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在我叫到你的名字前大家先熱身!我會逐一確認大家的比賽動作!」
「明白!」聆聽著熟悉的聲音在滑冰場上吼出這樣的句子時,我才深切地意會到自己確實離開了雅科夫一段日子了。在這段短暫的時間裡,我過著與大家與別不同的生活,面對的是陌生的文化,所說的是他國的語言,然後獲得的是獨特的……
「維……維克托。我不太清楚什麼是『愛』,但若果……」
而且美好的體驗。
「若果我能在這個賽季中從你手上奪走任何一枚金牌的話,那請你不但把雙人滑教給我,還請你……請你……請你標記我。」
即使只在腦海裡回味,這句由勇利親口說出來的話語,還是比我所認識的任何一種蜜糖都要甜蜜和美味。
「維恰!」雅科夫在此時呼叫我,引起正在滑冰場旁邊調整冰鞋的我的注意。我整理好鞋子後便滑過去,接著便收到他那多疑的命令,我成為首位被檢查的對象了。
「你確定要先確認我的動作嗎?你一向會把我放在最後的吧?」我有點疑惑地問。
不管是練習還是比賽,滑冰選手都需要良好的自信才能夠好好地表演,可是「自信」這回事很容易被其他選手影響:若然先行出場的是非常厲害的選手,那接下來的選手看到了那麼完美的表演時,就有可能會被影響,從而失去信心,導致滑冰的表現下降。個人認為,這個理論非常適合用於雅科夫的這個大型的教學團體中,因為學生的數量愈多,就愈能模疑出冬奧時的那種比賽情景。說實話,眼見一個接一個的選手逐一滑出自己的表演後再被淘汰什麼的,的確會令每一位選手承受極大的心理壓力。
然而,對於雅科夫來說,他如今的重點似乎與這個理論沾不上半點關係。
他道:「現在你是我最擔心的學生,維恰。我想要先確認你的動作,讓你能夠在其他人表演時能夠好好練習。」
多餘的擔心。我向他聳肩,然後便聽從他的意思滑到滑冰場中,其他選手頓時識趣的滑到別的地方去了。「先滑短節目還是自由滑?」我問站在場邊的他。
「短節目。」他答,眼神凌厲。
好吧。我嘆了口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擔憂是多餘的。
音樂在腦裡響起,我開始了我與勇利一起生活後,所獲得的嶄新表演。
十二月二十六日的凌晨到來臨時,我蓋著被子準備在灰暗的莫斯科裡沉睡,可是睡意沒有湧現,使我即使躺在舒適的床上還是沒能閉上眼睛。
雖然漆黑得讓人以為自己閉上了眼,但空虛、冰冷,還有酒店的消毒氣味卻提醒著我夢鄉仍在遙遠的他方。
住在勇利的家裡時,從沒有這種感覺。
無聊在此時與寂靜一起跑了出來,浸滿整間只有我一人的房間,迫使我必須做些什麼來解悶。於是,我拿起了手機,開啟床頭燈,決定到社交平台裡逛一下,首先看到了瑞士選手克里斯托夫˙賈克梅蒂與他的貓的合照。那隻貓咪看起來老了很多呢……上次見牠應該是兩年前的事吧?一直以來,我的比賽中都有克里斯的身影,這令我和他除了是競爭對手之外,還說得上是好朋友。而在兩年前,他在世錦賽完結後邀請我到瑞士遊玩,而睡覺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所以認識了他的伴侶和寵物。說起來,當時我和他還談了關於標記的話題──
標記。
想到這裡,我就不禁記起了勇利的請求:
「請你標記我。」
說實話,我從沒想過比任何人都要純情──儘管在處理發情問題時他總會把「做愛」掛在嘴邊,但在我眼裡勇利還是比任何人都要純情,所以我從沒有想過他會主動提出要我標記他。
我沒想過他會有這樣的決心。
不過,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看見他的失落而失控,直接在公開場合裡吻了他。
「為什麼要……要吻我?」
因為我不想你露出那種失戀才會有的表情啊,勇利。我在心中回答他曾經問過我的問題同時,亦再次覺得連這也無法理解的他竟然能希望我標記他,真是成就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奇蹟。
他希望我標記他。我忍不住再次品嚐這件事的味道,覺得世界上所有事物都變得甜美,只因我知道即使對手是我,他還是會取勝,然後拿著金牌走到我的眼前,要我標記他。
我把右手前臂放在自己的雙眼上,迫使自己在黑暗裡釐清思緒,可是湧入腦裡的全都是與勇利一起生活時的記憶,令我無法專注。在不久以前我曾經還要考慮是否要選擇勇利當自己的伴侶,可是不知道從何時起,閉上眼睛就會看見他的樣子,安靜下來時就會聽見他的聲音。回過神來時,我原來已經失去了「選擇」。
目睹過他的表演後,我的世界便染滿了他那獨特的藍色,讓我那早就灰暗得像莫斯科一樣的內心獲得了新的色彩,讓我的滑冰和人生獲得了充滿驚喜的時光。
「我想要跟你一起滑你剛才提及的雙人滑!」
「我那時候只要想到『贏了比賽就能夠與維克托一起在同一個冰場上滑冰』,就不緊張了。」
「如果性慾和抑制劑會妨礙我實現這個夢想,那我會戰勝它。而我戰勝它的這個過程,我想你只注視我,關注我。」
言猶在耳,喚起了愉悅的同時我亦掛念他──不是其他人,不是任何人,而是名為勝生勇利的他。「維……維克托。」只能是他。「我可以……進來嗎?可以跟你……待在一起嗎?」
當然可以。
我回答記憶中的那句問題,卻沒有在現實中獲得答覆。我把手從眼睛上移開,透入視線裡的卻只有燈光,沒有勇利。他現在應該在飛機上吧?我睡醒後他大概就抵達底特律了。
我看往床邊的窗外,注視那片烏雲密佈的夜空。
在底特律那邊應該看得見陽光吧?如果我能夠在比賽前跟勇利一起欣賞到同一片天空,那我的比賽一定會比想像中更好──想到這裡,我頓住了。
我還是第一次會在比賽前有這樣子的想法:往日我應該會不斷地回想滑冰時的動作和演技,又或者思考要怎樣跟雅科夫溝通。然而,我現在竟然沒有想這些事情,而是希望能夠在比賽前跟別人一起看見同一樣的東西……
還有記掛著別人。
啊,與勇利在一起的這些短暫日子,絕不是沒有意義的。
一股力量驅使我重拾手機,打開相機模式,然後朝著漆黑一片的夜空按下了快門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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