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行人來往,他們左右物色著落腳處,最後停駐一間露天咖啡廳,在那裡,冒險者們眯眼品味下午茶,享受旅行中途的閒適,環視周圍笑語,手捧茶杯的牧收回視線、啜飲一口。
他們桌上,精緻小蛋糕相擠於形若塔樓的放置台,檯子四周擺放各式蛋糕,好似舞會中羞澀掩臉的少女,以奢華衣著及眼神暗示邀約,三人中第一個淪陷的便是墨梨。
他十指緊扣,注視甜點的眼睛幾乎眨下星光,墨梨吸了吸差點流下的口水,看著牧道:「這些都可以吃掉嗎?」
「當然,我一直想給你們像樣的見面禮,如果你們能享受我會非常高興!」
墨梨高聲歡呼,捋起袖子左一口蛋糕、右一手茶,相較墨梨,亞神節制地小口品嘗,還不忘幫毫無形象的墨梨擦嘴,順便叮囑他吃慢一些。
牧無意識莞爾,墨梨見狀抬頭說了幾句,但滿嘴食物讓話含糊不清,亞神訓斥墨梨的無禮,後者扭了扭嘴、用力吞下蛋糕後,道:「牧今天心情特別好?」
牧眨眨眼,被察覺心思的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十指交叉撥動許久後,她從收納空間掏出一份卷軸。
「其實我一直想要朋友,但師父會限制我的去處,也不允許我擅自與外人接觸……啊!我有向師父介紹你們哦!因為你們是雪蓮大人的弟子,所以師父才特許我和你們來往……」牧握緊卷軸,抬頭笑道:「我真的很開心能遇到你們!事實上,我列出所有想和朋友一起做的願望清單!」
牧拉開卷軸,亞神望著卷軸尾端不斷拉長,即使觸地仍持續伸展身軀,甚至橫跨街道險些絆倒路人,亞神呆然看向牧,牧指著捲軸上的其中一行,道:「『和朋友共進下午茶』,這是其中一項——完成了!」凝聚魔力的指尖往句首打勾,她試探性瞄著墨梨和亞神,兩人一時無言以對。
承受她懇切又閃亮的目光,再回頭瞪著躺在街上的超長清單,兩人嚥了口口水。
牧還想張口時,街道底部乍響驚呼中斷話題,三人面朝眾人為之瘋狂的來源,但人群瞬息佔據視野,他們伸長脖子也看不出所以然,隨著喧嘩漸近,一個關鍵字落入耳中。
「『榮光之劍』?」
「『榮光之劍』?那是什麼?」
亞神回應牧的囈語,牧從呆愣反應過來,欣然扶桌而起,大叫:「『榮光之劍』!是五大傳奇之一啊!」
「『傳奇』?」
「你不知道嗎?」牧詫異地盯著亞神,隨後馬上意識到自己失禮,道:「畢竟亞神之前都待在天族領地,所以不清楚很正常。」
雖然牧以對方過去身居封閉領地來自我說服,但她仍不由自主瞄向墨梨,墨梨是亞神的兄弟,內儲知識量卻相當驚人。牧告訴自己別探究,趕緊回答亞神的疑問:「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嚮往冒險、財富、榮耀的冒險者,簡而言之,『傳奇』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是登上顛峰之人!這樣的大人物在整片第八聖域僅有五人!」
人群簇擁的道路走出一男一女,眾人視線注入難言的敬畏與激動,但誰也不敢上前攀談,唯有靜靜讓道。
兩人由高挑女性領頭,白金長髮一絲不苟編織盤起,深藍披風順穩健步伐搖晃,卻巧妙掩住底下緊握劍柄的手,她彷彿看穿靈魂的炙熱視線直視前方,以至於無人膽敢與她四目相交,只得默默觀察她及她身後的年輕男性。
年輕男性有如燦陽的惹眼金髮,湛藍眼眸緊隨女人項背,不為任何打量所動。眾人目送他們走向遠處高大建築,看樣子他們的目的地是位於伊格塔修中心的冒險者公會本部。
眾人低頭臆測難得一見的「傳奇」大人,今回又因什麼大事件被召回冒險者公會,人群一處,某位藍髮少年盯著兩人威風的姿態久久無法言語。
「……那就是『傳奇』……僅有五人的『傳奇』……」亞神不停低語相同語句,墨梨擔憂地呼喚他,豈料亞神突然起身大喊:「我決定了!」
亞神雙眼綻光,注視「傳奇」還未走遠的背影,他捏著拳頭、毫不害臊地大聲宣誓:「我要以『傳奇』為目標努力!總有一天要成為那樣耀眼的存在!」
『亞神突然幹什麼啊!』
墨梨頓時備感丟臉、迅速溜進桌底,他不敢相信周遭人們竟一片叫好,並為亞神歡呼加油,墨梨翻了個白眼,撇頭見牧饒有趣味地彎身衝他笑,自覺縮在桌子下也同樣愚蠢的墨梨嘆氣爬出,同時與『傳奇』身後的年輕男性對上眼。
看著那對藍眼默默移開,墨梨瞬間小臉曲皺。
『那是什麼意思?他該不會以為剛才那句話是我說的?先祖啊!我的夢想是永遠窩在師父身邊,什麼事也不幹、當個沒用又無恥的神座弟子——』
「對了!」
墨梨和亞神轉向突然拍手的牧,牧對亞神說:「亞神,你何不從今天開始努力呢?」
「嗯?」
亞神困惑歪頭,牧站直身體,開心地張手:「『傳奇』啊!這是你今天新訂立的目標不是嗎?成為『傳奇』的第一步便是成為冒險者!但亞神你還沒有加入冒險者公會吧?」
「確實,那我……」
牧牽起亞神的手,隨後看向墨梨,「跟我來!我來協助你!墨梨也會加入的吧?」
「不、我絕對……」
不等墨梨說完,牧拉上兩人直直往「榮光之劍」消失的方向前進,穿越茫茫人海,他們來到幾天前見過的高大建築外頭,前方圓形廣場上,許多人們筆直走向那棟建築——冒險者公會。
三人跟上眾人腳步,亞神仰望近看更加輝煌的公會據點,象徵冒險者公會的錦旗於高風翻動,他凝視公會走出的人們,每一雙布滿厚繭與傷痕的手或握緊行囊或手持紙張。
亞神踉蹌幾步,看往拉他一把的墨梨,後者皺眉道:「這裡人很多,別東看西看。」
墨梨把亞神拉進室內,倚靠門側人煙稀少的牆,等待牧至遠處櫃台領取資料。
亞神環顧公會內部,似乎蘊藏含意的雕飾,從略呈圓弧的多方形牆面一路爬上挑高的天花板,巨大水晶懸浮頂部,照亮底下貼著牆面的數層樓中樓,每層樓都有許多人在為工作奔波。
回到他們所在樓層,人群各個背負裝備,身上武器在移動時敲擊令人神往的清聲,亞神陶醉地輕嘆,將妖族領地無法擁有的美景烙印心脯,他勾起微笑呼喊墨梨。
「墨梨,我們未來也能成為這樣的人嗎?」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要。」
「……啊?」
破壞亞神的感性時刻,墨梨完全不感到抱歉,他皺著眉雙手交叉:「你知道這些冒險者都靠什麼吃飯嗎?他們必須完成一項項委託來換取金錢或物品,也就是說,他們必須不斷工作才能過活!」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啊。」
亞神想起墨梨過去雖遭眾人唾棄,然而作為上一任家主曾經最寶貝的兒子,以及新任家主的夫人,墨梨出生至今無須勞動,便可享受妖族最富貴的待遇。
亞神按了按跳動的眼皮,勸說自己表弟展開新生活勢必意味拋棄過去,墨梨不同意地低語:「亞神,你覺得我看到師父的當下,非要他收我們為徒的目的是什麼?」
亞神思考了下,說:「因為雪蓮大人是好人?」
「錯!」墨梨恨鐵不成鋼地拍打亞神,「我說過我們因為神器的喜好永遠不可能成為神座對吧?」
「所以呢?」
墨梨一臉「你怎麼還不懂」地搖搖頭,他繼續說:「收回前言,你倒是說對一件事,師父是個大好人。無法繼承神器的我成為弟子——說明我能一輩子吃香喝辣,也不會被趕出去!」
「你……完全不知羞恥啊。」這是亞神極為震驚下,無意識脫口的話。
墨梨聳肩默認,正當亞神盤算著修理表弟的懶惰個性,牧抱了一疊卷軸回來,亞神迅速接過有些重量的資料,提筆在牧的協助下填寫,書寫同時,他詢問方才便一直掛念的事:「牧,你說過現今的第八聖域有五位『傳奇』,他們分別是誰呢?」
「他們分別是:『榮光之劍』沃約雅、『天雷』格雷娜、『破風』榭克姆、『死神』以及『奇術師』,『榮光之劍』便是剛才街上見到的那位美麗女性,你真的很幸運,『傳奇』可非想見就能見的大人物呢!」
亞神停下筆,興致勃勃問道:「『榮光之劍』是什麼樣的人呢?她究竟做了什麼才能成為『傳奇』?」
「她啊……」
墨梨默默退出聽過數次的故事,他在公會大廳閒晃,這個鮮少光臨的處所反而更能激起興致,他悄然溜上樓觀察忙碌的職員,貓腰朝閒雜人等不可進出的樓層前進,謹慎迴避他人視線,同時使用魔法協助這趟用於消遣的探險之行。
無人長廊令墨梨漸感無趣,他伸了伸懶腰準備回程,這時餘光走入某個人。
金髮年輕人被吸收般消失於沒有通道的牆面,墨梨意識到某種魔法帶走那名在『榮光之劍』身後的年輕男性,好奇心驅使下,墨梨上前一陣摸索,隨後勾起勢在必得的微笑朝牆壁伸手。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實際嘗試魔法?果然有身體是最好的。」
伴隨低語,鑲著燦紫的銀白魔力顯現,轉瞬白光奪走視覺,短暫空白消退後他已身處異地。
眼前晦暗密道直通到底,左右兩側數扇緊鎖的門排列,墨梨發現遠方透出微光,他躡手躡腳湊近,在虛掩的門板後探頭,可惜魔法干擾了他的窺探,墨梨不服氣地揮舞魔力,多次嘗試仍無法在遠超他目前實力的魔法鑽漏洞。
「可惡……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能做到!」
「做到什麼?」
陌生男音自背後響起,墨梨愣然轉身,不料對方揪起他的領子,將他提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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