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乃是嫌犯,一面之詞,未足取信也。」書生只是淡淡地道。
馬鐵穎稍稍一愣。他也沒料到這書生如此冷靜,也不急著替自己辯護。
「在場有沒有目擊者,可以說一下事情的經過?」馬鐵穎向圍觀的路人朗聲道。
趙喜霎時心虛了起來。
他剛才胡亂謅了一個故事,打算誣陷那個書生,連消帶打的。要是在場都沒有旁觀者的話,對方還真是水洗都不清……可是情況卻是剛剛相反!
在場不知幾百對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目睹了此事的經過!
要是他們都挺身出來指證,眾口一詞之下,他還可以怎麼掰下去?
可是趙喜轉念一想,卻又有了一個主意!
他逕自站到馬鐵穎身旁,也朗聲對群眾道:
「對啊對啊,大家剛剛看到了甚麼,都如實告知馬捕頭好了!不用顧忌甚麼的,最重要的是還原事情的真相,讓正義得到伸張!只是……如有任何人企圖捏造事實,陷本少於不義,本少定然十倍奉還!莫以為你們隨口亂說,說完後便可拍拍屁股走掉,本少再也追究不了!本少耳目眾多,朝歌城裏各處,都有本少可以調動的人!你們即使連夜舉家離城,也逃不掉的!」趙少後來越說越狠,面貌猙獰,欲似發狂!
「趙公子!在下在辦公事,用不著你從旁多言!」馬鐵穎喝止道。
「本少做好心,幫你勸說老百姓們而已。」趙喜聳了聳肩,嘴角卻是帶笑。
馬鐵穎嘆了口氣,他沒料到這趙喜會出到恐嚇證人這一招,而且出招很快,他根本阻止不及!如此一來,想要聽到真話,難矣!
「咳嗯,各位鄉親父老,你們盡可暢所欲言,不必顧忌!若是真有人事後要向你們動手,我馬鐵穎代表朝歌官府,向各位鄉親父老作出保證:我們城裏各個捕快大隊,都會盡力保障大家的安全,並將滋事者緝拿歸案!重辦!」馬鐵穎道。這話,明顯是針對剛才趙喜的一番恐嚇!
可是,趙少有惡言在先,路人們的心裏,已經種下了恐懼。誰的保證都是沒用的了。
果然,在場的路人們,全都噤若寒蟬。
他們是敢怒不敢言啊!
人家趙少都如此赤裸裸的恐嚇了,誰還敢當著他的面說出真話來!還怕他們認不住你的樣子麼?像他這種有爹撐腰的惡少,要弄死一個平民百姓,手段太多了!就算事後追查,也根本查不到是誰主使的。
「捕頭,要是沒有旁人佐證,就是那個趙少怎麼說怎麼算了嗎?」捕快們圍攏過來商量道。
「這趙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我才不相信他的話!」
「我們再問問那書生怎麼樣?」
「當事人對供,肯定是各執一詞!即使當場問了,也無助於弄清事實吧……」
「那我們就只好把這書生收入大牢,再候刑部的大人審理此案了。」
「這個姓趙的是個畜生!根本一派胡言!」突然有一把粗獷的聲音高喊道!
「剛剛喊話的是誰?那邊的幾個人給本官讓開!」馬鐵穎喝令道。
幾名趙家護衛看了看趙少,得趙少勉強點頭後,才悻悻然讓過一旁。他們身後,便是那個宰豬的鬍渣子大漢!他被打了一拳後,還未能站起身來,只是坐在地上,不時地咳嗽著。
「你也目睹了事發經過?」馬鐵穎問道。
「開甚麼玩笑!老子……草民我從頭到尾都在看著!後來還成了當事人呢!明明是這班畜生,於大好元宵節上,強搶民女在先!這書生為了救回他的相好,才跟他們糾纏起來!大人啊!你看看那邊!他們還在遮遮掩掩,不讓你們注意到那個姑娘呢!」
「那邊的人,給我滾開!」馬鐵穎喝道。
幾名侍衛這才從旁站開。他們身後,果然有一名姑娘,挨著牆邊站著。很明顯的,這姑娘剛剛一直被眾多高大壯碩的護衛們,築成人牆困著!
「這位姑娘,剛才此人所言,是否屬實?」馬鐵穎見這姑娘有點受驚,也不好逼她說太多,只讓她作出簡單的表態。
小青連忙點了好幾次頭。
那就是說,這姑娘認同那大漢的說法了。
「還有!大人你看看草民!草民涂大富,一個在城裏屠豬的,這附近的街坊都認得我,知道我的為人!草民不喜歡繞彎抹角的,看到不爽的事,就要找人理論!草民剛剛也因為看不慣這班畜生的所作所為,便站出來為那書生出頭,結果他們二話不說,便把草民打倒在地!還吐血了!這位書生兄弟,也是被這個畜生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才不得不出手教訓他們!大人啊!你撫心自問!若是你娘子在街上被一班畜生調戲,難道你還站一旁去,任由他們玩你老婆嗎?不撲過去狠狠打他們一頓,還算是男人嗎?你答我啊大人!」
這涂大富的一番話,雖是市井之言,稍嫌粗俗,可是卻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此時,人群當中,一把弱弱的聲音跑了出來。
「涂大富所言,句句屬實,小民可以出面擔保。」
「我也是!大富說得對!這班惡少強搶民女,被打是天經地義!憑甚麼惡人先告狀!」
「這書生打惡少,是打得好呢!要是這樣也有罪,還有天理可言麼?」
自從那涂大富身先士卒後,願意挺身指證趙喜的路人,越來越多!
「給我通通閉嘴!」趙喜瘋也似地吼道。
「趙公子,你有何話說?」馬鐵穎冷冷地道。他都幾乎要叫人動手,將這班惡少和護衛一併拿下了。
「馬捕頭,這很明顯就是誣告!你有沒有發現,剛才出言指證本少的,都是些甚麼宰豬的,當丫鬟的,讀書不成的,渣滓似的下等人!這班窮酸百姓,看不得人家錦衣玉食,便趁著這次機會,你一言我一語地加油添醋,把本少塑造成十惡不赦的流氓,好把自己積了大半生的倒霉氣,往我這無辜的大好青年身上倒呢!他們的這些話,你說能相信麼?馬捕頭!你要為本少主持公道啊!」
圍觀的途人們,頓時爆出一片咒罵之聲。不少人都直接指著趙喜來罵娘了!
「如此無恥的話,虧你也敢說得出來!」
「你吃甚麼大的?竟然吃出了你這種神智錯亂的瘋子來!」
「肅靜!」馬鐵穎喝道,然後便冷冷地轉向趙喜,「趙公子,實不相瞞,我馬鐵穎出身寒微,也是你口中那些渣滓似的窮酸下等人。可是我敢對日月起誓,我身為捕快,以除暴安良為己任,絕對沒有針對甚麼上等人的偏見。」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馬捕頭手執捕快令牌,大權在握,地位自當比那些草民要高得多了!本少所指的那些見不得人富貴的下等人,當然不包括各位捕快大人在內!」
「那本官的爹娘,均是平民百姓,難道又是有如渣滓一般?我的娘子,也是城郊一農戶之女兒而已,她和她的家人,都是渣滓麼?」
「他、他們叨了馬捕頭的光,當然都不是渣滓了……」趙少臉色難看起來了。
路人們一陣喝采之聲!
「馬捕頭說得好!」
「說起來!我好像有一門遠房親戚,他有個兒子也是當捕快的呢!趙少說說看,我是不是渣滓?」
「趙公子,本官要求你收回剛才的說話!」馬鐵穎喝道。
「……好!本少收便收了!可是這也不等於他們沒有誣告本少!頂多……也算是跟我們這邊的說法,各執一詞!要是你一面倒地相信那些渣滓……路人的說法,你就是對大戶人家有偏見!不配當捕快了!」趙喜道。
這算是甚麼話?竟敢還質疑到馬捕頭的資格上了!
馬鐵穎正想回嘴時,現場又有狀況!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般無恥的!這甚麼捕快,本姑娘當不當也無所謂了!」那剛剛幾乎脫口而出「惡少」兩字的女捕快,扯掉了腰間的牌子,氣沖沖地走過來道:「捕頭!請你不要再讓此人搬弄事非下去了!乾脆把他收入大牢,再嚴刑逼供,讓他自招!要是捕頭你顧忌著甚麼而出不了手,那就由下屬擔下所有的責任!此事之後,下屬便辭職謝罪!大不了便離開朝歌,返回老家種田罷!」
「賤人!本少在跟馬捕頭說話,你敢多嘴!」趙少一個巴掌,便向那女捕快搧過去!他還念念不忘剛才被書生搧的那一巴呢!誰也好!也讓他出回一口惡氣!
趙喜的手,在半途上就被人抓住了!
「趙喜!你連捕快也敢打嗎?」馬鐵穎冷冷地道。
這下糟了!趙少竟然在捕頭面前,被抓了個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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