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校對
OMEGA和ALPHA、粉絲和偶像、學生和教練,以及勝生勇利和維克托.尼基福羅夫……我從維克托身上所學到的,除了滑冰技巧和演技之外還有什麼?我沒有想到答案,可是披集的說話不斷地在腦中迴響,彷彿那就是答案,惹人煩躁,焦躁不安。
「愛嗎……」結束通話後,我讓後頸完全依靠在床邊上,渴望軟綿綿且溫暖的觸感能夠令我想到其他答案,但於事無補。腦裡的空白就像洗冰過後的滑冰場,冰面上再沒有人們留下來的足跡和線索,只有冰塊與寒氣,對於初學者來說是個不太好的練習場地。
而對於「愛」,我也只是一名初學者。
脫下眼鏡,我撫著因思考而發痛的額頭,閉上眼睛。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儘管維克托似乎對於我的性事相當感興趣,亦似乎非常樂意地幫我處理性慾問題,不過我們沒有還接吻、交往和做更進一步的事──
嗚嘩。我在想些什麼?
聽見自己的腦袋爆炸,頭頂冒出濃煙的唦唦聲時,熱浪令臉頰發滾,我急需找些什麼來降溫。我轉身,把臉埋在仍然冰冷的床鋪裡,然後強迫自己憶起我和維克托的相處方式:
「你能讓我成為你的同伴嗎?勇利。」
這是維克托所期望的,亦是我所期望的。既然我們的心意一樣,那我怎能把更多的慾望放在我們的關係之上?再者我要怎樣肯定自己面對維克托時所擁有的性慾,不是來自OMEGA對於性的渴求?如果這就是事實,那我對於維克托的感情絕對稱不上為「愛」。
那只是名為「性需求」的東西罷了。
「這世上其實有很多方法克服發情,不一定需要標記呢。儘管你想我這樣做。」
但是,如果排除性慾來看,我那想要一直跟維克托在一起、想要他把我看在眼裡的這種感受是什麼呢?為什麼我會在跟他滑冰的時候如此高興?只因他是我的偶像嗎?可是,如果原因如此單純,那為什麼我會對於他的聲線、姿態和動作如此慾罷不能,甚至能在一瞬間進入發情期?我面對住其他ALPHA的時候,會否亦有相同的感受?
想到這裡,胸口忽然又痛又麻。我撫往胸口,給予安撫。
為什麼突然之間會痛起來?
「勇利。」房外突然傳來了維克托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那聽起來跟平常不同,少了一些活潑和精神,疲憊與不快取而代之,也許是有人惹他心情不好了。
「怎麼了?」我問的同時轉身,回到原來的坐姿。
他似乎就站在門後,以不大但足以聽得清楚的音量說道:「我可以進來嗎?」
「嗯。」我回應,他開門,一陣漆黑的氛圍隨即伴同淡淡的柑橘氣味飄來。後者證明了眼前這個一臉需要睡覺的銀髮男人是我的第二位教練──維克托.尼基福羅夫。他的信息素總是惹人心動,尤其在他心情愉悅的時候,那會散發著一種香甜的橘子氣味,並把周遭的環境都染成令人精神奕奕的橙色;而在他專注起來的時候,橘子味道會稍稍退後,玫瑰氣味會逐漸濃烈,帶出王者和高貴的氣派,並令所有人嗅到這信息素的人都甘願臣服於他的腳下。然而,漆黑的氛圍卻為現在的氣味添上了苦澀,像極一盤快要壞掉的橘子,讓遲鈍的我都能明白到冰上王者的心情非常惡劣。
「怎……怎麼了?」我戰戰兢兢地問,他卻站在原地盯著我,那藍綠色的眸子快要被不悅掩沒了。
「勇利。」
「是?」他板著臉叫道,使我膽顫心驚。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但我剛才維止都在跟披集通電話和收拾行李,什麼都沒有做過。莫非是我聊天的聲音太響亮,吵醒了早就沉睡的他?可是現在只是晚上八時多,他應該沒有這麼早睡吧?
滿腦猜測,擔憂讓冷汗都冒出來了。「維克托式訓話」會利用恐怖的笑意和精湛的語句把人類的罪惡疚都扯出來,從沒感受過的人不會想要嘗試,已經感受過的人更不願意再試一次。但是,看來這件事即將要再次降臨,把我五馬分屍。
誰知事情出乎意料。他一本正經地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麼?」
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會被責備。「為……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你胡思亂想的時候,信息素會變得刺鼻。」他步進來,關上門。「畢竟你的家人都是BETA,而你亦沒什麼朋友,應該沒有人會有告訴你這件事吧?」
雖然不想承認,但真的沒有人告訴過我。
「所以,」他跨過地上那些仍未被安置和整理的行李,來到我的身邊坐下,然後用他那雙美麗通透的藍綠色眼眸凝視我,道:
「你剛才在想什麼了?勇利。」
他追問的語氣沉穩,令信息素中的苦澀昇華,多了一層「擔憂」意義。我知道什麼是「被關心」,但那對我來說通常來自家人、朋友或怕我無法發揮實力的教練,而不是一個只跟自己認識了七天的教練和偶像,因此這個體會還令我感到頗為新鮮的。
被維克托關心的感覺原來是如此令人安心。
或許是見我沒有作出即時的回應,他在半晌後露出思考的表情,補充道:「從這個氣味的濃度、甜度、辣度和苦澀度來推斷,你剛才應該在想跟我有關的事吧?」
「欸?」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若無其事。「我想那是跟性有關的,因為氣味嗅起來很甜,但同時那有種辛辣和苦澀,你亦沒有因而發情,所以你應該是在想一些負面的東西,例如:」說到這裡,他稍微清空喉嚨,然後以一道跟我有點像的聲音,道:「『我對維克托的感覺是出於性嗎?』」
咦咦咦?
他繼續說:「『我只想被維克托佔有難道不行嗎』、『為什麼維克托就是不跟我做進一步的──』」
「啊啊啊啊啊!不要說了!」
我禁不住大叫,制止了他說話,卻沒有停住害羞和尷尬,轟然而來的心跳聲妨礙了聆聽和呼吸。他伴著一個輕鬆的微笑注視我,視線卻銳不可當,直刺體內,使體溫急升,本來寒冷的氣溫不再讓我顫抖了。
「你想跟我做更進一步的事嗎?勇利。」他問道。
「不……不是啊。」我皺著眉頭道:「我剛才不是在想這個啦……」
他保持微笑,沒有說話,但氛圍都寫著「我在等你說下去喲。你不會認為這樣說就能打發我吧?」這叫看得明白的我無奈,疑惑他為何只跟自己認識了一星期,卻已經能夠把我那些埋在心裡的想法都掘出來。
「非……非說不可?」我問。
他歪起頭來,使本來稍微擋住眼睛的瀏海移開了。「不想說嗎?」
「這又……」如果以百分比來計算意願,「不想說」的比例只佔百分之五,而「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比例則佔百分之二十五。假若可以的話我想要閉嘴,但心中同時有一種佔據了七成的慾望,宣揚著「與人商量」的好處,帶來了矛盾。
我曲起雙腳,抱膝,讓臉盡可能埋在雙膝之中,藉此尋求冷靜。
再者,那個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我最崇拜的、以及這件事的主角──維克托.尼基福羅夫。
「勇利,我們去滑冰吧。不是練習,而是一起滑冰。」三天前的回憶在腦海浮現,那個時候的維克托溫柔得叫人不習慣,語氣有點像哄孩子,憂心、駭異與慌亂混在一起。那樣子的他與印象中的完全不同,那些泰然自若、自大狂妄的王者特質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個平凡卻風趣的男人。
一個再也稱不上為「神」的男人。
「你知道這首歌其實有雙人滑的版本嗎?」而那一天,當我知道他的自由滑曲目擁有雙人滑的版本後,那種想要與他平起平坐的慾望就愈發強烈:想要知道更多的他、想要跟他一起滑冰、想要再次跟他一起在冰上狂歡作樂……當時我從維克托那即興的亂來教學中獲得能夠覆蓋性慾的快樂,彷彿只要跟他待在一起,即使沒有了眼睛、身體,甚至感官,也能夠真心地展現出笑意。
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若果我能夠知道更多的他的話,會否就能找到答案?
雙手因為未知而發抖。我輕輕地握起拳頭,讓它們冷靜下來。
「而維克托的表演就是去扮演樂曲中的靈魂。」披集說出了我所不知道的維克托,我則親眼看過了大眾所不知道的維克托,也與這樣的他生活了數天,可見未知並非可怕之物,而是應去探索的可貴寶物。那麼,如果我向他透露出更多的真話和事情,我是否能夠把更多未知的維克托翻出來呢?這種想法,或許就是令我想要把想法告訴他的原因。
因為很想再認識更多更多的、沒人知曉的他。
想到這裡,我注視著自己的膝蓋,開口道:
「我剛才只不過在想,我那對你的感情是什麼。」
他沒有回應,我亦沒有抬頭看往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我的說話。
或者需要解釋一下。
我抿一抿唇瓣。「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發情期能被你左右。我以往亦曾經跟很多的ALPHA一起練習過,在底特律的時候甚至算得上是一起生活過,但我從來沒有因為一個ALPHA的行為、聲音、說話而發情,可是……」說到這裡,我必須深呼吸才能夠把話說下去:
「可是對於你,卻總是能夠在一瞬間深陷其中。」
那就像沒有盡頭的黑暗谷底,而我則是在崎嶇的山路中前進的旅者。谷底有時候會吹來熾熱的烈風,捲起泥土和危機的味道,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失足發生,使我在眨眼間跌入其中。為了活著,我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地前進,謹慎、踏實,試著即使犯錯也不會跌入深淵。
可惜意外還是發生了。「我來當你的教練……我指滑冰上的?」而且是以最糟糕的方式發生。
「那你有結論了嗎?」維克托問道:「對於這個問題。」
我不由自主地撫著胸口,想起那突如其來的痛意,以及披集的說話:「這就是愛吧?勇利。這不一定是愛情,可是你對他的感情一定有著『愛』的存在呢。」
然而,要肯定這件事就必須要明白到「愛」是什麼,所以在現階段,我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我沒有結論。」我看著地下,注視自己那些因為練習而滿是疤痕的腳趾,回答道:「但是,能夠向你學習、和你一起滑冰、跟你待在一起……這些事都令我感到自由自在。雖然一開始確實是有點突然,但更重要的是,你確實可以讓我把一直困擾著自己的發情問題拋諸腦後。說實話,自從踏入了會發情的年齡後,我還是第一次體驗到如此無拘無束的滋味。」
我回憶起維克托滑冰時的畫面,想起有時候會有一種錯覺,以為冰面的反光是他滑冰時的翅膀。不過,在親眼目睹他的比賽後,我就知道那不是錯覺了。
是真的。
因為他不像我般,受任何事物束縛。
而跟他一起滑冰時,我也能夠感受得到。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跟我待在一起嗎?」他問,讓我的思路能夠繼續前進。
如果喜歡是基於「開心」,那理所當然地我非常喜歡與維克托待在一起。然而,換另一角度來想,若然維克托的提問中的「喜歡」是「我喜歡滑冰」中的「喜歡」,那我是否同樣地喜歡跟維克托待在一起?如果我跟他意見不合,為此吵架,情況就如同我練習跳躍時不斷地失敗,參加滑冰比賽時又不斷地輸掉,甚至有什麼意外而導致從此不能滑冰……
那我是否還是會想跟維克托待在一起?我是否仍然希望身邊的人會是維克托?
「勇利,我認為感情這種事其實比想像中要簡單得多,可是責任總會令它變得複雜。」不待我的回應他便開口,令我禁不住抬起頭來轉向他,發現他曲起了右腳,然後雙手和臉頰靠在膝蓋之上,注視我。我望進他的藍綠色的眸子之中,看到裡頭除了我之外就什麼都沒有。
彷彿他的腦中就只有我。
他輕輕地揚起嘴角,問道:「如果把所有現實問題都拿走,只剩下我和你,只剩下維克托.尼基福羅夫和勝生勇利,那你還是會想要跟我待在一起嗎?」
我有點猶豫。「我……」
他又說:「再換個角度來想,你為何會想要學懂《請不要離開我身邊》的雙人滑呢?」
我為何……想要學懂它?
「因為……」本來在腦裡浮現出來的答案卡在喉嚨裡,沒能成為聲音。
為什麼?我想要學懂它的原因,不就是因為我想要跟維克托看齊嗎?我想要站在他的身邊,跟他一起滑冰……
不對啊。
心裡有一把聲音如此說道,掀起了名為「發現」的漣漪。
《請不要離開我身邊》。
維克托道:「吶,勇利。假如我從現在起就消失於你的世界,那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說著,他伸出一隻手撫向我的臉頰,兩者互相觸碰時所產生的靜電帶來了痛意。幸好的是,那很快就消失於我們的體溫之中。
先苦後甜的舒適。
他的指尖細長和纖幼,沒有過瘦,亦沒有多餘的疤痕和毛髮,每次看見它的時候,我也禁不住認為它們美得無與倫比。這些美麗的指尖在我臉上游移,先滑過顴骨,繼而來到眼袋,再覆蓋眼眸,迫我閉上雙眼,注視黑暗。
「欸……欸?」我驚呼。
他道:「現在就來想像我剛才所說的事吧。」
「剛……剛才?」我有點不知所措。「你指你就此消失於我的世界之中?」
「嗯。現在就想想看,若果明天早上我已經回到了俄羅斯,然後我們在未來除了能於比賽中擦身而過之外,就再沒有任何見面的機會……」他小聲地描述,黑暗裡頭瞬時浮現了相關的畫面,使我屏住氣息,幾乎失去呼吸。
空氣就像化成了固體般,我無法靠著鼻子將其吸入體內,而導致這現象發生的,是慌張和寂寞。
在這片虛幻的畫面裡,我什麼都找不到。
「感覺如何?」他放下手問,我隨之張眼,維克托的大臉立刻映入眼簾,可是不安依然包圍著自己,揮之不去。
我不想要「什麼都找不到」。
「俄羅斯的維克托.尼基福羅夫!」
第一次看見維克托時的畫面在腦海中重播,彷彿在提醒我必須做些什麼來讓心中的不安熄滅。
「不但獲得了青少年組世錦賽冠軍,還打破了世界紀錄!」
於是,我向他伸出了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袖。
「年僅十五歲就有如此成績,真是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自他十三歲踏入國際舞台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了!」
「勇利?」他呼喊出訝異,我卻只能用心感受我與他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
「這麼精彩的表演令人更期待下年度的比賽,因為那將會是他首次踏上成年組的舞台!」
然後,回過神來時,我已經把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被他輕輕地擁抱著。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溫柔地問道,語氣中帶有擔憂。
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肯定這是他對我的真正的擔憂,可惜我還是沒法用言語來表達此刻的難過和寂寞……但是,如果必須要解釋的話,那這樣說大概也可以吧?「我不希望你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我閉著眼睛,深深地吸入他的氣味,回答道:
「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注視著你了中,所以在這個賽季完結之前,請你……不要消失……」
他明顯地頓住,半晌後才回應:「如果你想的話,即使賽季完結了我也不會消失的,勇利。」
我睜大了眼睛,感到驚喜和意外,不過像坐過山車般迅速上落的極端心情很快就平復過來了:如果我和他只是教練和學生的關係,要做到這件事的確不難,但剛才我率先想到的念頭竟然不是這個。
我率先想到的,竟然是那些有著情慾的關係。13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y3oDXz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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