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完）失落的初心 - （一零四）

「今天客人真多，食材竟然不夠用。」

在龍鳳飯堂後廚當中的兩人正在為準備晚市而煩惱。看著快要見底的籃子，少龍自言自語的說著。在旁邊點算著午市出餐次數的雷鳴聞言，想要自告奮勇到市集採購。卻被少龍留下繼續工作。

手挽著菜籃子來到市集的少龍，來到肉鋪要了五花肉、排骨，再去菜檔要了生菜和白蘿蔔。給菜檔的老婆婆付錢時，才發現今次的菜價比早上的貴了一點。一般不是說愈晚買菜愈便宜嗎？

「小伙子不知道嗎？颱風要來了，菜價貴一點是正常的。要不要再多買一點儲糧？聽聞這個颱風威力無比，也不知道何時才可以再有收成。」老婆婆慈祥的提醒。

「要打風嗎？誰說的？」少龍如夢初醒，追問。

「氣象台今早公佈的消息，已經進入四百里圈範圍了。把這裡的菜都賣完之後，我也趕著回家防風。」老婆婆默默地坐回小凳子，畢竟腿腳不好，剛才有客人才站起來。

「這樣啊……」少龍掃視地攤檔上剩餘的貨品，想著自己是開餐館的，還是有能力消化掉眼前為數不多的食材。「這裡，我全要了。」

回到龍鳳飯堂的後廚，把手上的菜籃子一放、肩上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卸下後，少龍跟雷鳴馬上進行分類。對了，既然準備打風，也把一部分的食材帶回家吧。

因為颱風愈來愈接近的關係，天氣突然轉差，風起雲湧。想著這天氣也沒甚麼客人，還是比平時早點打烊。

回到平房子，只見鳳儀正在收拾行裝。不只雨衣護目鏡，還帶了替換衣物。看來是要出外勤呢。可是打風這麼危險，還是要出外嗎？

「嗯，颱風來臨，也要有前線人員留守。」鳳儀目光並無在少龍身上停留，手上繼續馬不停蹄地收拾。

「那有甚麼可以幫忙嗎？」少龍擔心問。最近見她也很忙，忙到都不常在家。即使在家也不多有交流，回來就睡覺了。

「關好門窗，不要出外。」頭也不回，鳳儀就想離開。

「啊！等等，這些都帶上吧？」只見少龍在帶回來的行裝掏出一袋東西，就往鳳儀面前遞去。

「甚麼東西？本來要準備的也多，不拿了。」皺起眉頭的鳳儀回望少龍一眼，神情只有不耐煩。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9tJk8NnY
「拿著，妳一定有用的東西。」

語音未落，少龍已經把抱枕大的袋子塞到鳳儀懷中，擁抱一下然後推她出門。本只是想讓她安心工作，想著颱風過後便可以回來。沒想到，卻要一直分開。

冒著狂風，終於回到調查寮東苑的第四室，鳳儀軟攤在自己的桌案上。把帶來的物品整理時，一道高大的身影也步進來。見上官依舊自顧自的收拾東西，回到位置的哲澄把自己的行裝也整理一下。

把自己的東西都放好之後，鳳儀最後打開了少龍在臨出門前給她的包袱。內裡都是一份又一份的油紙包。隨手打開其中一份，內裡有飯有菜有肉，是平日給客人打包帶走用的飯包。

看著包袱內十多份的油紙包，一日三餐吃三天也吃不完。但新鮮的飯菜不能放太久，吃不了怎麼辦？剛要抬頭為頸部伸展一下，卻見到有人在不知不覺間來到身邊。

「哲澄來了？」抬頭見身旁多了一個人，鳳儀終於有反應。

「嗯。大人怎麼來了？今次風更應該只有卑職值更而已。」哲澄答話。上級還未通報需要總動員出勤，上官是提早回來準備嗎？

「沒事，人多好辦事。」想到甚麼，鳳儀臉色頓時黯然。把手上的飯包遞向哲澄，鳳儀想著這麼多，自己也吃不完，不要浪費。「要吃嗎？」

察覺上官有難言之隱，接過飯包的哲澄只是沉默不語地開吃。在只有兩人的辦公室一直等待傳召出動也不是辦法，精神損耗比想像中更大。反正其他人也不在，哲澄也是可信之人。動身走到辦公室門前一關，回到座位的鳳儀把晶晶叫出來。

看著之前搜集到的資料，鳳儀心情沉重到連身旁的哲澄也感覺到氣場的改變。本來吃飽後雙手抱胸閉目養神的他，張開眼睛定神之後，卻被鳳儀的提問陷入思緒當中。

「哲澄，要是你，你會怎樣做？」目光停留在投射出來的圖片上，鳳儀開口提問。

「大人意指？」

「父親早逝，原因竟然是因為自己另一伴的家族。」簡短的一句，卻充滿了無奈。

根據阿娘已經得悉的資訊，當年的地下交易，王家是處理物流的主要黑手。作為中介，由王家找買賣雙方溝通，再擇日子地點品交收貨品。那日因為加班工作，所以阿爹晚了回家。在經過回家必走的大道時，旁邊小巷發出的聲音吸引了他。

正所謂：好奇害死貓。就是因為柏航這一次偷望，讓自己跌入萬劫不復之境。

在小巷裡交易的，正是違禁魔物，水菇精。它能在有水源的地方自行生產出致幻蘑菇，所以很多人都想要得到它，為的是能控制人心。

要是有人類食用了用致幻蘑菇研磨成的粉末，輕則在短時間內得到上天堂般的快感。但長期食用會分不清虛實，最後陷入惡夢之中，永不醒來。

簡單來說，就是會引致上癮的東西。朝廷理所當然要禁止。深知那東西毒害有多大的柏航，在目擊整個交易過程後，瞞著幸琳找到刑部的同袍報備。但沒想到的是，同袍正是長期服用的一員。為了自己繼續可以吸食，同袍向王家通報了柏航的事。

就在幸琳執行任務必需外出時，柏航被刑部的官兵緝拿歸案。在公堂上，控方說甚麼只有當事人先會清楚交接流程，所以柏航在賊喊捉賊。沒有背景的人面對指控，百口莫辯。

最後，在官官相衛之下，無論柏航如何辯解亦無濟於事。因為黑市交易違禁品是重罪，所以下判決後不久已經行刑。說是大罪，其實就是怕知道事情的他會把真相公諸於世，不利自己繼續牟利。

而幕後黑手的王家，就是寧妃的母家。而少龍就是寧妃的大兒子。怎樣說，自己夫君的家族就是害死自己阿爹的凶手，所以本小姐現在是嫁給殺父仇人啊？天人交戰，鳳儀內心十分矛盾。

一來是因為少龍對自己是真的好，這是無容置疑的事實。但他母系的家族是她的殺父仇人，這也是不能磨滅的烙印。唉，現在住在同一屋簷下，見過不少風浪的鳳儀還是不懂怎樣面對他。

「所以逃出來了？」哲澄難得開口。

「也不算是。」離開才可以冷靜地整理思緒，至少不用擔心見到他而覺得心煩。

只是有件事，鳳儀怎樣想也想不明白。既然王家只是做接頭人，那交易中的資金流究竟何去何從？地下交易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分別。如此龐大的交易量，總會有人負責處理帳目吧？

「卑職來報。東堤水量已到臨界點，有滿溢徵兆。上級指令第四隊出動幫忙疏散下游居民。」

就在鳳儀陷入沉思之際，門外小廝的叫喊聲把她帶回現實。工作要緊。收起晶晶，帶上連帽斗篷、防護裝備及隨身物品，輕裝上陣的鳳儀跟哲澄冒著風雨舉步難行地走到集合地點。

在半山腰的一片平坦石地上，早已經搭起多個大型帳篷。分別設置指揮室、休息室、物料倉、救護站等等流動功能站。衣衫濕透，用甚麼連帽斗篷都沒用。終於走到指揮室報到，看著站在出入口成了水人的兩人，在地圖板前的雪風轉身示意先休息一下。

本想著自己渾身濕透也不好走進室內弄髒地方，鳳儀一直立於出入口邊的帆布旁，只要能擋風雨就行了。低頭讓水珠自然滑落，鳳儀只感到寒風刺骨。一邊聽從工作簡報，雙手不自覺撫上雙臂希望能保持體溫的鳳儀，突然感到頭上有甚麼東西蓋上。

抬頭，只見臉色不太對的上官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邊，披在頭上的大毛巾十分鬆軟且帶有一陣熟悉的氣味。這是，雪風哥哥的毛巾？給我用不太合適吧？

「明知下著大雨，怎會沒帶更替衣物？」略帶責備的口吻，雪風皺起眉頭盯緊鳳儀。

「回大人，下官是有帶的。只是想著外面風雨橫飛，不好重裝上陣。所以都留在調查寮。」用毛巾搓撫著頭髮，鳳儀像被罵的小孩一樣細聲回應。

「不在身邊即是沒帶，要用時沒得用即是沒用！」見鳳儀解釋，雪風火氣更大。深呼吸，冷靜一下，把精神重新集中在目前情況上。「算了，先繼續安排工作。」

雪風剛才的話，鳳儀是愣了一下。跟他認識多時，從來都沒見過他會發脾氣的。既然上官心情不好，自己當然做個透明人，不要再招惹他了。收到工作指引，鳳儀馬上跟其他同袍到下游村落進行疏散行動。

橫風橫雨，光是站穩都有困難。幸而高大的哲澄一直守在自己身邊，雖然都在聚精會神工作，但總覺得他其實心不在焉。是在擔心防洪隊的桂嗎？也是呢，當疏散完下游居民後就會排洪。桂的工作是相當危險的。

「本官沒事，哲澄要去第三隊看看有甚麼可以幫手嗎？」主動打開話題，鳳儀是想放哲澄去桂身邊。

「卑職走了，就只剩大人一人守在這裡，不可。」一直指引著村民疏散路線的哲澄依舊目無表情的盯緊人流同時回應。

「本官知道你在擔心桂，這裡的村民已經疏散完畢。去吧？」看著在村內走動找人的小官回報已清場，鳳儀再次提出。「下個工作點只是為難民分派物資而已，本官一人足矣。」

飄風驟雨，雨點不停打在臉上猶如釘子一樣，痛不欲生。對視一會，哲澄似是下定決心，跟鳳儀抱拳致謝後扭頭就往桂身處的引水地道走去。告別了他，作為分隊指揮，鳳儀決定單人匹馬走入村內巡視一周，以防有漏網之魚。

巡迴一周，可以安心往下一個工作點去。往回走沒兩步，身體突然昏厥。腳站不穩，撞在旁邊的木屋牆上，鳳儀只能半身側倚在上稍作休息。調整呼吸，應該只是壓力大而已，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沒事的、沒事、的……

早在難民物資站一直等待著她的回歸，安排村民留宿的雪風，不時往門口方向望去。直至小官回報村民已到齊，卻仍未見到她的身影，雪風心裡漏了一拍。終於察覺到事情進行並不順利，跟身邊的同袍交待一聲後，獨自衝出戶外尋人。

剛才安排她負責的區域是哪裡？暴風雨中前路茫茫像是迷失方向一樣，慌寸大亂的雪風十分鼓燥。心底總有一種患得患失，是自己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是因為她嗎？

天上大雨不停，地下泥濘覆蓋。終於趕到村落，水位有所上升，先不說之後會排洪，光是不停下雨，再不快點找到人，怕她終會被洪水掩沒。慌張不定、四處奔跑大叫呼喊，但沒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難道已經走了？會去哪了？」還是已經遇險了！不會的、冷靜、不會的，呼、冷靜。

以防萬一，在村內走一轉的雪風終於在某木屋邊發現暈倒的鳳儀。一個箭步趕到跟前，雪風伸手輕搖，下半身坐在泥水之中的她，毫無反應。探過鼻息，幸好還在。先把鳳儀抱回救護站，著醫女幫忙更衣後，自己便去找醫官。

跟在雪風身後趕到的醫官，驚見救護站內的病號，差點叫了出聲。讓管事守門口，醫官著醫女馬上拉上布簾為鳳儀診症。指尖剛碰上脈帶，鳳儀轉醒了。

「阿恆？」還未搞清楚情況，兩眼迷濛的鳳儀不解叫了一聲面前人。

「柏大人，請先別說話。」有第三者在場，范恆自然表現出醫官應有的專業。

伸出三指，范恆繼續為鳳儀號脈。按完左手再按右手，不對，又按回左手。看著眉頭皺成川字面色不太好的范恆，在面前的鳳儀對自己的身體很是擔憂。不會是患上絕症吧？只是暈倒了而已。

「不要小看昏厥暈倒，隨時沒命的！」醫者父母心，范恆適時給鳳儀一記當頭棒喝。

「知道了。」今日出門一定沒看黃曆，怎麼都被人罵，或者在被罵的途上。「阿恆，我身體究竟怎麼了？」

「等一下。」面色凝重的范恆支開醫女去準備藥材後，布簾內只剩下兩人。壓下聲線，范恆開始問診。「娘娘，下官不才。能否告訴下官，除了昏厥之外，身體最近還有否其他不適？」

「不適？我想想。」顧不上糾正范恆對自己的稱謂，鳳儀回想著最近的身體狀態。「疲倦、腿痠背痛都是常有事。對了，最近面對食物有時會噁心、食欲不振。但都是平時會吃的東西而已。」

「娘娘，下官斗膽。娘娘最近一次天葵是何時？」心中已有想法的范恆，想要作最後確認。

「天葵？忘了，好像是兩個月前嗎？還是更早之前？」在病床上坐直身子，鳳儀努力回想之前的日子。

「可以確認了。」范恆滿是責怪的口吻。「自己天葵來潮日期都記不清楚，怎做阿娘啊？」

「甚麼嘛，我天葵一直都不準時的。加上工作壓力大，有遲有早有甚麼問題？」頓了一下，回想范恆的話，鳳儀察覺到有點奇怪之處。「怎做阿娘，是、甚麼意思？」

「就說了，丟三落四的，娘娘怎能做一個好娘親呢？」一改表情，范恆臉帶笑容，誠心恭賀。「恭喜娘娘，喜得子嗣。」

「我懷上了？」過於震撼，鳳儀沒理會自己身處的地方，大叫出聲。

「娘娘，冷靜！」沒想到會有如此大反應，壓下聲線的范恆馬上提醒鳳儀細聲。

「我、我真懷上了？」驚覺失態了，慌忙掩著嘴巴的鳳儀縮了一下後再次確認真偽。

「妳說呢？」范恆真想給她一個白眼。「我們認識多時，怎可能用這件事開玩笑。」

從布簾中走出來，只見守門的雪風一直在帳篷出入口處看著雨點灑落。聽著淅淅瀝瀝，想著響徹雲霄的雨聲能掩蓋一切的鳳儀只是裝作沒事一樣，跟雪風一同前往難民物資站繼續工作。

她永遠不可能知道，在雪風聽到某人大聲叫出來的內容時，回頭看著布簾的他那震撼又失落的表情是如此惹人心痛。是啊，同為已婚人士，會有這事又有何出奇？

待安置好村民，鳳儀跟已經歸隊的哲澄被叫入指揮室。不問原由，劈頭就罵。本來不知發生甚麼事的哲澄在聽見雪風訴說的情況，面對擅離職守的指控，馬上雙膝跪地，甘願受罰。的確是自己擅自離隊，才會讓落單的上官遇上危險。

「跟哲澄無關，是下官擅自安排人手。作為屬下，哲澄只是聽從上官指示離開，他並無過錯。結果是下官一手造成。要罰，應該是下官一力承擔。」踏前一步，站在哲澄身前，鳳儀張開雙手擋在雪風跟前理論。

「妳應該知道，本官為何要安排兩人一組行動的。」見鳳儀任性地把責任全攬上身，雪風動怒了。「安全！最重要是安全！身邊有其他人，即使其中一方出問題，都可以即時發現及展開救援。」

「下官願意受罰。」知道面前的上官是動真氣，鳳儀急忙跪在地上，準備領罰。

「妳！」

始料不及，明知她身體目前是個甚麼樣的狀態，怎可能真的罰下去？怕因一時之氣傷害到她，氣上心頭的雪風回頭走開，一拳打穿地圖板的角落以發洩情緒。可憐木板被打出一個洞，滿地木屑。

看著意氣用事的雪風，鳳儀跟哲澄面面相覷。平日沉實冷靜的管事，今天怎麼情緒化得如此厲害？可能因為事情涉及員工的人命傷亡吧？要是屬下有個三長兩短，他要寫報告，甚至因而擔起失職的罪名。緊張是應該的……吧？

「罷了。念在這次是初犯，希望兩位能好好反省。」冷靜過後，雪風終於願意面向跪地的兩人。下達接下來的工作指示後，便著令兩人離開前去工作崗位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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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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