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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岸不遠處,一頭巨獸從海平面上展現身驅,仰頭對天發出一聲長嘯,那聲音不祥又詭異,就像是由無數哀鳴集結而成、宣告末日到來的號角。
那是一頭有四隻手臂、沒有眼睛的巨人,長滿猙獰牙齒的血盆大口露出可怕的笑容,裡面滿溢出腐爛的氣息。這氣息與空氣中的濃煙和血味混合,成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快逃、」 「快點!先逃到杜巴頓再說!」
岸上充滿著人群恐慌的尖叫,熟悉的街道和房屋被大火熊熊焚燒,地勢比內陸低的港灣—卡普,沉淪在一片火海之中。恐慌使人失去理智,即使已經釀成人踩人,人流的去勢還是沒有停下來,就如向上衝的洪水,蜂擁地翻上斜坡逃生。
而我,就像是一尾逆水而游的魚,鑽進了人群,朝著相反的方向擠身往大海游去。
「喂你幹甚麼?想死嗎?」「別逞英雄!會死的!」
顧不上會不會被那頭巨獸發現,我撥開了那些試圖阻止自己送死的手,奮力踏上那搖晃不穩的碼頭木橋,跑往燈塔所在的巨岩。一片混亂的大腦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凱爾,那小子今天也在燈塔下練劍,在逃跑的人群中沒有看到他。
腳踏碼頭的木橋,一直線地衝向離島。暗灰色的巨浪把停泊在碼頭的木船絞成了碎片,海水裡泡著人的屍體和船的殘骸。當我前腳踏上島岩,後腳的木橋就跟島上的燈塔一樣,斷成幾節倒塌了。
放緩了腳步,我喘著粗氣看著斷橋和大海,感到背後一陣發涼。然後,再轉身看向面前的瓦礫。那個看守燈塔、偶爾會和我閑聊兩句的老人平時坐著的地方被活埋了,地上流出一片紅,看來是走避不及。止住了傷感的情緒,我抱著所剩無幾的希望,撥開那些白色的磚塊開始尋找著凱爾。
「凱爾、凱爾!」 「凱爾!你在哪裡?」
撥了很久依然一無所獲,就在這時,一滴腥甜的液體落在臉上,伸手一摸,指頭上沾染了一抹令人不安的顏色。
——!
某種東西從天而降,剛好落在我跟前。那是一隻斷掉的手臂,手裡死握著只剩下半截的木劍,手腕上綁扎著眼熟的藍色手帕,是鄰居的女兒送給那傻小子的。
找到了、就在距離地面不遠的塔頂。那孩子伏在觀景台的圍欄邊,口裡滴著血絲。
哭泣也好、吶喊也罷,與那雙失神的眼睛四目交投的瞬間,一切聲音都像是籠中的鳥,卡在喉嚨出不了來。我就這樣佇在原地看著凱爾,直到他的身體隨著地心引力的慣性滑出了觀景台往地面墜下,我才反應過來,張開了雙臂接住他。
落入懷中的重量輕得不可思議,比平日少了一半。那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也只剩下上半身而已。抱著這個不完整的兒子,滿身鮮血的我跪在地上陷入沉默。膝下的岩石傳來了不受控制的猛震,眼前的世界仿佛正在崩毀,快要維持不了原來的形狀。
「……你在幹甚麼啊?只剩下一隻手要怎樣當騎士?」
末日的天空看起來特別安靜祥和,黑色的羽毛漫天飄落,彷如初冬的細雪。雪下著下著,變成了雨。
天上集結了一大群烏鴉,就像是一團黑壓壓的積雨雲。牠們從四方飛到港口,召聚起來,愈來愈多。鳥群中間,烏黑的長髮在海風的吹拂中舞動,身穿白衣的女子,展開了漆黑的翅膀。那身姿神聖莊嚴得仿如天使,看向港灣的白色眼眸又安靜凜然得像一位女神。
「被命運選定的人啊……4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9MrOX3pce
來這邊的世界吧,堤爾納諾,正在毁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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