過。頭上還有妳壓制著我的發展。妳學的，我也要跟著妳的步伐。即使是我沒興趣的事。

現在我學成破空之術，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次。想著妳會來求我，要我教授予妳。沒想到妳根本不在意，寧願去找其他人幫忙也不找我！究竟在妳們心目中，我算是甚麼？我有哪方面比妳差？

在上古界時從不受待見，大家的目光都只匯聚在妳身上。只要我做出驚天動地的事，大家才會把注意力投放在我身上。今次成功了，今次本尊成功了！在其他世界中發生的事，連平日只會窩在房間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阿姐都出現了！

「我們從來都沒有小看過你，包括我跟阿娘。你從小就懂事，我們覺得不用擔心而已。」沒想到瘋狂背後，原因竟是因為兒時相處影響。幸琳道出心底話，嘗試感化。

「是不用擔心，還是漠不關心？」心有不甘，幸千尉踏前施壓。

「你有專注鑽研的事是好，但危害他人的就要及時收手。」不想繼續糾纏在同一問題上，幸琳嘆氣。「再說，我已經很久沒在上古界窩房間了。你不是說自己在朝中如何叱吒風雲嗎？沒可能不知道。」

聞言，幸千尉定睛，上下掃視著幸琳。這衣著是、當朝正二品官服？沒可能、朝中大小事本尊無所不知。一定是騙局。對！這身官位一定是買回來的。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隨便找個三朝元老都一定聽過我的事蹟。」幸琳走到幸千尉跟前，伸手擁抱著他。

你說得沒錯，天資是天賜，但後天努力更為重點。你的努力，發奮圖強，我們都看在眼裡。所以才說你是懂事的，不用擔心。只是原來我們的安心，忽略了你需要別人重視的感覺。這一點，是當初我沒想到的。

雖然我跟你是姐弟，但因為年齡相差較大，加上從小就跟著我生活。我自問已經成為了你半個家長了。跟你說不行，不是想打撃你。只是希望我曾經走過的歪路、踢過的鐵板，你不用遇上而已。

官服一事如此，學道之時亦是。你只看到表面結果就此猜度，天賦是有加成，但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候修練，亦是其中一種努力的途徑。你若看得全面，就不會……

就在幸琳繼續解說之際，忽然腰間一痛，低頭只見短刀深深插入在內。傷害之深，在拔刀之後血流不止。左手緊壓腹腔，沒預料到阿弟會對自己作出攻擊，幸琳不只身體受傷，更是心靈受創。

話不投機半句多。管他的姐弟如手足，直接開打。一攻一防，一直後退閃避的幸琳處於劣勢。如果單計硬碰硬的武力，幸琳絕對在幸千尉之上。但為免手足相殘，堅決防守的行為卻惹怒了他，火上加油。

「還說沒有看不起我，連拿出實力對打也不願。」幸千尉怒不可遏。

既然正面攻勢不成功，背後突襲又如何？在衝向幸琳的同時，二指在前方劃破空間。看著眼前的他突然消失不見，她心裡漏了一拍。不是往民居方向走去了吧？

勒停腳步，本想先找幫手關閉異界通道之時，冷不防背後由下至上被劏開。普通人受了這致命一擊，正常已經斃命。而作為神族後裔的幸琳，情況亦並不樂觀。逼於無奈，星願再次出征，擋下每次的要害攻擊。

每次捉到幸千尉的來路之際，就會被破開的空間擾亂預判。在接二連三的攻擊下，幸琳已浴血當場。雖說神族有超強的自癒能力，但在新傷舊痕不斷增添堆疊的情況下，神仙也會吃不消。

就在幸琳快要支持不住的一刻，遠在龍鳳飯堂維持結界的狐藥師似是有所感應。跟少龍交代兩句後便迅速離開，剩下一面懵然的少龍接手保護大伙的工作。久違打出的半圓結界，雖不似狐藥師的保護罩帶電，但用作抵擋入侵已足夠有餘。

在狐藥師趕到東宮之時，眼前景象令他相當震撼。愛人單膝跪在血潭之中，一息尚存。旁邊黑影籠罩，高高在上，準備給予最後一撃。

「住手！」

及時趕到的狐藥師飛身撲向快要支持不住的幸琳，雙手抱緊愛人借力翻身滾出幸千尉的攻擊範圍。低頭看著滿身是血的幸琳，心疼不已。自己親姐都能痛下殺手，不是冷血就是沒人性，反正就不是人。

「……赤狐？」努力掙開眼睛，模糊的影像只見到形似頭頂狐耳的人在身邊。「妘海？是你嗎？」

「琳琳，會沒事的。」在兩人四周打出保護罩，心疼不已的狐藥師開始為幸琳療傷。「臭小子！原來都是他的所作所為。看本堂主怎樣敲醒他。」

「沒用的，打不過……」氣若猶絲，傷痕累累的幸琳努力調整呼吸的同時指出問題的關鍵。

同為上古界正統神族後裔，單憑普通攻擊是死不了。除非有法器制衡，但煉器需要仙元，即是會犧牲掉某一個人的畢生修為。先不說有否仙人願意自我犧牲，即使本姑娘由現在開始作法淬煉，以現在的緊急情況，也趕不及世界毀滅之前完成。

就在兩人陷入苦思，幸千尉對保護罩的攻擊接踵而來。似是殺不死人永不罷休一樣，面目猙獰，入了瘋魔的狀態。眼見保護罩開始出現龜裂的痕跡，幸琳不忍狐藥師被拖下水，想身體狀態稍為轉好一點時以自己作為誘餌，把幸千尉引回上古界開戰。

左手掐指一算，想要找到某君目前位置救命，幸琳一舉一動全都收在狐藥師眼底。讀心術得悉她的想法，理智也認同她的做法，但情感上十分抗拒她的獨自承受。

兩人已經彼此錯過了這麼多年，現在生死存亡的一刻，他希望自己能成為她的依靠。即使，機會只有一次而已。

「遙夢堂堂主，唐夢遙聽命。」似是終於找到目標人物的去向，閉起雙眼的幸琳以念力隔空傳話。

「奴家在此等候幸大小姐指令。」未幾，一把成熟溫柔的女聲回傳至幸琳腦海當中。

「遙距傳送陣，中樞東宮至上古大殿，立即執行。」把地點告知夢遙，幸琳想要強制在場人士包括自己一同離開。「送達後同時封鎖上古界所有傳送方式。」

「奴家接令。」夢遙明顯知道要暫時孤立上古界的原因，馬上著手安排隔空法陣。

幸千尉仍在努力打破保護罩的同時，一個巨大的銀色傳送陣悄然在幸琳身下地面迅速擴大，覆蓋整個東宮。剎那之間，不論在內的人和物，整個範圍被移為平地，消失於風雨之中。

待幸千尉發現之時，大伙已經回到熟悉的地方。一切的根本，孽緣的開始，錯誤的終結。相比上古界的神族大殿，綠豆般大小的東宮簡直小巫見大巫。四面柔和銀光輝曬，襯托地面一望無際的方形白瓷磚更為耀眼。

上古界時間流逝速度不一，十年如一日。廣闊開揚的大殿，放眼望去虛空依舊。人跡罕見，不怕傷及無辜，很好。經過緊急治療，恢復七成功力的幸琳再次向回復理智的幸千尉發出挑戰。

「你說我沒出盡全力與你對戰，行。打傷了別哭。」擺出迎擊姿勢，幸琳向幸千尉招手。

「少囂張！」

小刀由衣袖滑出，左右開弓。一個箭步，幸千尉先發制人。上踢腳、下掃堂，幸琳翻身抽出星願擋格。如果用之前一樣收歛的打法，想必打到下世紀還未分出勝負。成王敗寇，速戰速決。

雙方動作快如閃電，守在旁邊的狐藥師心急如焚。想要幫忙卻無從入手。在此，自己究竟可以做到甚麼？回想起幸琳跟自己解說問題的根本，有了！

弄清方向，顧不得大戰當前，狐藥師往北方拔腿就跑。畢竟這麼久沒回來，如果各方面都沒改變，在大殿北方末端就是鑄煉室和法器庫。只要能進去找到捆仙索限制幸千尉的行動就行了。

用人形兩腿跑步實在緩慢，搖身一變顯出原形。四足狂奔，用盡一個月的運動量，氣急敗壞的狐藥師終於望見彼岸。目標在前，停在「法器庫」牌匾之下，兩小短腿努力撐起身體，用兩小爪爪不停抓響大門。

未幾，一位小仙開門。左看看、右望望，只聞其聲不見其影，並未在意。在狐藥師錯愕的表情下毫不猶豫地關上門。狐藥師沒想到現在還是原形狀態的自己實在太矮，小仙沒有低頭根本不會見到他。

二指念訣，重新變回人形的他再次急速敲門。這次應門的小仙看到來者帥哥一名，馬上犯起花痴來。正事不聊，只問花邊。奈何有求於人，狐藥師只能每每陪笑。可惜到最後，小仙的答覆讓狐藥師萬念俱灰般失望。

「妳說真的？」兩手捉緊小仙雙肩不停搖晃，似是想由她身上搖出法器，狐藥師多想自己耳鳴聽錯。

「哎呀，本仙就見你正氣帥哥一枚才告訴你。」掃掉肩上的手，小仙無奈開口。「師尊日前想去崑崙山上捕仙鹿，說甚麼怕仙鹿氣力奇大會扯斷捆仙索逃脫。所以以防萬一，就全帶上了。」

「真的，一條都沒剩嗎？」難以置信，甚麼仙鹿會有可能硬生生扯斷上等法器？

「說全部，也就是兩條而已。」小仙繼續說。「畢竟煉製捆仙索需要大量仙元，如果不想重新修練，需要大量修為高的仙家同時往法器輸送淬煉，才有機會鑄煉成功。」

「多高的修為才能確保煉成捆仙索？」聽見有希望，狐藥師馬上追問。

「多高嗎？當然是愈多愈好。」小仙似是看穿他心裡所想，事不關己般提醒。「沒有百份之百確保煉成的標準，所有事都有潛在風險。帥哥要是想以一人之力煉器，請自行斟酌後果了。」

語畢，小仙留戀的目光在帥哥身上來回打量後，依依不捨。法器庫的門被重重關上，被遺留在大門之外的狐藥師猶如石化一樣不懂反應。

現成的捆仙索都沒有了，其他法器對神族基本無效，唯一的辦法只有自行煉器。可是時間不等人，而且成功率亦是一個最大問題。一擊即中還是功虧一簣，只差一線。

抬頭看著旁邊的鑄煉室，狐藥師深呼吸一口，定神舉步內進。

另一方面，世紀大戰打得如火如荼。要是都以滿血十成姿態對打，相信不一會兒就會分出勝負。只可惜有重症舊患在身，七成功力的幸琳跟滿血的幸千尉到目前仍是難分難解，不分上下。可憐大殿四周的環境，滿目瘡痍。

在虛無之境，沒有日月星晨的交替，戰事持續多久沒有人知道。渾沌之間，只有塵土碎石飛揚。翻身躲過飛刀、風壓劃破天際。轟天巨響響徹雲霄，卻沒有旁人因此吸引到來一探究竟。

是人性冷漠事不關己，還是地方太大無人問津？反正持續多時的爭強好勝，只有兩人知曉。劃傷癒合再撕裂，沒完沒了。現在只求其中一方體力耗盡，才能終結這次無謂的紛爭。

此時，專心開打的幸琳在眼角處瞄到有甚麼東西由遠至近風塵僕僕的跑來。定睛一看，是一隻叼著發出金色光輝法器的小赤狐。四爪驅動，在臨近戰場之時掐指變回人身。

「琳琳，拿著！」用盡畢生力氣，虛弱的狐藥師把手上的一捆繩索拋到幸琳跟前。

一個轉身，右手忙著用星願擋格四方八面而來的小刀，左手抽空伸向飛來的法器。順勢繞過幸千尉身後，反手就用法器把他捆綁起來。

借著捆仙索封鎖神力，現在的幸千尉猶如普通人一樣，手無搏雞之力，任人魚肉。收緊捆仙索的一端，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的幸琳雙腿一軟，坐在頹垣敗瓦的大殿當中，跟雙膝跪地的幸千尉對望。

盯緊阿姐的眼睛充滿憎恨，似是能滴出血一樣。因為失去神力保護，滿身是傷的幸千尉開始感覺到疼痛。一絲一滴的血珠在未能及時復原的傷口中滲出，不一陣子就血染全身。

「為何？為何不殺了我？」一字一句由緊咬的牙齒中透露出來。有多怨恨，就有多不甘。

「為何要殺了你？你是我阿弟，我沒理由出手。」一直手握捆仙索，幸琳不想再傷害他，但又不希望再放任他繼續塗炭生靈。一時之間不知道下一步要怎樣做。

就這樣，時間一直消耗著。在幸千尉身邊來回察看了一會，傷不至死，亦暫時難以立即康復。伸手觸碰他手臂上已經紅腫發熱的傷口，一聲「嘶……」從他口中傳入幸琳耳中。

「還知道痛，很好。讓你長長記性，下次還敢不敢胡作非為？」幸琳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由始至終她對阿弟都是如此心軟。

「沒有胡作非為！本尊只是、我只是……」還想狡辯的幸千尉努力抑制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

「想要得到別人認可？」幸琳借幸千尉沒有反抗能力之際，正面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從小已經做到了。不論努力學習還是生活技能上，你都比我更勝一籌。阿娘一直都跟我說，你是家族的榮光，要我向你好好學習。我們沒當著你面前說，是怕你持寵生驕。

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

等了幾個世紀的一句「對不起」，幸千尉終於釋懷了。放聲大哭在幸琳懷內的，終歸只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而已。知錯能改，自願回到成長的長生殿裡靜思己過。想收起捆仙索還他自由，但幸仁拒絕了幸琳的提議。

「算是懲罰，也為約束。就一千年後，如果阿姐還記得長生殿中還有一個人的話，就來解放我吧。」

事件告一段落。再次回到大殿之時，早已自我修復完成。滿地白瓷依舊，只見地上一攤赤色特別奪目。想到甚麼的幸琳瞪大眼睛，一個箭步來到赤色毛團跟前，難以置信。

小心翼翼抱入懷中，呵護備至。幸而探到一息尚存，才放下心頭大石。

「妘海，怎會這樣的？」淚水多久沒有在幸琳眼中滑過？似乎亡夫之後便不曾。現在的一點接一滴，似是缺堤一樣止不住。「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我們，回青丘吧？回去兌現當年的諾言。即使你不能再幻化人形，你也是我心愛的小赤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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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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