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三人出了城後,一路上邊走邊聊,餓了就吃館子,天黑了就投棧,也活像是遠遊觀光般的逍遙自在。到了第三天,他們正在一間飯莊用膳之際,涂大富突然「哎吔」一聲,狠狠拍了自己頭顱一下,嚇得茹芸從椅子上跳到三步之外,幾乎就要對他揮刀!
「你這大個子,不會是突然豬瘟發作,要胡亂打人了吧!」
「老子要是豬瘟發作,第一個便咬死你這個男人婆!」涂大富冷哼一聲,也懶得理她,一臉賠笑地對周謙道:
「哎吔……老哥我也真是個怂包!我倆當結把兄弟都當了好些日子了,老哥我卻還只知道你叫作「大力書生」,也沒想過要問你的姓名,真是失禮死人了!老弟啊!你也不要怪你老哥,粗人不識大體,也不是存心要瞧不起你的啊!」
「兄弟一場,講究的是情誼,姓名之類,小事而已。」周謙乾咳了聲,壓下了心裏小小的心虛,便道:
「在下本乃鄉間一名小小秀才,由於有些難言之隱,本來姓名,已是不堪再提。後來幸得周大將軍不棄,招攬作為府中食客,還賜了在下「周顯」這個新的姓名,以視之為家臣。由於背上了「周」這個大姓,在下其實也是頗有壓力,平日也不敢隨意報上姓名,免得辱沒了周氏名聲……」周謙連消帶打,也就把他一直沒有自報姓名的事,也都解釋過去了。
這捏造的生平故事,並非周謙當場胡謅之說,而是早就構想好了的。「周顯」這個虛構人物,也已經登記入了衛國戶藉,讓官方證明世上有這個人的存在。這也是他爹的意思。
用上另外一個身份,正好方便周謙從軍。若是頂著世家子弟身份,在參與軍事任務時,便很容易成為被綁票的對象。畢竟周翩翩此人的軟肋不多,幾乎就是個無敵殺神,若是知道他有個兒子正在軍隊裏當菜鳥,不去綁架他的話就是傻子了。再說,這也是免得軍中有人忌諱他的身份,把他當成主子服侍,提供各種特權便利,那就失去鍛練的原意了。
這些年來,周謙幾乎沒有曝光過,僅有知道他身份的少數人物,都是絕對信得過的,所以這一次他也只是改個名字便已足夠,也不用改變容貌甚麼的。再說,不久前他正好以「大力書生」成了名,就順水推舟,讓這號突然出現的神祕人物,弄假成真好了。
「對了,老哥還有一事,想跟你參詳一下的。」
「涂大哥請說。」
「說真的,我也已經考慮很久了,入了軍營之後,我倆便同樣都是新兵,也再無甚麼長幼之分了,不若我們以後就互相以「兄」相稱吧!你叫我大富兄,我喊你顯兄,這不就好了?不然我還是一個勁兒喊你老弟,好像也弱了你的氣勢,說不定還會被同袍們欺凌呢。」
「好的,謝謝大富兄的考慮周詳了。」周謙抱拳言謝。他心裏在想,此人竟然也有心思細膩之處,不過就是發揮在些奇奇怪怪的小節上。
如是者,三人便入了軍營報到。雖然目前並不是徵兵旺季,可是前來報到的新兵,也是不少。三人乖乖地排隊,也不用等多久,就輪到他們去見編冊官了。
「草民錢茹芸前來報到。」
「嗯,入伍令。」這編冊官也是慣了流水作業的,見到茹芸,也不多話,就直接進入公事。
茹芸這便從包袱裏取出一個信封,畢恭畢敬地遞給編冊官。編冊官接過信封,檢查過那蓋有兵部印章的密封火漆的真偽,又是否完好。然後才撕開火漆,取出裏面的入伍令。
「不知道這入伍令是怎麼寫我的,馬捕頭大概已為了說我不少好話吧?」茹芸也很緊張,因為她都不知道兵部怎麼評價她這個新兵。
「錢茹芸,二品良材,前朝歌官府捕快,有從七品官府捕頭馬鐵穎的推薦書,證明品格家底都是良好。武技方面,有刀法四段,身法五段的底子,另擅長於使鐵尺和皮鞭;另外懂得騎馬,不過未獲段數……嗯……看來是個好苗子……」
編冊官看來對茹芸的履歷頗為滿意。
「錢茹芸,本官在此宣佈,你已被正式編入我衛國中軍名冊!受乙品新兵俸祿!你這就前往乙等新兵營報到!」
「是!下屬謝過大人!」
「想不到你這男人婆,也是個二品良材啊。」涂大富有點另眼相看。
茹芸只是對他吐了吐舌頭。
「喂!大個子!你在聊甚麼閒話!你以為這裏是菜市場麼!」那編冊官不客氣地罵道。
「大人你是怎麼知道的?草民真的是從菜市場裏出來的!」涂大富笑呵呵地道。
「誰跟你在聊天!給我閉嘴!入伍令拿來!」編冊官怒拍桌面。
「對不起對不起……」涂大富這才一臉賠笑地遞過入伍令。他瞄了一眼站到一旁去的茹芸,她正在對他做鬼臉呢!
「涂大富,二品良材,前朝歌城一屠豬戶,沒有武技底子,也不懂騎馬,推薦書是……正七品中軍校尉陳得烈!呵!原來是我們陳校尉的熟人嘛,這位兄弟,幸會幸會,剛才失禮了!」那編冊官見到了陳得烈的名字,態度隨即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哦?原來那位陳校尉的面子那麼大啊。」
「呵!好說好說!陳大人乃是我們這新兵編冊部門的輪任副總管,有權力直接招募及分派新兵!以陳校尉看人的眼光,他說是二品良材,便是二品良材,只會評得太嚴,卻絕對不會高估任何人的能力!不巧這會兒陳校尉正好有任務在身,並不在崗位上,不過按他的行事習慣,應已預先留書,替涂兄作了安排,讓我先找找看……呵,找到了!……涂兄!本官在此宣佈,你已被編入我中軍名冊,受甲等新兵俸祿!不過看在你武技底子有點不足,直接進甲等營會有點辛苦,你就跟前面那位姑娘一樣,也是去乙等新兵營吧!」
涂大富可就樂了,盯著茹芸看的樣子,十足囂張的!
茹芸被這麼一刺激,躁性子便就壓不住了。
「編冊官大人,我有異議!此人不過是個殺豬的,而本姑娘則是堂堂前官府捕快,單是武技,我倆就是差天共地的水平,為何此人得以跟本姑娘平起平坐啊!而且為何他的俸銀比我還要高!」
「喂!男人婆!說話客氣一些!大家都是二品良材,老子為甚麼不能夠跟你平起平坐?」
「那我們來比試一下刀法如何?請問你師承那個門派啊?」茹芸幾乎都要亮刀子了。
「刀法麼!我還不屑跟你比呢!就比力氣如何?那邊有一方三百斤的石鎖,你能夠單手舉得起來,我以後就喊你乾娘如何?」
「舉就舉啊!你以為我錢茹芸會怕你麼!」
「都給我閉嘴!」那編冊官氣得老臉漲紅,雙掌一拍,砰的一聲,一張好好的辦公桌子就粉碎了。這一舉動,惹得其他編冊官和正在排隊入伍的新兵們,全都看過來這邊。
「錢茹芸,你竟敢藐視軍令,還妄圖於軍營內參與私鬥!念你初犯,罰你一個小過!還有你!涂大富!你公然在軍營內大吵大嚷,還企圖發起私鬥?營中犯事,就是陳大人也保不了你!也是罰一個小過!都給我乖乖站一邊去!閉嘴!待本官把剩下的公務辦完,再想想該怎麼處罰你們!」
茹芸和涂大富只得倖倖然站到一旁,有如做錯事被抓的孩子般。這兩人還在暗暗互踩腳趾呢。
「下一個上前!」
「草民周顯……」
「入伍令!」那編冊官粗聲粗氣的,明顯氣還未消呢。
不過周謙也不在意,笑笑口地遞過了他的入伍令。
「周顯,朝歌人……沒有良材評定,也沒有任何武技評定?難道是憑功名拿到特許入伍的,功名欄上寫的是甚麼?……衛國第五十四期府試秀才?讀書人?」
編冊官不可置信地盯著周謙,好像看到了甚麼絕種生物似的。
周謙也在撓頭。他也是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入伍令上寫的是甚麼……可是,既要胡謅,也不要這麼忠實地反映「周顯」的身份好嗎?好歹也寫點武技底子之類的吧。
「到底是誰舉薦你入伍的……沒有推薦書?奇怪了!我當了三年的編冊官,沒見過這麼乏善可陳的入伍令……可是這信上的兵部大印,還有信封上的火漆,卻不是偽造的……」
那編冊官一臉狐疑地打量著周謙。
「咳嗯,大人……這信封裏,好像還有一張附件……」還好周謙眼尖。此時他也在期望著,這個附件,難道會是陳得烈給他寫的推薦書麼?還是老張本人寫的呢?
「是麼……」編冊官一看信封,果然還有一張紙片。他揭開來一看:「朝歌城府衙寫的,秀才周顯,於本年元宵節綵燈大會上,協助逮捕朝廷欽犯有功,亦因為此事,於城中老百姓之間,有「大力書生」之美名流傳……真是胡鬧!負責寫這個文章的衙門師爺是新來的嗎?街頭打鬥,也算得上是履歷?此人的外號渾號甚麼的,本官要知道來有何用處!」
此時的周謙,真是只有無語問蒼天。這見鬼的入伍令到底有甚麼用?這還叫作「保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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